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人把沈云棠送来的香肠给吃了,吧嗒吧嗒嘴,还想吃。

  就是这做法难,里面还加了这么多的肉馅,口味还好,会不会很贵?他们没给家里其他人留一口,有些心虚,两个人拉了拉手指,说暂时瞒着家里其他人。

  刘大姐准备等沈云棠开始卖香肠,看看价格再决定买不买,若是太贵了就过年过节再吃,平日里就不买了。

  染布坊的老板正在跟远道而来的好友喝酒,听说沈云棠送了香肠过来,他们还在想,香肠是什么?没吃过。

  不过两个人已经喝上头了,大着舌头说:“什么香肠?我只知道肠子里面装的都是粪,叫个臭肠还差不多。”

  “人家都送来了,拿过来瞧瞧,也叫我开开眼。”友人好奇心旺盛,对没见过的东西都想尝一尝看一看。

  他们家的伙计从沈云棠手里接过来的香肠,听沈云棠说可以切片吃,就切了片端上了桌。

  切了片看着样子还行,友人先夹了一块尝,他平日里喝酒喝得多,舌头有些木,吃清淡的东西都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是这个香肠合他的胃口,他忍不住又吃了一片,“这个好吃,这是你街坊卖的?回头我走的时候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好吃?”染布坊的老板也尝了一片,他惊讶的酒都醒了一半,“确实好吃,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明天走的时候我叫人去买一些来。”

  一旁的伙计说:“沈夫郎送来的时候说还得等个几天才卖,现在就是试着做做,给大家尝尝好不好吃。”

  “一会你过去跟他说好吃,问他能不能尽快赶制一些出来,我这大哥后天就要回家了,他家远,来一趟不容易。”染布坊的老板让伙计赶紧过去。

  这刚好晚饭时间,伙计就跑过去跟沈云棠说了,还问了沈云棠香肠的价格。

  他这香肠里面虽然做起来麻烦,但是成本并不高,猪肠卖的便宜,十几文钱买一桶,里面虽然放了肉,但是淀粉也多,一根用料并不多。

  他之前跟程烨然商量过价钱,最开始程烨然说卖三四十文一根,但是那样会有很多人买不起,他们家店的位置并不是能抬高价的地方。

  十文钱以下又太低了,一个包子还卖四五文钱,最后定在了十五文一根。

  比他们家最贵的面还要贵,但是这东西新鲜,还好吃。

  他跟伙计说了十五文一根,问伙计要多少,他明天在家做出来。

  伙计也拿不定注意,好在离得近,他回去又问了老板。

  老板一听价格,对于他来说并不算贵,甚至有些便宜。

  他赶快让伙计做个二十五根,给友人带走二十根,剩下的他们自家吃。

  其他家也尝了沈云棠送来的香肠,闻着味道不错,尝了之后都觉得不错,第二天就跑去问沈云棠什么时候开始卖。

  县城里好吃的店就那么两家,吃都吃腻了,好不容易来了新东西,大家吃过一次都觉得不够,想一次吃个过瘾。

  他们问了价格,觉得还算可以接受,毕竟可以切成片放在盘子里,一家人一起当道菜吃,平常炖一盘子肉也不止十五文钱了,这不像包子或者面条,一个人吃三四个包子才能饱,这个就着饭吃可以吃一晚上。

  他们看到沈云棠在给隔壁染布坊的老板做香肠,一次做二十多根,他们也跟沈云棠预定了几根,对门刘大姐也定了五根,正好过几天过节了,可以当一道菜吃。

  其他家都收到了香肠,唯独隔壁赵二姨没有收到。

  赵二姨在门口盼望了好久,觉得他们好歹是亲戚,他还是程烨然的亲二姨,他们送了别人家,不可能不送他们家,没准还要送个大的,多送几根,做起来费劲,要等好几天。

  她就这样等啊等啊的,一直等到了大家的订单都做完了,也没有等到沈云棠主动送一份过来给她。

  她气的想去找程烨然问问,他到底是怎么管自家夫郎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给外人送了那么多东西,却不给长辈送东西?她好歹是程烨然的亲二姨,平日里说话不顺着她哄着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敢不送她东西?

  这两天沈云棠为了做染布坊的加急订单,只在早上去店里把汤、面调料准备好,晚上去一趟店里关门,剩下时间都在家里做香肠。

  程烨然放学之后也直接回家吃饭,晚上沈云棠去关店的时候陪着一起过去。

  他放学的时候一个人回来,就被隔壁的二姨给拦住了。

  隔壁二姨觉得沈云棠对她有偏见,不给她送东西是故意针对,她的跟程烨然说说,让他好好管管夫郎。

  赵二姨拉住程烨然之后装作跟他唠家常,唠了半天之后开始说他家夫郎不懂事:“听说你以前在村里卖豆腐,后来把家里的豆腐方子给了他大哥,后来做豆干生意,又把豆干方子给了他二哥,现在到了县城里,你又出钱给他开面馆,他还不知足,带着四哥过来,以后是不是要把你们家的家底都掏空,贴补他娘家?二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提醒你,他除了四哥之外,还有个三哥呢,你有多少家底够贴补他的?”

  程烨然听到她说话就心烦,从语气到表情都是一副把别人当成傻子、高高在上的说教模样,很让人不爽。

  这又不是他亲二姨,对他这个穿越者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就算是真的亲戚又怎么样?他照样不爽就表现出来。

  “不论是在家时候做豆腐还是做豆干,都是他在做,豆干和香肠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就算他给了娘家又怎么样?只要他乐意,他乐意给谁就给谁。”程烨然想到了赵二姨经常打探他们家有多少钱,赚多少钱的样子就厌烦,他最清楚这种人的想法。

  一般一见面就问家庭条件,问赚多少钱有多少存款的人,就是想通过别人的家庭条件和工作来决定对别人的尊重程度。

  若是家庭条件好,工作好,那么她就会上赶着巴结,企图从中得到一些好处,若是得知家里穷,就可以嘲讽,还要防着别人从她那里占便宜,划清界限的速度比谁都快,也不提亲情了。

  程烨然想到自己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受不了了,根本想象不到平日里自己不在的时候,沈云棠在二姨那边受过多少委屈。

  沈云棠不会吵架,总是很有礼貌,客客气气的不爱撕破脸,尤其是跟亲戚,要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可是就因为这样,总是内耗自己,想到这他就心疼的不得了,想回家抱一抱沈云棠。

  他对赵二姨的语气也不太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以前的情况,父母死后我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娶了夫郎之后日子才好过了一些,现在我读书也没有收入,全靠夫郎养活着,他每天已经够累了,你千万不要去烦他,要是惹烦了他,他再因为你是我的亲戚而迁怒我,不养活我了,我书也没法念了,平时你也少来我们家,我怕他不高兴。”

  赵二姨听到这些话,愣在了原地,等她回过神,原来她还以为自己外甥多厉害,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怪不得,之前听说程烨然爹娘死后,亲戚们用便宜的价格在程烨然那里骗了不少田、屋,家里的东西和钱也被亲戚或者村里人骗走了,穷的饭都快吃不起了,怎么忽然能租的起这样大的屋子,还开馆子,原来是跑去吃软饭了。

  可是沈云棠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让程烨然吃软饭?这里头的事肯定不简单啊,难道有隐疾?生不出孩子来?

  她更想探听沈云棠家里的事情了,第二天真的趁着程烨然不在,跑去找沈云棠,说他一个做哥儿的这么强势不好,让家里的男人心中生了怨气,以后他考试做了官,第一个报复的就是他这个夫郎。

  “怎么会呢,二姨不要乱说。”沈云棠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跑过来说自己强势,“我们两个的关系好着呢,从未见他对我生什么怨气,再说我也不强势。”

  赵二姨:“你还不强势?把家里挣钱的营生全都让给了娘家的哥哥们,你不仅强势,你还小家子气,咱们不仅是亲戚,也是街坊,你给别人都送了东西,怎么就不给我送一些来?你也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还好咱们是亲戚,不会挑你理,还好心教你怎么做人,要是别人,早就在背后记恨你,说你闲话了。”

  沈云棠被他这么一长串话说晕了,愣了片刻,差点哭了,他的战斗力很低,不会吵架,不过现在勉强提升了百分之一的战斗力,他攥着拳头忍着委屈说;“你不背后说闲话,你直接当着我的面说闲话了,你更过分。”

  赵二姨大着嗓门喊:“你这孩子怎么对长辈说话呢?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赵二姨进来跟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关院门,她这一嗓门吸引了好多看热闹的街坊,还有热情的问怎么回事。

  沈云棠气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不准说我爹娘。”

  赵二姨见来人了,表演欲旺盛,之前她在家的时候把两个儿媳治的服服帖帖,在家当惯了大王,把沈云棠也当做自己家里那两个小媳妇一样教训了:“你爹娘教的不好,我好心教你一些人情世故上的事,你不虚心接受也就是算了,还这样不尊敬长辈,你这样的怎么做人家夫郎?你也就是欺负我外甥没爹没娘,没有婆母管着你,你都无法无天了。”

  之前赵二姨就跟巷子里的人宣传过了一遍,大家都知道他是程烨然的二姨,现在听赵二姨这样说,想必是家庭矛盾,这个年代不尊敬家里长辈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有几位年纪大的婶子,自己当了婆婆,很讨厌瞧不起长辈的小辈,下意识的就站在了赵二姨这边。

  她们还拉偏架,“小沈,你看你把你二姨气成什么样了?赶紧道个歉,做长辈的还真能记恨你?”

  “长辈都是盼着你好,你也别嫌她唠叨,大街上的人谁愿意跟你说这么多,能费口舌给你讲道理的都是不希望你走歪路的。”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把沈云棠给气哭了,他差点又想自证,辩解自己没有不尊敬长辈。

  正在他要开口之前,听到了几声叩门声。

  程烨然站在门口看着一院子的婶子,还有自己二姨,“刚才二姨说我没爹没娘?”

  赵二姨:“怎么了?虽然听着不好听,但这也是事实。”

  “没怎么,我就是想着,既然二姨知道我没爹没娘,你怎么还上赶着过来想当我娘?”程烨然走到沈云棠旁边,把人护在身后,“不管我娘在不在,你都不是他的婆母,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其他人都愣住了,有个婶子说:“你还是读书人呢,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读书读傻了吧,连长辈都不尊重了。”

  “就这样的能有什么出息?以前我还觉得你人不错,原来是看走眼了。”

  程烨然低头问沈云棠她刚才都说什么了,沈云棠语气里带着哭腔,原本就很委屈,现在被程烨然关心的问了一句,更加委屈,眼泪直接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把刚才的事都说给程烨然听。

  程烨然听了之后点点头,“哦,原来二姨是嫌弃我家送别人香肠,没送你家啊,既然二姨这样关心我,为什么我爹娘死了的这些年,你从未去村里看过我呢?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最需要亲人照顾的时候你不在,现在长大了,不需要人照顾了,你才贴过来?”

  赵二姨一时哑口无言,她从心底就没在意过这个外甥,还瞧不起外甥,当初还想这个孩子无人照顾死了才好,这样妹妹的血脉就没了,自己生了三个孩子都活了下来,妹妹就生了一个,要是还死了,自己就是彻底赢了。

  在她愣住的这个空档,程烨然继续说:“你觉得我夫郎贴补家里不对,你是我娘的姐姐,也就是我母亲的娘家人,我给你送东西,不就是贴补娘家人么,为了不犯错误,才叫我家夫郎不要送东西过去的。”

  其他看热闹的婶子家里都是生了儿子的,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贴补娘家人这个词,恨不得让自家媳妇把娘家的东西都掏空贴补婆家,掏空之后再跟娘家断绝关系才好。

  她们听到程烨然说给赵二姨送东西就是贴补娘家,觉得也对,还说她这个二姨算不得正经亲戚,要是叔伯才是正经亲戚。

  程烨然听到她们的话,心说你们比我还疯。

  程烨然想现在自己是读书人了,要在意名声,不能发疯了,于是继续用装可怜的语气说:“各位婶子们,不是我们不想跟二姨走动,实在是每次二姨见到我或者我夫郎,都会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们离了,我们实在是不敢去见她了。”

  婶子们一听这话,那哪行,纷纷说赵二姨糊涂,怎么能劝别人小两口和离?人家小日子过的这样好,别没事找事。

  赵二姨连忙摆手说自己没有,事态从她咄咄逼人说沈云棠变成了费力跟几位婶子自证清白,那几个婶子们根本不听她的,认定了她就是嫉妒别人家日子太好了才劝别人和离的坏人,追着她指责,赵二姨连忙往家里跑。

  程烨然家里的小院总算是清净了。

  沈云棠将头靠在程烨然的背上,委屈难受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若是他能跟程烨然一样厉害就好了,对方几句话就把事情给扭转了,为什么自己嘴巴这样笨。

  他边哭边在脑子里复盘,刚才应该那样说就好了,怎么就是张不开嘴,只知道哭呢。

  程烨然转过身将他抱进怀里,“怪我,昨天不该跟她说别来找你麻烦,谁知道她越战越勇。”

  沈云棠轻轻锤了他肩膀一下,“一想到还要再见到她,我就害怕,就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要不然咱们搬家吧。”程烨然提议,“没必要跟她一直争吵下去,她整天没事干,咱们可有正事要忙呢。”

  “可是凭什么啊。”沈云棠委屈的不得了,“咱们花了那么多钱修房子院子,还添置了不少家具,最近还说要在院子里打口井,为了布置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东西,凭什么就为了她咱们就要搬走,要是她们能搬走就好了。”

  “我怕你会气出个好歹来。”程烨然想了想,“我记得她小儿子在我们书院给一个同窗做书童呢,那个同窗总想叫我一起吃饭,我让他帮个忙,他应当会同意吧。”

  “怎么帮忙?”沈云棠扬起头来问。

  “让同窗威胁她让她儿子丢掉工作之类的。”程烨然说。

  沈云棠想了想,“算了,还是搬家吧,那种人最好还是不要惹,万一你那个同窗再赖上你,当做把柄威胁你怎么办?而且元宝和野狗也在长个,那个小床挤两个人确实小了。”

  “行,我叫王掌柜帮忙留意着,让他帮咱们再找个院子,找个好一些的。”程烨然不想让他再受委屈了,反正他们也有钱,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别花时间心烦。

  这期间又出了一件事,村长带着一个半大小子来到了程烨然家。

  他是头午来的,程烨然去上课了,沈云棠在家做香肠。

  “还真去读书了,我就知道他是个有大出息的。”村长在院子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别的,那个肥料作坊开起来了,这几个月赚了不少钱,我把你家的分红带来了,还有就是想给我这孙子找个工作,你们看有没有推荐的,不用太好,他也不识什么字,当个伙计、跑堂什么的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