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个小布老虎是你小时候抱着睡觉的玩偶吗?”程烨然拿着那个小布老虎在沈云棠面前晃了晃,逗他开心,想让他把不高兴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明天再去解决。

  “不是,这是小时候娘教我缝的,也是我一个动物,一直摆在窗台上,我睡觉不喜欢抱着东西。”沈云棠说到这忽然想到自己现在晚上睡觉喜欢抱着程烨然,他耳尖一红,转身去铺床,转移话题,“这被子是我出嫁前盖的,之前娘拆洗过了,应当不会有味道。”

  “有味道才好,老婆身上香香的味道。”程烨然搂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深吸一口气。

  沈云棠紧张的用手去拍他的肩膀,“你别乱动,这边房子是连在一起的,你大声说话隔壁都能听到。”

  俩人正说着,就听到了隔壁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这是他们家以前不曾有过的笑声,他们家的人都挺闷的,不爱说话不爱笑,不爱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这笑声是大嫂的。

  自从大嫂进门之后,整个家的氛围都变得愉快许多。

  要不是程烨然,他的两个哥哥可能还讨不到老婆,他还挺感谢程烨然的。

  想到这,他低头在程烨然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程烨然愣住了,抱着的人跑了他都忘了拉住,他动作缓慢的摸了摸脸颊上被亲的地方,笑着像个疯狂摇尾巴的小狗似的蹿上床,紧紧抱住自己老婆,“你说什么都不能干,还故意亲我,是不是考验我的忍耐力?你太坏了。”

  沈云棠没把真正的原因跟他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脸上都是害羞的红晕。

  ……

  第二日一早,他们吃过饭,带着拿回来的一部分香肠当做礼物,去了舅舅家。

  他们赶驴车过去的,只用了半个时辰,走着熟悉的路,也勾起了许多沈云棠儿时的回忆,他内心也逐渐激动起来。

  反而上辈子在夏家的许多记忆都模糊淡化了,仿佛就像是一场梦,而他从最开始嫁给的人就是程烨然,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仿佛再次重生了一般。

  快到舅舅家时,在路口就看到了许多人围在了舅舅家里面,似乎还有人的哭声。

  看热闹的村民都踮着脚往里面看,他们的驴车都过不去,程烨然在后面喊了半天让让,有人认出了沈云棠,喊了句,“这不是老李的外甥么,老李,你外甥来了!”

  有人喊了这么一嗓子,人群的目光聚集到了沈云棠身上,他们家之前在村里卖豆干的时候,隔壁村也有不少人去上货带到镇子上卖,再加上沈云棠的母亲是从这个村子里嫁出去的,他的名字大家并不陌生,甚至都知道他掉水里,未婚夫夏小五不得不悔婚,最后沈云棠嫁给懒汉的事情。

  还有人低声说:“老李是什么命运?外甥出了这种事,自家哥儿又出了这种事。”

  “那可不一样,一个是意外,一个是三狗娃那畜生主动不干人事,程家那小子可不一样,做生意好,现在还去读书了,是个有本事的,三狗娃蹦高都碰不到程家小子的高度。”

  人群虽然依旧乱,但是却给沈云棠他们让出来了一条路,让他们的驴车进了舅舅家的院子。

  这一小段路,沈云棠也听了个大概,知道了那个非礼表弟的人叫三狗娃,现在被村长抓住了,而三狗娃的母亲此时正披头散发的坐在舅舅家的院子里哭。

  她怕表弟会想不开,去报官,表弟的死活她是不在意的,她怕自己的儿子被砍头。

  她也怕表弟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要村长惩罚她的儿子,“我家狗娃就是个小孩子脾气,跟你闹着玩呢,不小心把你家哥儿的衣裳扯下去的,小孩子们光着屁股跑着玩都有,他只是还没长大,还不懂情爱之事,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四十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要是真打下去,人都得成了血葫芦了,都知道你们家是心善的,求你们家高抬贵手吧。”

  舅舅被气的脸色铁青,家里其他人也觉得这事丢人,都躲进了屋子里,表弟也在屋里哭晕了,刚醒过来,虚弱的在床上躺着呢。

  舅舅也是个嘴笨的,说不过三狗娃他娘,只能黑着张脸,想重进厨房拿把菜刀回来,把这哭喊的女人一刀宰了,杀了一个人还不够,他还想把这一家子都给杀了,反正他一个人的命抵这几个人的命也值得了。

  村长和村里有名望的几位老人们也在,他们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

  村里以前也出过两次这种事情,一个比较贞烈的上吊了,剩下的一个嫁给了那个非礼他的人。

  现在村长们也在等舅舅家表态,他们认为要是不用处罚,两家和和气气的把婚事说了,反而凑成一门喜事。

  程烨然一进院子就听到了这样窒息的发言,忍不住冷着脸对那个女人说:“你儿子多大年纪?十二岁以下?还是八岁?即便是八岁小孩子,也该知道名节对哥儿有多重要,没了名节跟杀了他一样,他明知道这些还随随便便的扯一个成年哥儿的衣裳,还扯掉了,是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表现,你竟然还敢把自家小孩子犯错的事大声嚷嚷出来?不觉得丢人?”

  程烨然出了名的会发疯,都传到他们村子里来了,以前他都是为了自家的事情上发疯,没想到今天还还为了夫郎家的舅舅发疯?

  不过他现在读书了,显得文质彬彬的,说话都是在讲理的模样,反而三狗娃的娘更像个疯子。

  三狗娃他娘指着程烨然问他:“这里有你什么事情?你是李家请来帮忙的?这件事你来做主?你也是这样娶的你夫郎,现在生活美满,若是我家儿子跟李家的哥儿成亲,也算是成了一件美事,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是?你成天想什么美事?我跟我家夫郎是姻缘天注定,你家儿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是每个讨不到老婆的男人都去路上抓一个哥儿或者女人的衣裳,那个女人、哥儿就要嫁给这个男人,那么村里的老光棍们是不是就不发愁娶老婆了?”程烨然说着看向了围观的人群,然后又看向村长和几位村里的长辈,问他们:“这件事若是成了,你们就得小心家里的哥儿和女郎们了,小心他们被村里的老光棍们看上,要是成了他们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要是没成,左右不过四十鞭子罢了,而且你们心地善良,也不一定会让那些人挨鞭子吧?”

  他特意将心地善良几个字加重了,方才三狗娃的娘说舅舅家心底善良的时候,程烨然听到周围有人帮腔,说三狗娃被家里养这么大不容易,要是死了,他爹娘可怎么办。

  程烨然喜欢把一件事扩大,将所有人都拉扯到这个情境之中,将所有人联合成一个命运共同体,不然总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果然,他说完这话之后,有许多家里有闺女或者哥儿的人家害怕了,就连刚才那个假装大度让舅舅原谅三狗娃的人都害怕了,因为他家真有一个哥儿,万一舅舅家的哥儿真的妥协了,跟三狗娃成亲,以后再有这样的狂徒祸害了他们家的哥儿怎么办?

  “这小畜生活着就是一种祸害,就该报官,拉出砍头!”刚才那个喊三狗娃被爹娘养这么大不容易,死了让他爹娘怎么办的人现在改口想让三狗娃死,并且喊得最大声。

  三狗娃的娘没想到事情被程烨然一句话给转变了,她哭的更大声了,“这就是一个误会,三狗娃不是有意的,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你们太刻薄了。”

  程烨然直接去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泼到了她的头上,“要喊回家喊去,再在我家院子里喊,就收场地费了,半个时辰五十两,现在开始计时。”

  “你,你好不要脸,这里哪里是你家的院子,这件事跟你也没有关系,你瞎掺和什么?”三狗娃的娘听到要收费,还是五十两,害怕的抖了一下。

  结果他说话的时候程烨然已经开始点香,燃烧了一截之后说:·“三分之一炷香时间了,你继续,多哭几个时辰,让我们发一笔横财。”

  一旁的舅舅原本看到沈云棠带着夫君过来还有些不乐意,自家出了这种丢人的事,外甥竟然还带着夫君过来看热闹,本想把他们也给轰出去,没想到程烨然伶牙俐齿,竟然把事情扭转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对三狗娃的娘说:“这是我外甥和他夫君,是我家人,你再不走,我们真的会收费。”

  “你是不是连我们也要收费啊?”村长脸色不悦的问他们。

  这个村的村长跟程烨然的表叔有些过节,而且他最讨厌伶牙俐齿的人,谁话多都会遭到他的厌烦,他现在非常讨厌程烨然。

  村长一开口说话,周围都安静了,村长看了一圈四周的人群,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舅舅身上:“今天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商量出一个结果,三狗娃也不能一直关在村里的祠堂里,你的想法是什么,说出来,今天做了了结,日后再出什么事,都不许再提了。”

  舅舅也是一脑门子官司,要是让他说,他想杀了三狗娃一家,可是他还有一家子要照顾,家里的儿子成亲不久,妻子还体弱多病,需要他照顾,若是他倒下了,这个家里的其他人要怎么办?

  真的要为了争这口气就杀人吗?可是不杀人,罚三狗娃四十鞭子,他们家哥儿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在他眼里,不成亲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真要送他家哥儿去死,他又舍不得,这个哥儿生的活泼可爱,小时候一直黏在他身边,他平时在家跟谁都说不到一块去,就能跟这个哥儿聊天聊得到一块去,他最疼的也是这个哥儿,要是让他家哥儿去死,他更是不愿意,他也宁愿跟着一起去了,到时候他还是会杀了三狗娃一家泄愤。

  可若是将他家哥儿嫁给三狗娃,他又不甘心,三狗娃的品性不行,嫁过去一样会受苦,让自家哥儿去婆家受人磋磨,他心疼。

  沈云棠见舅舅一脑门子官司,赶紧过去拉住舅舅:“我弟在哪里?我去见见他,这件事最终还是要听他的意见。”

  程烨然跟村长和围观的人群说:“劳烦大家等一下,我们需要商量一下结果。”

  “那便快一些,我们没那么多功夫等你们。”村长语气不怎么好的说。

  程烨然听出来了,村长对他们有意见,觉得他们事多,欢欢喜喜的与三狗娃成亲才是正确的做法,欢欢喜喜的大结局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至于这个欢欢喜喜的大结局背后藏着多少血泪,他们是不管的。

  舅舅带着沈云棠去了里面找表弟,舅舅和程烨然在屋外等着。

  沈云棠一进屋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的表弟,自己眼泪也掉下来了。

  舅母在表弟床边陪着,见他来了,“孩子,快过来,你来了就好了,你陪陪他,别让他想不开做傻事。”

  舅母陪了一整夜,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身体都在摇晃,像是马上就要倒下了似的。

  沈云棠拉住舅母的手心疼的说:“舅母您先去休息吧,我陪着他,你放心吧。”

  舅母擦了擦脸上的泪,先退出去了。

  沈云棠坐到床边,拉住了表弟的手,“吃饭了吗?先吃点东西。”

  “哥,你也是来劝我嫁给三狗娃的吗?我恨他,我宁愿吊死也不要跟他成亲!”表弟说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竟然咳出了一口血。

  沈云棠赶紧给他擦干净,“我不是劝你跟他成亲的,谁这样劝你了?你当他们是放屁。”

  表弟满脸诧异的看着沈云棠,印象里沈云棠从未说过这样粗鲁的话,怎么成亲之后变成这样了?那个懒汉一定不是个好人,才把沈云棠给逼成这样了。

  表弟更不想嫁给三狗娃了,甚至所有男人他都觉得讨厌都厌烦。

  “我哥哥嫂嫂说的,他们说我给家里惹麻烦,让我尽早嫁了,拖太久全家都要跟着一起丢脸,哥你告诉我,我真的给家里丢脸了吗?”表弟心里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是那个犯贱的三狗娃,可是现在哥哥嫂嫂和一些村民们都在说他丢人,说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勾引了三狗娃,三狗娃也不会控制不住做傻事,他听多了,内心也跟着动摇,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若是此刻连沈云棠都说是他的错,他定是要活不下去的。

  他提着一口气,就想听到认同他的声音,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

  沈云棠摸摸他的头:“不是你的错,咱们这就跟村长说,让村长惩罚他,抽他四十鞭子,好不好?”

  表弟听到沈云棠的话,原本无神的眼睛变得亮了起来,“真的?真不是我的错吗?”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有暗了下去,“可是爹娘说,若是惩罚了三狗娃,我这辈子也不能嫁人了,爹娘说他们不会养我一辈子,前些天姐姐回家,爹娘和兄嫂对她好似对一个外人似的,哥嫂还每天骂她不要脸,整天赖在别人家,我害怕,我怕以后他们也这样对待我,我那时候怕是一天都忍受不下去的。”

  舅舅舅母也总是心口不一,心里明明担心孩子,却因为着急,总是说一些伤孩子心的话。

  “你想不想跟我去县城里?我那缺人手,每个月给你开二钱银子,等以后还能涨工钱,管吃管住,若是可以,我想带着表妹一快走,咱们仨平日里也能一起说说话,有事也能一起商量。”沈云棠虽然知道带表弟走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还是问了表弟的意见。

  表弟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去哪里都成,我想离开这里,姐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傻孩子,你还没问我去做什么,这么快就答应了?”沈云棠看他这样,越看越可怜,“我们在县城里做香肠,我带了一些过来,等处理完了这件事,咱们吃饭的时候拿出来些尝尝。”

  “做什么都好,不给钱都好,我不想在家里待着了,只要管我一口饭吃就行了。”表弟脑子现在是乱的,满脑子都是可以跟表哥离开这里了。

  “成,我现在就出去跟舅舅说,让村长罚那人四十鞭子。”沈云棠说着给他掖掖被子,“你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跟我们去县城里。”

  “不,我不要休息,我要亲眼看着那个畜生挨鞭子。”表弟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眼神哀求的看着沈云棠。

  沈云棠不忍心,最后还是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表弟叫柳芽,虽然长相比不得沈云棠,但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貌美哥儿,平日里不少男子喜欢他,他性格活泼开朗,村里的婶子阿叔们也喜欢这个晚辈。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看到他出来,满脸写着嫌弃,还有男人说:“不要脸,出了那种事还敢出来?要是我,早就找根绳吊死了。”

  那个男人才说完这话,程烨然就往他的脚边扔了一根绳子,“你吊一个我们瞧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上吊的人呢,今天你让我和大家伙们开开眼。”

  不知道是谁听到程烨然的话噗嗤一声乐了,笑声是会传染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刚才那个说上吊的男人憋得脸色通红,他想跟程烨然吵架,可是他身材短小,不敢惹比他身材高大的程烨然,平日里他也就敢欺负一些弱小的哥儿们,现在他只能悄悄的躲在了人群后头,怕程烨然继续为难他,看到程烨然转开头看别处去了,他才松了口气,像是逃过一节似的。

  程烨然压根没把那个男人看在眼里,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扶着柳芽出来的沈云棠身上。

  他见沈云棠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也不知道事情谈的如何了。

  柳芽跟自己爹说:“我要他被抽四十鞭子,我要亲自看着。”

  舅舅原本一头乱,不知道该定什么主意,现在柳芽开口了,给他了一个方向,他也不乱了,转身跟村长转达了柳芽的话。

  其实柳芽刚才说话声音不小,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三狗娃她娘听到这话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你这个哥儿怎么这样恶毒?一点哥儿的样子都没有,活该被人调戏!”

  围观的人也说柳芽一点都不善良,虽然这件事是三狗娃的错,他们一开始还心疼柳芽,但是看到柳芽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一点都不讨喜,让人反感,甚至觉得柳芽遇到这些事是他自己活该。

  还有人说柳芽一点都不会做人,若是现在哭哭啼啼的装装柔弱,大家都会心疼他,可是他把大家的好感都给败光了,这对他很不利。

  柳芽听了攥紧了拳头,可是他跟沈云棠一样,都是不会吵架的,嘴巴笨,只能生闷气。

  程烨然都气笑了:“你们可真会讲歪理,得到你们的同情有什么好处?你们是能帮忙解决问题,还是能杀了三狗娃?都不能就别叽叽歪歪的,得到你们的喜欢好像是什么天大的恩赐一样,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程烨然又看向三狗娃他娘:“还有你,你在家里爱怎么惯着孩子怎么惯着,再外面没人惯着他,就算他管我们叫一声爹,今天这鞭子该抽也得抽。”

  他身上自带一股威压感,之前他在村里逼死别人的爹,一打那人的四个儿子最后还站上风的事都传到了这个村子,他们心里对程烨然不满,嘴上也不敢说,怕程烨然发疯冲过来打他们。

  他们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遇到硬茬谁都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更何况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为了看热闹弄得一身伤不划算。

  可三狗娃的娘却不同,她儿子马上要挨鞭子了,她就像是疯了似的想要冲上去抓挠柳芽,被舅舅给挡住,还把人给推到在地,“你要是不满意这个结果,我现在就冲到你家,把你几个儿子、孙子还有你男人都杀了,咱们鱼死网破!”

  三狗娃的娘听到这话,看到舅舅双目赤红的样子,想到了家里大儿子刚刚得了一个可爱的孙儿,二儿子家也有两个可爱的小孩子,她虽然最疼爱三狗娃,可是那些小孙儿、小孙女也是她的命根子。

  最后村长站出来把人拉开,“确定好了,就签了契书,以后你家哥儿不能成亲,你家三狗娃被抽四十鞭子。”

  “我签。”柳芽态度坚决的说。

  村长原本想用话吓唬吓唬他,哥儿都经不住吓唬,但是村长看柳芽态度坚决的样子,知道他跟其他哥儿不一样,也就没再问,让人写了契书,拿过来让柳芽和三狗娃他娘签字画押。

  柳芽想都没想的就按了自己的手印,因为不会写字,就画了个圈代替。

  三狗娃的娘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三狗娃一个人赔上全家人的性命,她只能画了个圈,按了手印,但是她从此之后恨上了李家,等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

  签好了之后,村长就叫他们去祠堂那边看着给三狗娃行刑,柳芽也想进去,可是村长拉住他,“哥儿就别进去了。”

  柳芽这才想起来,村里的祠堂不能让哥儿和女郎进去,他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在院子里给三狗娃行刑。

  沈云棠扶着柳芽,跟着他一起看着。

  柳芽听到有人说不过就是把衣服扯掉了而已,用的着这样对三狗娃吗?可是只有柳芽知道,那段经历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

  他奋力的挣扎还是被三狗娃扯掉了衣裳,原本他都绝望了,好在被路过的几个阿叔给救下来了,那天之后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重复相同的噩梦,有时候甚至还有三狗娃得逞之后的剧情,他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现在看到三狗娃被鞭子抽打,鞭鞭见血的样子,像是把他心中的噩梦一点点的抽离出去,他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村长虽然讨厌程烨然,但是惩罚三狗娃的时候并没有徇私,行刑结束之后三狗娃浑身是血,身上一点好肉都没有了。

  柳芽看到浑身是血的三狗娃被人抬出来,他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昏了过去。

  他并不是被吓的,而是终于报仇了,人也松快了,没了压力,好几天没睡觉,睡着了。

  沈云棠赶紧把人扶住,舅舅过来把柳芽接过去,抱回了家。

  舅舅说今天多亏了程烨然和沈云棠,留他们两个人吃饭。

  舅母已经和嫂嫂做好了饭菜,沈云棠把带来的香肠拿出来给嫂子,让嫂子帮忙切了。

  嫂子没见过这东西,闻了闻味道,挺好闻的,猜测是他从县城里带来的好东西,还特意从厨房里拿了个好盘子出来摆盘。

  吃饭的时候舅舅愁眉不展,他们家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是柳芽这辈子也就完了,一个人不能成亲,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是不签那个契书,村长也不会抽的那么恨,他在心里暗自咒三狗娃,希望三狗娃回去就咽气!

  表哥倒是没有说下午的事情,脸上也没有对柳芽的担忧,而是一直问沈云棠和程烨然县城里的事情,还问沈云棠在县城里做什么?

  沈云棠没有说他家开面馆和卖香皂的事情,只说程烨然在县城里读书,而他则在县城里卖香肠。

  他说着就指着盘子里的香肠让舅舅舅母、表哥表嫂们尝尝,他看了一下桌上的人,除了睡着的柳芽,表妹也没有过来,于是他好奇的问了一嘴,“表妹呢?为什么没出来吃饭?”

  “叫她干什么?丢人现眼的玩意,”表哥说起这件事就一肚子气,“她死了男人,回娘家住一阵子也没人说她,可是她却说什么这辈子都不再嫁人了,难道要我们养她一辈子不成?我给她说了好几门好婚事,她一个都看不上,她也不看看自己,一个寡妇,有人要就不错了,别人不挑她就不错了,她还挑三拣四,真以为自己是仙女下凡了?”

  表哥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香肠上面,“这香肠真好吃,卖的不错吧?怎么做的?”

  表哥经常听人说沈云棠的闲话,说沈云棠总是贴补娘家,娶夫郎可千万不能娶沈云棠这样的,把自家的秘方都给了娘家的哥哥。

  外人看不惯沈云棠,可是表哥却喜欢沈云棠,因为他就是沈云棠的娘家人,他也希望占沈云棠的这份便宜。

  现在他问沈云棠香肠怎么做的,不是单纯好奇,也不是随口问问,就是想要暗示沈云棠,希望沈云棠可以把这香肠的秘方也给他们。

  “这香肠就是用猪肠灌了肉馅和一些调料。”沈云棠平日里卖香肠也会跟客人说明这是用猪场和猪肉馅做的,但是具体用量、调料的成分、以及淀粉这些东西都不会告知,只是告诉一个大概,就算别人回家做,也做不出他这个味道来。

  尤其是里面加的淀粉,再这个时代还未出现,纯肉的香肠没有加了淀粉的好吃,曾经县城里有人试着做过,做出来的香肠肠衣不脆,里面的肉馅也跟包子馅似的,甚至还不如包子馅好吃,又老又硬,跟香肠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卖的好吧?是不是赚了不少钱?”表哥忍不住问,“赚了多少钱?”

  程烨然从表哥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挺讨厌表哥,现在听表哥用逼问的语气问沈云棠,他忍不住怼了表哥一句,“表哥问我们赚了多少钱做什么?难道想跟我们借钱?”

  表哥脸色变了变,被他这话问的掉了面子,急了,“我们有钱,跟你们借什么钱?”

  表嫂偷偷扯了表哥一下,让他闭嘴,表嫂笑着说:“他这个人就这样,不太会说话,性子直,他想问问你们生意做的这样大,缺不缺人,要是缺人,我们俩可以过去帮忙,都是一家人,用着也放心。”

  表哥想要秘方,不是去帮忙,表嫂给他使眼色,都去那边帮忙了,难道还看不到制作流程吗?学个一年总得学会了吧,等他们学会了,就自己出来单干,都是亲戚,他相信沈云棠和程烨然不会好意思开口指责他们俩。

  夫妻俩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表哥也改口说:“对,我问你赚多少钱,就是想知道你们忙不忙,要是忙不过来,我们就去替你们分担分担。”

  程烨然看他们不爽,但这是跟沈云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他不喜欢不代表沈云棠讨厌他们。

  这次他们两个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表哥表嫂过去帮忙,现在他们主动开口了,还省了询问呢,程烨然在一旁不爽的想,若是沈云棠想让他们过去,那就让他们去吧,顶多以后自己不搭理他们两个不就好了。

  可沈云棠也看不惯他们两个,沈云棠觉得表哥变了,小时候表哥明明对他很好,有好吃的还会留着给他吃,带着他们一帮小孩子出去玩时,其他小朋友欺负他们,表哥还会跟人干架。

  有一次他在山上玩,扭了脚,还是表哥把他背下山的,明明表哥也才比他大三岁。

  可是现在表哥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嘴里对柳芽和表妹都是厌烦,就连柳芽被人欺负,表哥都没露面,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沈云棠改变了想法,“我们在县城里的生意确实忙不过来,所以我这次来,是想把柳芽和表妹带去县城,让他们帮我的忙,我给他们一人一个月二钱银子的工钱,管吃管住,柳芽已经答应了,就是表妹那边不知道愿不愿意。”

  舅舅舅母一听,立刻也不发愁了,沈云棠这是给他家解决了大麻烦啊。

  柳芽出了这种事,以后不能嫁人,在村里也不好生活了,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虽然舍不得柳芽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是只要柳芽能过得好,他们也只能忍痛让孩子离开。

  表妹也是舅舅舅母心爱的孩子,舅舅喜欢柳芽,舅母更喜欢表妹,表妹夫君死了之后回娘家住,舅舅舅母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原本舅母就总想孩子,现在能天天见到了,她心里还挺开心,她其实挺瞧不上那个女婿,喝了酒总是打她的女儿,现在死了更好。

  可是表哥表嫂却总是骂表妹,希望她赶紧嫁出去,不要赖在家里,看到表妹吃一口饭,就觉得表妹吃的是他们的东西,他们亏钱了。

  舅舅舅妈对表哥的感情又是另外一种,他们虽然也爱这个孩子,可更多的是害怕。

  表哥越长大脾气就越发暴躁,经常跟家里吵架,摔东西,一言不合就闹得家里没个安宁,舅舅舅母更多的是选择哄着他,向他妥协,换取片刻的安宁。

  也因为表哥的作闹,才让舅母和舅舅跟表妹说出让她赶紧再找个人家嫁出去的话。

  舅舅舅母想,现在表妹和柳芽都有了出路,表哥也不会再在家大吵大闹了,事情全解决了。

  可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表哥却不乐意了。

  “凭什么让他们去?他们俩那么瘦小,能干的好活吗?”表哥在家说一不二习惯了,也用命令的口气跟沈云棠说话,“而且他们两个一个寡妇,一个身子不干净了,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小心没人买你家的香肠。”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弟弟妹妹?”舅舅生气的看他,让他别说了。

  可每次舅舅制止他,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有时候还会骂舅舅,骂完之后舅舅就不开口了,骂不过他。

  “我说的有错吗?柳芽整日穿的花枝招展的,不就是出去勾引男人吗?你也不怕他们去了县城勾引男人?”表哥看向沈云棠,“你就不怕他勾引你男人?到时候后悔,哭也没用。”

  “你别侮辱我们两的爱情,我们之间任何人都无法介入,而且我看柳芽并非你口中说的那种人,无论他穿什么衣裳,都不是别人对他下手的理由。”程烨然见沈云棠也不喜欢表哥,就放心怼了,“而且表哥你在家都敢对自己的爹大吼大叫,我怕你去了我们那打我家夫郎,还是柳芽更适合,他更温和,能听我夫郎的话。”

  “让你弟弟妹妹去,家里就你一个儿子,你走了,谁管家里的田?不准去。”舅舅也硬气了一回,他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也出了问题,平日里没有外人,表哥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现在当着外人的面还这样丢人,舅舅怕他无法无天,被惯成了三狗娃那样,在家里惹事也就算了,出去惹事挨鞭子丢了命就不好了。

  表哥的要求没能得到满足,气的摔了个碗,“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

  他像个熊孩子似的,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有人都不顺着他,他就只会摔碗无能狂怒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