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红豆的女儿,她不能死。
桃襄冷静得令人害怕,他上前一步,方将军就退后一步,最后来到了城墙的最高处。
向左跳,就是虎视眈眈的白桦兵;向右跳,是由仪的领地。
但无一例外的是,都会粉身碎骨。
“李春游你做什么!”石娘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怎么这一个两个都不要命了。
李春游心脏好像要冲破皮肤跳出来,不是因为方将军,也不是因为被挟持的花花。
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他伸手去拉桃襄的衣摆,但就是晚了这一秒,眼睁睁地看着布料在掌心中扑了个空。
雨丝仿佛变慢,动作被无限延伸。
桃襄将剑快准狠地砸出去刚好刺穿方将军手背。
方将军惨叫一声松开花花,桃襄飞扑上去和他扭打。
“啊!你放——”
拳拳到肉,照着方将军鼻梁眼眶狠狠打去,不一会儿这恶人便被血糊得面目全非。
花花哭着飞奔到石娘怀中,李春游瞳孔骤缩,在方将军手握炸药之时,几乎同一时间跃了上去,将剑刃擦着桃襄耳廓钉入方将军心脏。
咚——咚——咚
每个人耳膜都清晰地听着宛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终于,方将军还是晚了一步。
没有启动炸药。
桃襄卸力,从尸体上滚下来,和李春游抱在一起。
李春游一张口,才发现自己恐惧得早就丧失了语言系统,开口都是粗重的哭腔和喘息,瞳孔缩成一个小点,泪流满面。
他五指宛如钩子,狠狠掐入桃襄的后背。
差一点,他以为又会失去他。
“我们回家、我们走、走,不在这里待着了……走!”战栗的牙齿咬破了舌尖,嘴边渗出血丝,李春游悲痛道。
他们面对面抱在一起,桃襄面对的是白桦那一侧,李春游模糊的视野下是他们自己的营地。
忽然之间,桃襄变得很安静。
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有爱人相拥的满腹委屈。
“春游,”他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李春游瞪大了双眼。
桃襄捧着他脸,火海暂缓,耳畔翁鸣,嘴唇一动一动。
那双杏眼仿佛倒映了璀璨的星河,在夜色下与熠熠生辉。
他们仿佛回到了初遇那时,少年人淌着热汗意气风发,回首便与灼灼桃花下那个人对视。
一眼万年。
那人是如何巧笑倩兮,美目流转,勾着自己下巴便献上一吻。
跨越时空,跨越次元,跨越生死。
他不辞千里来到自己身边。
“李春游,我喜欢你。”
仿佛有双无情的大手撕开了相拥的二人,从白桦那侧射来的箭矢,巨大的推力插着桃襄胸膛,直直下坠。
城墙之上,漫天星河倒灌入眼帘,衣袂翩翩。
他没能像电视剧里那样,坠城墙穿个好看点的大红袍,跟蝴蝶媲美。
桃襄苦笑了一声。
他视野定格,在爱人那越来越模糊的脸庞。
——爱哭鬼李春游,傻狗。
他做了个口型。
【007号穿书员生命体征直线下降!】
今夜的风竟然不凌冽,雨滴也似温柔的指尖,擦拭着桃襄脸上的血污。
【十秒后传输回休眠仓!】
桃襄看见了哭肿眼眶的石娘、花花、赵将军,甚至……还有泣不成声的红豆和沉默不忍的安知。
——唉,没能来得及告别。
剩下就交给你们了,朋友们。
【05】
木丰好像真的信守承诺。
说实话,箭矢穿透他身体,桃襄真的没感觉到疼。
只是很冷……
【03】
或许是临时前的幻觉,桃树竟然开花了?
【01】
还是挺遗憾的。
再见啦,李春游……
【007号穿书员桃襄,烂坑诡书,第400次穿书任务,宣告……】
……
…
*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壶清冽的酒水浇灌桃树。
石娘怒骂道:“不会好好说话就闭嘴!”
赵将军铁汉红了眼圈:“我、我不是不好的意思。这颗桃树冬天开花了,肯定是桃襄将军死得冤,所以才开花……我没有不好的意思。”
他们见李春游平静地将桃树下的棺材土压瓷实,又给树下摆了盘土豆炖鸡块儿。
“李春游,”石娘狠狠心道:“他已经死了,你接受现实吧。”
李春游回首,不耐烦道:“一个劲地重复当老子是傻的吗?”
石娘:“……”
赵将军:“……”
李春游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觉得和这些人说话很浪费口舌,最终冷哼了一声。
清晨,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零星雪点与灼灼花瓣交相辉映,亲吻着青年浓黑的眉眼和鼻梁,最终一片雪花融化在他的嘴唇上,好像一个冰凉的吻别。
李春游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那双刚毅的眼中黑白清澈,眼底涌动着凶悍的怒意。
他走出后院,走上看台,望着眼下黑压压的士兵,背后血红的披风随风招摇,宛如烈焰!
“由仪的儿郎们!”
铁戟顿地,地动山摇。
“今日,开城门一战!”李春游怒吼道:“诸位,随我赴死!”
“随将军赴死!”
“随将军赴死!”
“随将军赴死——”
厚重的城门推开,一霎间,金光耀眼的朝阳旭日东升。
万人兵马,两方对峙。
是血海深仇,是家仇国恨,亦是……
他与木丰对视的一瞬间,目眦欲裂,口中又渗出了铁锈味。
“随我杀——”
*
鏖战。
*
不知是已经到了日落时分,还是鲜血倒流进天边,举目上下,皆是残红。
两国交战势均力敌,但因为由仪士气高涨,略胜一筹。
苦战还未结束。
军营中处处都是断肢残臂滚滚浓烟,李春游大喝一声,反手一剑捅穿来者喉管;又一计回马枪杀入偷袭者头颅,猛地俯下身,与锋利的剑身擦过,随后双脚勾住那人后腰,扭断他脖子。
不知不觉,军营后方的住宿处也开拓成了战场。
李春游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眼神晦暗地看着那人,双拳紧握:“你不配站在树下!”
木丰也同样一身狼狈,发尾都滴答着黏腻的热血。
他笑了笑:“桃襄被埋在这里吗?”
李春游怒吼着杀上去,二人过招无数,剑剑皆是狠戾。
不知何时四周浓烟再次包围,视线受阻,双方只能靠着对方的脚步来分辨位置。
李春游呼吸渐渐粗重,浑身热血冲进头顶,握着剑柄的手也微微颤抖。
——不、冷静……这里不是白桦,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突然,武器破风而来,从李春游身后袭击。
李春游来不及将握剑还手,直接用胳膊上的铁护腕当下一击,顿时手腕剧痛无比。
还来不及感受疼痛,李春游徒手钳制住木丰剑身,忍着鲜血淋漓反手提剑刺了过去。
他听见木丰闷吭一声,知道自己杀对了。
然而两个都快失去理智的疯子就像杀不死的怪物,武器铿锵作响,誓死将对方碎尸万段!
两把长剑格挡,从凛然的剑身中倒映着对方的眼眸。
“我早就说了他会死!你现在坚持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木丰怒道,错开脚步,谁知李春游不依不饶地补剑杀来。
“他现在都已经死了,呃!”
木丰险险躲过一击,桃花眼染血,怒目圆睁:“把他尸体给我!”
“我会等他!”李春游方才受伤的手腕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只有一只手迎战。
木丰恨铁不成钢:“你相信他什么?他不会回来的!死了就是死了!你还傻呵呵地帮他完成任务?”
“你他妈的废话真多!”
李春游大喝一声,左膝盖猛地上抬,狠狠地撞击着木丰的手肘。
“他说会回来,我便等他!”
“不对、不对!”木丰见刺激不了他,顿时不可置信道:“你不应该这么想啊,你凭什么这么想?”
李春游已经将他本质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个自己性格扭曲还非要带动别人一同扭曲的变态。
“你凭什么、凭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木丰表情一瞬间狰狞无比,脚下步伐也有些乱套。
但李春游情况也不容乐观。
木丰想刺激他心魔,他还可以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
但问题是身体上的力气,确实也被一点点耗尽。
“是不是他又对你说了什么!”
木丰像个野兽般吼叫,力气也宛如爆发,毫无章法地朝着李春游乱砍。
李春游只能节节连退,但心下越来越沉静,迎着扭曲的木丰朗声笑道:“是啊!他只跟我说了——”
“他从未对你,说过这番话吧?”李春游一字一顿道。
话音刚落,木丰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就像个疯子。
李春游知道自己断了个手腕,另一只手腕也被震得生疼,连着心脏都宛如被小刀一点点割裂。
视线被淌下的血污覆盖,李春游没空擦去。
当下的办法,只好同归于尽……
霎时,就在李春游冒出“同归于尽”想法的一刹那,忽地大风刮过,眼前扬起了纷纷落落的桃花瓣。
他们竟然已经打到了桃花树下。
桃花瓣在战场上凄美地盘旋,就连木丰也不住一愣。
一朵完整的桃花,顺着木丰脸上黏腻的血迹,滴在了他视线中央。
就是出神的这一秒,李春游怒吼着,将手中长剑直直穿过他的左心房。
木丰睁大了眼。
不是因为自己竟然输了。
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桃襄。
时光急速倒退,他也是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所以,我也是李春游。
——凭什么,你对他说“等我”……
——为什么,不对我说?
李春游又拼尽全力,悲愤地大吼,利刃破风,一道银光割裂了木丰的脖颈。
那朵完整的桃花被剑气摧残,化为粉尘,融于天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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