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穿成懦弱少爷后,黑莲花A炸了【完结番外】>第四十八章 他的沮丧到底是因为什么

  盛木言走到尽头,向右一转,远远地,就看到了靠墙蹲在地上的陆思扬。

  只是短短几天未见,对方眼下已经有了浓浓乌青,青色胡渣也露了出来,全然没有了平日精心打理的心思。

  陆思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朝这边转过头来。

  在看到盛木言的瞬间,空洞的目光中,似乎有了一丝波澜。

  “木、木言……”陆思扬的声音中透着干涩沙哑,开口的瞬间,眼眶蓦地红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边说着,就要站起来。

  只是却没料到蹲久了,两条腿有些发麻,腿肚子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盛木言赶紧大步上前,一把将陆思扬扯了起来。

  陆思扬堪堪站稳,苦笑道:“你来干嘛啊,被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简直有损形象。”

  盛木言也顾不得斗嘴,只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思扬身上没了往日里的散漫,指着对面病房低声道:“你自己看看吧。”

  盛木言向前走了几步,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陆明山。

  双目凹陷,面色蜡黄,苍白的嘴唇隐隐透着青紫,头发凌乱地压在脑后,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病床边,放满了各种仪器,身上杂七杂八插了一堆管子。

  要不是心电监护仪的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以及陆明山胸口轻微的起|伏,他几乎都以为床上的人已经没了生机。

  只是,心电波那趋于平缓的线条,却让人看得心惊。

  “这么多仪器,是不是看着眼晕?”蹲麻了的双腿缓和过来,陆思扬耸耸肩,故作轻松道,“人这生命还真是脆弱,前天老头子还跟我去打了一下午高尔夫,昨天半夜就突然发病了。”

  看着陆思扬眼底尽力压下的悲恸,盛木言没有戳穿,只问道:“医生怎么说。”

  “突发心脏病,医生说可能就——”陆思扬眼眶一红,声音颤抖了一瞬。

  似乎是怕被盛木言看到,陆思扬转过身去飞快抹了把脸,才回过身清了清嗓子道,“医生说,可能就这两天了。”

  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盛木言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四周骤然静了下来,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嘀嘀声响,一下一下戳着两人心底最敏感的神经。

  干瘪的手背,紧闭的双眼,毫无生气的脸,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们,陆明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逝……

  “滴滴滴——”

  突然,一阵短促刺耳的仪器声,划破了沉默的空气。

  隔壁病房的家属,是个五六十岁的阿姨,看着医护人员蜂拥而至,又将门重重合上。

  阿姨手足无措地趴在窗外,手掌颤抖者拍了拍玻璃,嘴里只无意识地念叨:……我在外面等你啊,我在等你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姨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阿姨立刻凑过去,目光紧紧注释着医生,等待着对方的宣判。

  盛木言与陆思扬,也忍不住向病房门口走了几步。

  面对十个八个壮汉围攻,盛木言面不改色,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解下口罩,疲惫的双眼带着满满的歉意:“……对不起……阿姨,我们尽力了……”

  阿姨像是没有听懂,恍惚地楞了半天,才开口:“……辛苦了啊,辛苦你们了……辛苦了……”

  医护人员自动让出一条道,阿姨一如往常走到床边,为床上的人整理着衣角裤腿,嘴里絮絮叨叨:“死老头子,说好了一起走,又骗我……你个死老头子……”

  阿姨以手代梳,轻轻整理着大叔杂乱的白发,眼泪也一颗一颗打在对方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到了下面,你先别投胎啊,等着我啊,下辈子我还得祸害你呢,听到没,等我啊……”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话语,此刻听来却带着细细密密的辛酸与痛楚……

  盛木言听得嘴里一阵酸涩,再看旁边的陆思扬,早已经背过身去偷偷擦泪了。

  等再从医院住院部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乌沉沉的天空,看不到一丝星光。

  胸口似乎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盛木言坐在水池边,清澈的池水,从台阶一层层流下,激起蹭蹭白花。

  再向下看去,水池底下,竟铺了满满一层硬币。

  盛木言嗤笑一声,还真是喜欢自欺欺人。

  可末了,却又翻了翻自己的钱包,掏出一枚硬币,也扔进了池子。

  “盛少许了什么愿?”

  盛木言没有回头,只慢条斯理道:“任先生不会笑我幼稚吧?”

  “怎么会,”任擎川在望着池底折射着斑斓波光的硬币,浅笑道,“毕竟,这也算是一种寄托与慰藉。”

  喷水池里变幻的灯光,映在任擎川的镜片,五彩斑斓的光线盖住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现在想想,其实人活着还真是累,”看着急诊楼外停着的救护车,红蓝灯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盛木言自嘲般一笑,“陆明山忙碌了一辈子,半生风光无限,可到头来,名利钱财什么都带不走。”

  任擎川缓缓靠近两步,语气毫无波澜起伏:“倒也不必这么理解,苦难催人成长,或许过后,陆少会感激眼下所遭受的一切。”

  感激?

  盛木言目光错愕地抬起头,却见任擎川那双沉寂如黑夜的眸中,闪过一抹明晃晃的讥讽。

  扶在池边的手骤然收紧,凹凸不平的蘑菇石瓷砖上,粗糙的颗粒感摩擦着盛木言的手指。

  心底的烦躁,犹如疯长的野草。被堵在胸口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点。

  他倏地站起来,目光咄咄逼人:“任先生倒是说得轻松愉快,您高高在上,早就看透一切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不会为这等小事伤神。”

  面对他突如其来又的怒火,任擎川却仿若没有在意:“盛少与我观点相悖,这么说自然正常。”

  语气中露出的,如面对孩童时的大度宽容,彻底激怒了盛木言。

  “任先生又何必把自己伪装得如此大度,”盛木言凝视着对方没有丝毫表情的脸,眸中藏着几欲迸射而出的怒火,语气犹如闪着寒光的利刃,“自私冷漠却又要装出一副圣人模样,这么活着不累吗!”

  话音刚落,只觉得四周的风仿佛骤然凝固,空气中带着让人窒息的诡异静谧。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任擎川漩涡般翻涌的双眸,直直探向盛木言的眼底,独属于上位者的强大压迫感,让人忍不住心底发颤。

  良久,任擎川眉眼一弯,低笑了几声:“有意思。”

  只是,笑过后,嘴角刚升起的弧度却又瞬时垂了下来,话语间带上了平日从未有过的森冷寒意,“盛少以为,自己是有多了解我?”

  一贯挂在脸上的温和表情,已尽数撕去,露出那张鲜为人知的,冰冷阴鸷没有一丝感情的脸。

  这突然卸下的,独属于任擎川的伪装,让盛木言发热的头脑蓦地清醒了过来。

  盛木言没有出声,只是别过头,静静望着水池出神。

  池子里涌出的喷泉,跃出水面,在半空中绽开,又陡然落入水底。

  一阵风吹来,星星点点的池水刮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盛木言忽地抬起头,嘴角漾起笑意,方才的怒气仿佛从未出现过:“任先生说得对,意见不用最正常不过,总不能强迫每个人有相同的思想。”

  “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任擎川笑得和善,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温文尔雅,只是语气间像是拈了些许嘲讽,“盛少如此古道热肠,想必得在陆少这里陪个几天几夜才行,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任先生说的是,”盛木言假装没有听懂,只半仰着头,清澈双眸间闪动着细碎光芒,“今日多谢,我听说樱北街那里新开了家私房菜馆,味道十分独特,下次邀你一起去尝尝?”

  任擎川低下头,视线在盛木言额前沾了点点水珠的碎发间徘徊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指蓦地蜷了蜷,又缓缓舒展开:“我还有事,就不耽误盛少了,留步。”

  “好,任先生慢走。”

  盛木言向前迈了几步,望着任擎川高大颀长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他心中不禁有些懊恼,平时鲜少失态,刚才也不知是为什么,没来由的火气,让他下意识就顶撞了任擎川。

  二人的关系,似乎也再度被他推回到了原点。

  今日他见了几分对方和善面具下的真实,任擎川心底的冷漠,他也窥见了冰山一角。

  盛木言忽然发现,若是不踩到任擎川的底线,对方倒是肯配合自己玩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可一旦越界,那任擎川又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

  盛木言揉揉发涨的太阳穴,长吁一口气,身体被重重的无力感支配,心口像被堵了一团棉花,憋胀得无法呼吸。

  他是有些沮丧,只是……

  一时间似乎有些无法分辨,是因为与任擎川的关系降至冰点而沮丧,还是因为……任擎川对他骤然释放的,直直刺入心底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