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听说了沈云棠要教林鱼写字和记账,他也申请加入。

  虽然他现在是做香肠的,但是他觉得这数字是他们家独有的,外人都认不出来,太神秘了,很有趣,他也要学习。

  “以后这还能成为咱们家的暗号,让姐姐和土根麦苗都过来学吧!”柳芽提议。

  沈云棠想他们以后都是要跟着自己的,现在缺人手,他们只能做一些体力活,以后生意做大了,可以雇佣别人来做体力活,而他们做管理层,确实该学写字。

  而且写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方便,外人也不容易看懂阿拉伯数字,有些东西外人看了也没办法破解。

  元宝也过来申请加入,他虽然会写字,但他觉得这种记账方法太方便了,平日里他记账头疼的要死,每个字都那么复杂,写要写个半天。

  于是他们早上开会互相夸奖,吃过饭之后又开了个小课堂。

  每个人都发了铅笔和纸,他们一个个埋着头学习,根本不用人催促。

  林鱼学的最快,因为他要帮沈云棠卖香肠,他最怕看到别人失望的目光,所以每天程烨然教给他几个字,他当天晚上就强迫自己记牢。

  他记忆力快,写几遍就记住了读音和写法,不仅能认的出来读的出来,还写的出来。

  沈云棠都佩服他,自己当初还要学拼音辅助,从简单的字开始学习,可是林鱼是直接从人名开始学习,也没学拼音,就记得这样好。

  沈云棠忍不住夸奖他,“若你是个男子,必定也能考个状元。”

  林鱼忍不住害羞的挠头,他现在已经习惯别人的夸奖,不会听到夸奖就手足无措,但会害羞。

  而且他现在也有了哥儿、女子跟男子一样的想法,大家都是人,为什么男子就能入朝为官,而女子和哥儿却不被允许呢?

  他想不通,也没人能解答他,这便成为他心中最苦恼的一件事。

  晚上他跟柳芽聊天的时候对柳芽说:“以前生活在村里,从生出来起,就被家里人说哥儿不如男子,哥儿蠢笨,读不了书认不了字,胆子也小,可是我出来后,见了你们,你们胆子也不小,比许多男子都聪明伶俐,现在学了写字之后,发现写字也没有那么难,是不是爹娘一直在骗我,其实哥儿并没有那么笨?”

  柳芽提起这个就气愤,“不止是爹娘在骗咱们,是世人都在骗哥儿和女郎,不对,是男人们都在骗哥儿和女郎们,他们太自卑了,知道自己比不过哥儿和女郎,于是就阻止他们学习上进。”

  柳芽骂起男人来,能骂到后半夜去。

  林鱼在旁边一边写字一边听着柳芽骂人,最开始听得时候觉得惶恐,现在听觉得很解气。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想起过赵晏林了,以前每天满脑子除了干不完的活,就是赵晏林。

  以前他的世界里就只有赵晏林,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为了赵晏林而活着,没有赵晏林,他就活不下去。

  他以为真的是这样,可来到这边后除了前几天晚上偶尔想起赵晏林,后来就被绣花、画画、写字给占据时间和精力了。

  他白天接待客人的时候都是强迫自己跟人说话,每次说之前都挺害怕,说完之后都松口气,但是好歹说话不结巴了。

  这天扬诗名来画夏日限定,赵晏林也一起跟过来了,林鱼看到赵晏林,忽然想起来了,家里人让自己来县城,是为了让他照顾赵晏林的。

  要不是今天看见赵晏林了,他都忘了这一点,不过赵晏林应当也不希望他去照顾。

  赵晏林原本不想过来,林鱼有什么好看的,他宁愿去看元宝,也不愿意看自己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丑八怪。

  扬诗名说林鱼来县城这么久了,他也不去看看,有些说不过去了,就算是个普通亲戚,是他带到县城来的,也该去瞧瞧,更何况是他最亲近的人。

  赵晏林心中憋屈,怎么一个两个都要管他们家里的事?不过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跟他们吵架。

  明年他还要跟扬诗名一起进京赶考,两个人路上有个照应,若是把扬诗名给惹不高兴了,不带他一起去就糟了。

  赵晏林读书虽然不错,可生活上就是个白痴,大事小事都要请求扬诗名帮忙。

  程烨然说他是个巨婴并非是白说的,平日里他也见过好几次扬诗名像照顾小孩子那样照顾赵晏林。

  程烨然打心底期盼扬诗名明年一定要考中,做官之后把扬母接过去自己照顾,也就不用欠赵家的恩情了。

  赵家只是偶尔去看看扬母,但是扬诗名可是要时时刻刻都要照顾赵家的这个巨婴。

  以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朋友之间没必要计较谁付出的多少,后来发现赵晏林人品有问题之后,程烨然就不把他当朋友了,心中便有了计较。

  赵晏林出门前还磨磨蹭蹭,甚至想装肚子痛不去了,最后怕他们觉得自己太刻意,也可能是觉得心虚吧,最后还是跟着过去了。

  到了程烨然家,一开门他就看到有个男人跟林鱼说话,林鱼也不低着头了,虽然还有些缩着身子驼背,但是他能看到对方的脸。

  他明明记得那张脸上长满了痘痘,上次看到林鱼的时候差点把他给恶心吐了,这次看着到时顺眼了许多。

  不过他怎么在跟一个男人说话,他心里起了一股火,怎么跟别的男人说话就抬着头,跟自己说话就低着头?

  他走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原来是在卖香肠,说话竟然也不结巴了。

  以前他最讨厌林鱼唯唯诺诺不敢跟人说话的样子,也厌烦他是个结巴,没想到他原来不是结巴啊。

  等那男人买完了香肠离开,林鱼才有精力转头看赵晏林,“你怎么来了?”

  他对赵晏林还有些恐惧,之前总被他骂,以至于看到他就下意识的恐惧。

  “你不是来这边绣花么,怎么卖起香肠了?”赵晏林问他。

  “也绣花,只是最近沈哥在忙别的。”林鱼之前管沈云棠叫老板。

  沈云棠听得别扭,别人在外面这样叫他也就算了,在家里听这个称呼别扭,而且林鱼的身份跟那些雇佣来的人不一样,好歹也是程烨然同窗的夫郎。

  于是沈云棠问了他年岁,得知他十八,沈云棠十九岁,于是沈云棠就让他跟表弟表妹一样管他叫哥。

  林鱼在前面加了个姓,从此之后就管沈云棠叫沈哥。

  “你能卖好吗?他也是心大,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管?”赵晏林瞥了一眼桌上的账本,还没看到什么就被林鱼赶忙收起来了,他心里更加不爽。

  林鱼是怕他看到自己写的字嘲讽自己,才赶忙收起来的,赵晏林以为他是防着自己。

  虽说别人家做生意的账本确实该对外人保密,但林鱼是他的夫郎,应当站在他这一边,怎么还帮着外人防着自己?就算他看到了又如何?他家里又不做生意,难道还能做出对他家不利的事情?

  林鱼听到他贬低自己,下意识的感到恐慌,不敢回嘴。

  后来又听赵晏林说:“你还会记账?你不是不会写字吗?”

  “沈哥,沈哥他教我了。”林鱼小心翼翼的解释。

  “他教你?就你那个脑子,能算对吗?别给人记成一笔乱账。”赵晏林就不明白了,不仅程烨然和扬诗名叫他对林鱼好一些,偏向林鱼,怎么连沈云棠都这样信任林鱼?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林鱼去做?

  “没有,没有记错过。”林鱼心里不服气,终于产生了点反抗精神,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害怕的想要逃走。

  他已经被赵晏林贬低了两年了,那种恐惧埋进骨子里了,就像是沈云棠明明知道夏小五没什么好怕的,可是看到夏小五的时候还是本能的害怕,仿佛被刻进骨子里一般,很难消除这种感觉。

  “你不要再为难他了?我们这开门做生意呢,你在这里杵着,多影响我们。”柳芽听说那个讨厌的男人又来了,怕他为难林鱼,立刻就跑了过来维护林鱼。

  若不是打人犯法,他真想抽赵晏林两个耳光才好。

  赵晏林讨厌嘴笨的哥儿,也讨厌伶牙俐齿的哥儿,对柳芽也没有好印象,但这毕竟是程烨然的表弟,他也没有跟人起冲突,而是去找扬诗名看他画画。

  赵晏林走了之后,柳芽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以后他再说这种话你就跟他吵架,骂回去,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他就不敢骂你了。”

  “我怎么能骂我的夫君呢。”林鱼叹了口气,“那样所有人都会谴责我的不对。”

  柳芽又想到了现实问题,长辈总是规劝哥儿要温顺,要事实让男人做主,而且林鱼这个小身板,把赵晏林惹毛了,被打了可怎么办?

  “不然下次他再说什么,你就当他在放屁,要不然这样,下次他说话的时候,你就拿两团棉花把耳朵给堵上,听不见就不心烦了。”柳芽想到明天他们两个放假,“不如明天咱们就去买棉花,怎么样?”

  林鱼点点头,觉得这也是个办法,现在住在沈家还好,听不到赵晏林的声音,不用心烦,等过年了,他们还要一起回家,要一起待上一个月的时间,他都不敢想那一个月要怎么熬。

  来这边工作之前,他还翻山越岭的来县城,就想见赵晏林一面,跟相公说说话,就算被相公骂也无所谓,他心里也高兴。

  他都想象不到,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从期盼与赵晏林见面变成了厌烦与赵晏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