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门开了。

  三楼到了。

  电梯开门的响动立刻招惹了怪物的注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怪物嘶吼着冲来,宁烟岑扛起SG,扣下扳机,登时就是一阵被消音后极轻但连续急促的哒哒哒声,倾泻出的子弹强大的力量把那只怪物打飞出去老远。

  “走。”宁烟岑挥手。

  几人窜出电梯,宁烟岑熟门熟路,朝宋镜辞的实验室奔去。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

  南岸研究所的三楼很大,这里的墙壁和地板原本都应该是洁白的,但不知何时都沾染上了血色。从那些血色中,能够窥见人类或怪物的挣扎和痛苦。

  余良看见了一具男人的身体。

  血肉残缺。

  但完好的那部分,有点儿像他的父亲。

  他喉结滚动,觉得嗓子灼烧干涩,撇开目光,没敢多看。

  余良不敢想如果那真的是他爸爸怎么办。

  “为什么……”他忽然出声,问宁烟岑,“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救一些重要的人。”

  余良:“什么人?”

  “你知道,在所有的丧尸片里,医学研究人员都是非常重要的,没有他们,哪来的病毒抑制剂?”

  “你觉得……这个病毒是可以被抑制的吗?”余良环顾四周,这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安静到让人不安。

  宁烟岑在一间门前站定,慢慢地笑了一下:“相信人类,相信奇迹。我尤其相信奇迹。”

  他能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奇迹。

  身后,秦津也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唇。

  宁烟岑注视着余良,温柔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余良:“……没有了。”

  怎么感觉班长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宁烟岑朝他勾勾手指:“那来开门。”

  “啊?”

  这间实验室因为涉及重要的研究项目,采用了复杂的加密方式,尤其是紧急状态下,需要输入密码,同时验证虹膜和指纹。

  余良傻了:“我……我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啊。”

  “你知道,”宁烟岑说,“你不是说你父亲就在研究所工作吗?回忆一下,试一试。”

  “就算我知道密码,”余良觉得班长在异想天开,“我的指纹和虹膜也不可能验证通过,我根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起来了。

  他是来过南岸研究所的。初三毕业那年暑假,爸爸妈妈吵架吵得很厉害,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后来真的开始走离婚程序了,妈妈直言不会要他的抚养权。余良觉得很愤怒——他用愤怒掩盖自己的伤心,怀着一腔少年人的叛逆在外面惹了事。

  爸爸去派出所接他,把他带到了研究所。

  他在这里……这个研究所,待过三天。那三天里,他记得在爸爸的办公室录入过他的虹膜和指纹。但好像不是这间吧?

  三天之后,爸爸妈妈的事情解决好了,爸爸把他送回家,自己却重新回到研究所,继续投入他的研究工作。

  余良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恨他爸爸的。

  为什么要因为工作如此忽略自己的妻儿?妈妈跟他离婚也是因为这个吧。他成了没人要的小孩也是因为这个吧。爸爸没有出席过一次他的家长会,一次都没有。

  上高中以前,余良是一个成绩出色的孩子,他也当过班长,当过体委,是说起来会让别的家长羡慕的阳光灿烂活泼小男孩。

  但爸爸一次都没来见过他这一面。

  上高中以后,因为他的叛逆和混蛋,学校叫家长的次数比以前呈几何倍增长。但爸爸也没有来过。

  有时余良会想,如果他跟那年暑假一样,把自己弄进派出所,爸爸是不是一定会来看他了?

  只是理智没让他这么做。如果真这么做了,就算爸爸来了,他也只会觉得自己很可怜。

  上一次见到父亲,是五月二十八日,那天是星期天,爸爸难得回了一次家。

  余良不想理他,但他却比往常多说了一些话。

  ……一些,奇怪的,话。

  他甚至没有叮嘱他高考的事情,而是说,这世间上最美好的事,是一无所知地活在太平盛世。

  爸爸……早就知道会有病毒爆发?

  余良想到,父亲还提到了和他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游戏。

  宁烟岑还是平静的、笑盈盈的样子:“试试?”

  余良抹了把脸:“好。”

  密码要输入四个数字。

  爸爸问他:“良良,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玩的一种计算游戏吗?”

  任意一个四位数,在四个数字不全相同的情况下,把四个数字分别从大到小排列和从小到大排列。

  前者减去后者,得到一个新的数。

  把新的数字重复上述步骤,在七步之内,必然会出现一个数字……

  对于那时候的余良来说,这个“计算游戏”,就像一种魔术。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叫数字黑洞,卡普雷卡尔常数。

  余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

  6、1、7、4。

  “嘀——”

  “密码正确。请继续验证指纹与虹膜。”

  余良眨了眨眼。

  宁烟岑说:“把眼泪擦干净,别耽误验虹膜。”

  余良:“哦……”

  他掀起T恤擦了一下,又咕哝:“班长你说的是人话吗?!”

  余良验证了指纹和虹膜,通过了。

  他要推门,宁烟岑拦住他:“小心。”

  里面有怪物,如果不加防备地开门,很容易受到致命偷袭。宁烟岑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他在这里也死过……

  是好几把键盘牺牲换来的宝贵经验啊。

  秦津明白了宁烟岑的意思,侧身靠前,伸出长而有力的手臂,握住门把手。他示意宁烟岑站远一些:“我开门,你开枪。”

  宁烟岑:“ok!”

  门打开的刹那,漆黑的触手疯狂探出,被消音后哒哒哒哒显得有几分可爱的枪声响起,弹壳落地的声音清脆。

  宁烟岑微微眯眼,鼻腔满是SG的硝烟味。

  他一边射击一边上前,少年消瘦身形扛着沉重的半人多高的冲锋枪,有一种反差的美感,也散发某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秦津抽出手/枪和他站到一起,对准了那怪物。

  从门缝泄露的淡光里,能看到它有七八个脑袋,几百双泛着血丝的眼球。那些诡异的眼睛,被一枪一枪地打爆,蓝血飞溅,它的生命力也飞速流逝。

  终于,怪物瘫软倒下,宁烟岑连忙冲了进去:“宋博士!”

  救援宋镜辞的另一个坑。

  时间。

  时间很重要。

  如果晚了,宋镜辞会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