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一过,就是三月了。
前阵子宫里来人量了叶时云的尺寸,今天宫中的公公送来婚服:“都是苏州最好的绣娘,照着陛下亲手设计的图纸一针一线绣的。”
叶时云在屏风后已经穿上中衣,听着公公的话,手拂过外衣上的两条金龙。
“他现在也在宫内试衣裳吗?”大睢婚俗,新人成婚前一个月起不能见面,如今叶时云已有四日没见过苏静南。
屏风外的几位公公哈着腰,笑容堆了满脸:“我们刚出宫时,陛下还在看折子,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在试了。”
闻言,叶时云在那头翘翘嘴角,穿上外衣。
等他系好繁复精美的腰带,穿着整套喜服从屏风后走出时,闻讯赶来的方思源恰好迈进里屋的门槛。
抬眼一看,方思源被惊艳了。
叶时云本就有一副好相貌,往常对谁笑一笑,那人就算看得不痴迷,也会红红脸。
这身婚服不愧是苏静南的手笔。
将叶时云更多的优秀一一展现,令他明耀得像天上的太阳,几乎是叫人有种望而却步,只敢瞻仰的地步。
连方思源这种终日和叶时云厮混,对这张脸、这个人有很强免疫的家伙,现在都有些扛不住。
更别提来送婚服的公公,一个两个全看呆了。
叶时云可不是个谦虚的人。
见此,狡猾地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咻”地凑到方思源面前,故意离他只有一掌的距离,浪荡地抛去媚眼,戏精地唤了声:“源源~”
方思源面上爆红,惨叫着退到墙根,捂眼哀嚎:“哥!你别这样!别这样,我怕传出去我活不过明天!”
“比陛下先见到你穿这套衣裳都算了,再当你穿着这衣裳第一个抛媚眼的对象,那我真是不想活了!”
叶时云笑了声,放过了他:“好看吗?”
见他在自己面前转一圈,方思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叶时云是个聪明人,好不好看从别人反应他就知道,而知道还问——无非是想从别人口中再肯定一次。
他想,在人生最重要的一天,向苏静南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方思源懂他。
很肯定地给出答案:“好看。”
说完,方思源凑近他,又送给他一个惊喜:“今日巳时,将军府东墙外有人找你。”
叶时云望向他,方思源眨眨眼。
对视片刻,叶时云明白了。
有人找你,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巳时将至。
叶时云穿着常服在墙内靠着。
他其实很早就来了,不为其他,只是希望能第一时间等到苏静南。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难免不叼着根草,百无聊赖地想起很多曾经的事。真的很难相信,在遇到苏静南前,他可是个百分百的恐婚、恐恋者。
封闭自己的心门,将自己禁锢在小小的天地中。
像个镇守宝藏的巨龙,把一切有可能闯入的人赶跑吓走,不可自拔、无可救药地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这样的他,此时此刻却背靠墙壁,数着天上飘过的云全心全意在等自己的爱人。
想想,叶时云嘴一咧“嘿”了声。
他还要继续往下想,却在此刻,墙外传出一声响动,像是脚落在地上,将被晒得干脆的叶子踩碎的声音。
一下子,叶时云的眼睁大了些。
呼吸没理由地一滞。
因为唇瓣微微张开,含着的草也落了下去。
这声后,脚步挨近了。
朝着叶时云缓缓走来,最终停在叶时云靠着的位置。
叶时云将呼吸声放得更小。
四下安静的唯有风声树声,宁静得不像是初夏的旁晚。
碎金似的霞光从天边洒满天地,让一切景象都镀上一层金边。
便是如此安静中。
叶时云听到墙外,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
仿佛是拼命隐忍可没忍住。
叶时云心悸了下,很想说话,连嘴都张开一点险些出声。却在最终时刻,坚定地闭上。
墙外的人像是和他有心灵感应似的。
突然用手敲敲墙,温声道:“明明张开了,为何又不说?”
叶时云心跳得厉害。
竟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舔舔嘴唇,脚无意识地挪了下,更用力地踩下去。
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叶时云看不见苏静南,却能想象对方此时就站在他后方,甚至用额靠在墙上的样子。
……他们,就隔着一堵墙。
苏静南声音还是那么和煦,信心百倍道:“猜的。”
他轻轻说:“我猜,你听到我来了,很高兴,很想叫我。但又想装作自己没在,听我在这边叫你,你不发声,我就会失落地以为你没到。”
他对叶时云实在了如指掌。
“这时候,你目的达到,忽然出声吓我一跳。这样,你即看到我发现你不在后的反应,又能吓到我,一举两得。”
叶时云心事全被他说中了。
苏静南:“现在还没到巳时。”
他声音中全是笑意:“你提前来了。”
叶时云要扳回一局,低声道:“还不是因为猜到,你会提前来啊。”
他抱起手,背靠墙壁做了个舒服的姿势:“你约定巳时,却一定想早点见我,会更早结束政务,提前到。我呢比较体贴,要是某人真比我先到,肯定会失落着急许久,便体贴入微,早点过来等防止让某人失望。”
叶时云得瑟了,哪怕看不到也回头挑衅道:“怎么样?”
苏静南沉默了许久。
叶时云能听到,他轻轻吸气的声音。
许久,苏静南才夸奖道:“真乖。”
叶时云面热了一下,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这回苏静南是真笑出来了。
笑完,他也许是又用额靠在叶时云身后,有些动情和酸楚:“时云,才过第四日,我们还有二十六日不能见面。”
叶时云其实有点想翻过墙,却不能做,只好坏坏道:“那,你翻过来啊。”
大睢风俗,新人忍过前一月不相见,便是度过七年之痒,此生就不会相弃,能白首不离恩爱一世。
是以,苏静南绝不会犯禁,他更酸了:“七弟这些天很高兴。”
叶时云想了下,没想出七王爷高兴的理由:“为什么?”
苏静南道:“难兄难弟,何况这一月我比他还惨,至少他还能和心上人来个‘偶遇’。”
叶时云:“……”大睢皇室都是些什么塑料兄弟情。
叶时云很善于搞复仇:“那等一月后,我们去给他喂柠檬。”
苏静南“嗯”了声。
临近离别,已是夜晚。
叶时云依依不舍,随口说了句:“想当初明明是我先向你求婚的,若这样算,你该在大婚当日穿上凤冠霞帔,嫁给我!”
苏静南听着,忽然在墙那头道:“凤冠霞帔?”
叶时云道:“是啊,可惜了,你是皇帝。我还不想千年以后变成祸世妖妃,被人痛批,若不然你这顿凤冠霞帔红盖头是少不了了。”
他不甘心地又嘀咕了句:“毕竟,我先求的。”
苏静南安静一阵,笑开了:“你若真要我穿,也不是不可以。”
叶时云立即竖起耳朵,震惊道:“嗯?”
苏静南笑道:“你真的想?”
……想不想?
叶时云就是临近离别,舍不得他乱扯一句话掩饰情绪而已。没想到峰回路转啊!但究竟想不想,叶时云摸了会自己的良心——好像,有点想啊!
可在说出自己意愿前,他再次肯定:“你穿?”
苏静南:“我穿。”
——这不白.嫖?不是男人!
随口一句话竟然还有此等福利,叶时云再不迟疑:“想。很想!不过,只能穿给我看。”
苏静南轻笑:“嗯。”
此时,被巨大喜悦冲昏头脑的叶时云尚不知,大婚当夜他面临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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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九。
帝与将军独子大婚。
象征白首不离的宫灯,从将军府一路铺至桃杏殿。
万数百姓一同目睹,天神般完美的帝王身穿血红婚服,携上他毕生倾慕的人,共乘一马,回到巍峨壮阔的皇宫。
当夜,烟火人间,琉璃世界。
羡煞世人。
而在礼毕,谁也不知,那完美威严的帝王,换上凤冠霞帔将自己的爱人,压上龙床。
这夜后,叶时云在龙床上连躺三日,才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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