“没事。”秦津面不改色, “我用藤蔓在中间垫了一层。”
宁烟岑噢了一声。
还没等提到怎么出去的问题,宁烟岑就发现,黏液正在消退。
火铠时限到了, 宁烟岑的脚也触到了地面,稳稳站住。
秦津顿了一下, 松开少年腰身。
“退了。”宁烟岑说。
“嗯。”秦津把藤蔓也收起来,黏液已经下降到他们的胸口位置, 还在往下降。
忽然, 宁烟岑听到了一声大喘气, 接着是剧烈的咳嗽。
余良的脑袋从黏液里露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发乌,眼眶里全是泪,哗啦啦往下流。他咳嗽都很厉害,近乎呕吐, 从嘴里吐出了很多黏液。
“爸……”他叫了一声。
“爸……”余良连滚带爬,往怪物的方向去。
“余良!”宁烟岑意图阻止他触碰怪物,秦津却拦住了他。
两人站定在旁边,看着余良抱住了那没有的脸、被冲锋枪打得破烂的身躯, 嚎啕大哭。
怪物没有反应。
但黏液变得很奇怪。
它们在飞快收拢……但不是回到变成怪物的余良父亲的体内,而是在……进入余良的体内。
“爸, 我不要, ”余良也发现了,他哭着说, “我不要这个,我不要, 爸你醒一醒,你再跟我说说话, 爸……”
宁烟岑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从他玩游戏时看到的信息推测,怪物等级高到一定程度,是能保留“神志”的,等级越高,或许能保留的越多。但变成了怪物,终究就被困在了怪物的躯壳里,清明的神志也会被病毒慢慢扭曲。
黏液能够通过口鼻探进人的大脑读取记忆,黏液的主人——余良的父亲,也能通过这种方式和余良交流。
父亲最后对孩子说了什么,然后赠予了他的孩子能在这个末世活下去的能力。
覆盖了整个研究所的黏液都回到了这间实验室,一部分回到了余良父亲的身上,一部分被吸入了余良体内。
窗户渐渐亮了,透出光。
黏液为余良父亲的躯体补上了所有的伤口,也重新成长出了脸。那是一张儒雅严肃的中年人面孔,可以想见年轻时也和余良一样锋利英俊。它紧闭着双眼,没有呼吸,没有动作。
余良惊喜地去摸父亲的脸,然而下一秒,父亲整具身躯都像雪堆一样塌陷了,化作了一滩黏液,连人的身躯形状也彻底没有了。余良惊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片刻后,眼中涌出巨大的崩溃和痛苦。
他甚至想去拥抱那团黏液,但黏液没给他机会,它在地上慢慢地蒸发了。
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
什么也没剩下。
……
那块漂亮的蓝色陨石就在白色的托盘里闪烁着,宁烟岑一步步走过去,拿起了它。
他启用能力[吞食],陨石在他掌中慢慢化作齑粉,然后渗入他掌心的皮肤里。
宁烟岑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从掌心开始冲刷他的经脉,血液在他体内奔流,似乎能听到轰隆隆的响声。伴随力量而来的是高温,几乎一瞬间,宁烟岑就意识到他的体温不正常,滚烫犹如浪潮席卷,他的腿软了一下,整个人倾身撞到实验室研究陨石的设备,倒了下去。
余良涣散的瞳子被这一声巨响唤回了聚焦,看见倒在地上的宁烟岑,他茫然道:“班长?”
他想去扶宁烟岑,但另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秦津冲过去,半跪在地上托起少年的肩颈,把宁烟岑的脑袋靠在他的臂弯。
少年漂亮的眼眸空洞,泛着冷冷的幽蓝。与瞳孔颜色相反的是,他的体温极高。
【吞食进度:10%】
宁烟岑能看到这行字,但带着重影。
他头痛欲裂,浑身上下虚弱无力,只有异样的力量在他体内肆虐。
……早说啊。早说吞食这么痛苦,他好做点心理准备。
宁烟岑只能勉力维持住正常的呼吸,无法再思索更多。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消化那力量,有些部分已经开始充盈——比如心脏,跳动非常有力,不仅有力,而且还在往四肢百骸输送它本身消耗不了的东西——本能,欲望,随便什么词,反正是仿佛动物一样,最原始的,食欲,xing欲,猎杀欲。
像是变成了一头野兽。
交织的欲望在他的身体里左突右撞,然而四肢还绵软无力,带来的是成倍的焦躁和痛苦。
身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双冰冷的宽大的手掌贴着他的脸颊和额头,时刻关注他的体温。
秦津的理智知道,宁烟岑有能力消化陨石的力量,不会因为吞食陨石出事,但感情不受理智控制,让他非常非常非常担心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宁烟岑的感知中,很漫长;但在余良的眼里,宁烟岑恢复得很快,大概十几秒,宁烟岑的眼珠就动了,并对秦津的呼喊有了反应:“秦津?”
“是我。”
【吞食进度:50%】
宁烟岑的四肢恢复了力量,扶着秦津的手臂,把自己撑了起来。
他的眼睛因为高烧而湿润,幽蓝还在他瞳子里火焰一样跳跃,长长的眼睫低垂,少年的声音沙沙,又哑又委屈:“我好难受……”
秦津:“对不起。”
宁烟岑没听清他说什么,心跳得太快了,耳膜鼓胀,大脑也是一片沸腾的海。
只剩下野兽的本能和无处可去的力量,要他一定要做点什么。
就像一枚装满水的气球,已经被撑到了极致,再不松开口子让水倾泻而出,那气球就会爆炸。
一定要做点什么。
那最最原始的欲望,总要满足一样吧?
吃掉他,杀了他,还是,还是,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