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父母在门口撒泼,嚷嚷着自家孩子辛辛苦苦的工作了一个月,竟然一分钱都没给,即便是官夫人开的厂子,也不能这样没有良心欺压百姓。

  若是以前,林大人还在这边做知府的时候,林大人的亲戚开了厂子,不给工人工钱,是没人敢喊的。

  以前林大人家的亲戚也确实开过厂子,里面的工人都不是自愿进去工作的,工人们的饭食跟猪食差不多,住的条件也及其恶劣,从不发工资不说,还有监工每天在背后抽鞭子,里面的工人跟苦力没什么区别。

  他们惧怕林大人,不敢闹事,现在都知道程大人菩萨心肠,对百姓好,上次整个村的村民集体签字告了程大人,程大人也没有追究,大部分人都真心感激程烨然和沈云棠,可撒泼的这几个家长却觉得程烨然好欺负。

  他们觉得程烨然应当是为了名声好听,不会随意处罚他们,沈云棠又是个哥儿,哥儿都是脑子蠢笨、脸皮薄,觉得他们在门口哭喊的样子丢人,为了面子把那一个月的工资补偿给他们,没准还能多给几个月的工钱也说不定。

  他们哭闹撒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瞟见了向这边走过来的沈云棠,他们哭闹的更加厉害了。

  沈云棠走到他们面前,瞥了一眼,没有跟他们以及周围的人解释,他知道自己不擅长吵架,怕把自己气狠了再当众哭出来,那样也挺丢面子的。

  他叫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将他们带去衙门,让程大人审问审问。”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就因为你是官夫人就能为所欲为吗?那样跟林狗官有什么区别?”那几个被抓的家长吵嚷着说。

  围观百姓都惊了,他们怎么敢的?虽然大家一直在林大人被斩首后,骂林大人为林狗官,可是也没有人敢把程大人和林大人联系到一起去。

  不过听他们嚷嚷,好像是沈夫郎没有给工人发工钱,难道沈夫郎真的不给工钱吗?

  现在各个工厂以及学校刚建造起来,若是这个不给工钱的名声被传出去了,确实影响招工和招生,以后这座城市怕是要真的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沈云棠听到他们嚷嚷,叫人把他们的嘴巴堵上,然后对围观百姓说到:“他们怂恿孩子偷了我的东西,我只惩罚了他们家孩子一个月的工钱,并未想着报官,可既然他们不服气,那便送去官府,让程大人定夺,你们若是好奇,也可以一起过去看。”

  大家听他也管程大人叫程大人,仿佛两个人没有那么亲密似的,觉得挺好奇,也好奇这个案子,是否如他所说的那般,可程烨然毕竟是沈云棠的夫君,进了衙门,程大人必定会偏帮沈云棠。

  虽说如此,大家还是好奇,想要去瞧瞧。

  不仅围观的百姓想过去,他们还通知了自家亲戚,叫上七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一起去衙门观看审案子。

  那几位撒泼的家长根本没有想到沈云棠会做的这么绝,为了几块香皂、一点饭菜就把他们给送去官府。

  进了衙门之后,这几个家长更是吓得腿软,拼命的折腾,想要往后退。

  程烨然平日里不会一直待在衙门里,有时候他会去学校或者几个工厂,有时候会去乡下或者几个县城里瞧瞧,今日正巧在衙门里办公,沈云棠他们过来之前,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说了此事。

  他一听竟然有人敢欺负他的小夫郎,气的不轻,可是现在他的身份并不只是沈云棠的夫君,还是这边的父母官,他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

  他换上官服,平日里他嫌弃这官服太复杂,穿着不自在,还不如自己的常服好,但是要升堂办案就必须穿上了,这样正式一些。

  他到公堂上的时候,外面乌泱泱的围满了人,热闹的就好像过年了似的。

  程烨然拍了下惊堂木,让所有人都安静,围观的人都没有见过程烨然这副严肃的模样,都有些害怕,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出声。

  但是没人想走,他们想看看程大人到底要怎么审案子。

  尤其是堂上还站着沈夫郎,就更加激动了。

  程烨然和沈云棠私下虽然恩爱,平日里很少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出门游玩,他们太忙了,一个忙公务,一个忙厂子,只是在家里恩爱,没有太多出门秀恩爱的机会。

  不过百姓们倒是听说过程大人十分宠爱这位夫郎,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两个怎么像是不太熟的样子?传闻有假?

  然后他们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公事公办的一问一答,程烨然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把这几位家长怂恿孩子偷拿了几块香皂,多少饭食的事情都说出来了,然后还说为了惩罚她们,罚了他们一个月的工钱。

  围观百姓们听了,有些觉得只拿了这么点东西,拿了多少就扣多少钱不就好了,用得着扣一个月的工资么?怪不得那几个父母被气的在门口哭。

  也有人觉得偷东西了就是贼,沈夫郎心肠好,只是小惩大诫,没有开除他们,以后改了就还有赚钱的机会。

  还有人拿以前的林大人说事,说若是林大人,别说是每天发饭食和香皂了,不仅不发工钱,还要抽鞭子,现在服装厂的待遇这般好,他们竟然还敢偷东西,真是不知感恩。

  也有许多人在讨论服装厂的待遇,“工资竟然这般高?”

  “还给发毛巾、香皂、炭,还有棉花做的被褥?这不比我家条件好?”

  “何止啊,你们没听说么,他们偷的饭菜都是肉食,还有白面馒头和米饭,这么好的饭菜,我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顿。”

  “我家一年都吃不上一顿,他们竟然能天天吃,服装厂还招不招人?”

  “听说招呢,不过要先去学校培训,才能进服装厂,并且只招女子和哥儿。”

  “年龄呢?年龄有限制吗?”

  “有,五十岁以下身体健康,眼不花手不抖,有力气做衣裳踩缝纫机的都可以去。”他特意去学校门口看了公告,因为懂得多,被一群人围着问问题,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很快就有人说:“大家安静一下,程大人要判案了。”

  他们赶忙闭上嘴巴,转头看向了程烨然那个方向,他们想看看程烨然会怎么判案,会不会为自己的夫郎出气,狠狠地惩罚那几个家长。

  结果程烨然判案的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程烨然算出了香皂和那些饭菜的价格,让沈云棠扣除这些钱,将剩下的工钱补给他们,工厂老板不能私下处罚工人,违者罚款。

  这个罚款是程烨然自己定的,本地的规矩,罚的款也是充公,之后用在修路或者城市建设上面。

  罚款的数目是三倍,他之前有提过,若是工厂老板打了工人一巴掌,那就还三巴掌,若是故意拖欠工资不给,就罚三倍工资,沈云棠扣了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罚三倍的工资,交上去给衙门。

  他还要沈云棠开除那几个工人,并且让他们将学费补交给沈云棠。

  香皂和饭食的钱财加上学费的价格,正好是一个月的工资,原本那几个家长听到只用赔香皂和饭菜的钱,正高兴呢,就听到程烨然让沈云棠把他们开除,还要付学费的钱,剩下的工钱也没有了,连工作也没有了,还不如最开始扣一个月工钱划算。

  他们忍不住想要哭喊,想在公堂上撒泼,他们刚进衙门的时候,还挺害怕的,可是程烨然的态度太好了,虽然很严肃,但是却不吓人,让他们误以为程烨然脾气很好,对付脾气好的人,撒泼很管用。

  但是他们还没有撒泼,就听到程烨然让捕快将那几个偷东西的人带过来,他还说他刚进城的时候,整治了一批小偷,本以为城内已经没有贼了,没想到今天又抓来了几个。

  程烨然说念他们是初犯,年纪又小,免于责罚,但是给他们判了个缓刑,判了缓刑三个月,并且还解释了一下缓刑的意思。

  以前官老爷抓人就直接抓了,从来没有叛过缓刑,他们觉得程大人还是太仁慈了,但是紧接着程烨然又说他们是被父母指挥着做的这些事,他们的父母才是主谋,父母的年纪是成年人,还犯这种错误,不会给他们机会,直接让捕快按着打了二十板子。

  听着他们的哭喊声,刚才还觉得程烨然很善良的百姓又觉得程大人也很严厉,而且很公正,连自家夫郎的面子也不给,是个绝世好官。

  那些有想要犯罪的人看到了程烨然今天判案,想着他连自家夫郎的面子都不给,更不要说他们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别惹事了。

  等判完了案子之后,沈云棠要去交罚款,程烨然却掏钱帮他给付了。

  沈云棠问他:“你干嘛替我付?怕我生气?我知道你是想用我打个样,让其他商人看清楚,就算是官夫人犯了错也得罚款,更不要说他们了,让他们以后不敢欺负手底下的工人,我支持你的这个做法,不会生气。”

  “我是你夫君,我替你付钱还要理由吗?”程烨然拉住他的手,想跟他们一起回家,“我知道我家夫郎最识大体,但那是一方面,我想心疼一下我家夫郎,又是另一方面了,一码归一码。”

  他拉着沈云棠的手晃了晃,“不过我的钱本来就是你的钱。”

  “是咱们家的钱。”沈云棠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真的没有生气,你不用这样。”

  “我让你开除了你的员工,你会不会心里不开心?”程烨然知道罚款不会让沈云棠不开始,但是自作主张让他把员工开除了,估计会让沈云棠不高兴。

  “也没有不高兴,我原本是想留下他们,他们也挺可怜的,错的是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父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他们被开除后会怎样。”沈云棠跟程烨然从衙门后门出来,上马车回家。

  原本以为衙门后门没有什么人,结果却又许多刚看完审案子的百姓们从这头路过,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程大人和沈夫郎手拉着手从门口出来,而且程大人还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毫不怀疑程大人晚上回去可能会跪搓衣板。

  沈云棠看到有人在围观他们俩,赶忙上车,迅速把程烨然给拉上了车。

  程烨然平时还挺亲民的,还想跟他们打个招呼什么的,结果就被沈云棠给拉上了车,“你最近手劲还挺大。”

  “只是最近吗?”沈云棠想掐他一下让他感受感受。

  程烨然这才想到了,从刚穿越起,沈云棠就又能上山砍柴,又能在家种地坐农活,还能拉磨,力气根本不比他小,只是在床上的时候软乎乎的,长得也软乎乎的,让他总忘记沈云棠的力气其实还挺大的。

  沈云棠想起了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刚才那几个人孩子,怕是原本在家就不好过,父母只把她们当做摇钱树,在工厂的时候还能好一些,若是丢了工作回家了,怕是要被打骂,甚至是立马找个人家嫁了,嫁个好人家也就罢了,就怕嫁的不如意。”

  沈云棠想到了自己上辈子,嫁给了夏小五,不仅受尽了折磨,年纪轻轻就死了,父母虽然在成亲前也是疼爱他的,可是却依旧收了他的彩礼,用他的彩礼给了哥哥们娶老婆用,就好像是把他给卖掉换钱了一般,成亲后也没有给他撑过腰,那几个哥哥也是一样。

  这辈子他嫁的人好,娘家人才在他成亲之后依旧跟他保持联系,他也给爹娘哥哥们不少好处,爹娘哥哥们也表现的很爱他,但他总是会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总觉得上辈子成亲后家里没帮过他,是不是因为这辈子从他这获得了好处,才对他好了,但又觉得爹娘只是因为性格才会这样,其实心里很喜欢他,所以他总是很纠结。

  程烨然握着他的手说:“你心疼她们,谁心疼你?刚才判案的时候,我询问那几个孩子事情原委,她们话里话外都是帮着爹娘说话,那毕竟是她们的爹娘,她们永远都会站在爹娘那边,今天我惩罚了她们的爹娘,你还留她们在厂子里工作,说不定她们会记恨你,报复你,今天也算是杀鸡儆猴了,让其他家长看到,不敢再怂恿自家小孩子偷东西回去,那些女孩子和哥儿们即便没办法把工资握在手里头,也可以吃饱穿暖。”

  沈云棠点头,“你说的对,若是今天就爱那几个偷东西的人继续留在厂子里,其他家长看到了,也会让自家孩子冒着扣一个月工钱的风险,让他们偷东西回家,像这样偷了东西就开除,才是最好的办法。”

  今天的官司打完,给沈云棠的技术学校打了广告,许多村里穷苦的人家听到工厂包吃包住,工钱那么高,而且学费还是先学后付,还是工作后用工钱分期付学费,纷纷心动了。

  有几户人家都已经定好了让女儿结婚,他们看着手里那么一丁点彩礼,都不够自己家儿子娶个好一点的老婆,立刻退了婚,让女儿和哥儿去城里的服装厂踩缝纫机,赚几年钱,给家里盖个大房子,给家里的哥哥弟弟们娶个好点的老婆。

  正巧服装工艺班毕业了一批学生,毕业的学生进了工厂,可以招收新的学生。

  几乎几天时间,就招满了,来的人太多,队伍都排到了来年年底。

  沈云棠知道许多家长都是把这些女孩子和哥儿当做赚钱的工具,挺心疼她们的,他想,以后除了教他们踩缝纫机做衣裳之外,还要给他们上课教些别的,从思想上拯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