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木言望着这张过分精致的面容，此刻，对方脸上丝毫不见平日里那副刻意装出的惹人怜爱模样。
反而……平静的目光下，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眼底隐隐藏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期待与快意。
盛木言的心，瞬间便沉了下来。
“大哥，”盛允轩将还在响铃的手机搁在茶几上，笑着说道，“木林明年就要高考了，学业繁忙，有什么事，不如等他下周末放假再说。”
偌大的客厅，此刻静得可怕。
盛木言蓦地挂断了通话，铃声戛然而止。
他似笑非笑望着盛允轩：“我看你最近忙得很，木林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抓起盛木林的手机，转身走了两步，像想起什么来一般，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盛木言没有回过头，只背对着盛允轩，声音听不出喜怒，“爪子伸太长，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径自出了门。
哐当一声，雕花木门被震得发出巨大声响。
盛允轩看着合上的大门，眼底露出几分狠毒。
＊
盛木言上了车，给陆思扬发了条微信。不一会儿，对方就回过来一个酒吧名字。
他发动起车子，缓缓开出了车库。
漆黑的云层翻涌着，堆积得越来越厚，似乎就要压在人头顶。
沉闷的天气，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盛木言按下车窗，烦躁地将衬衣领口扯开。
吹进来的风，夹杂着湿漉漉的水汽。
即便是到了深夜，可空气中丝毫没有半分的凉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天气的异变，路上的车辆行人，都是匆匆而过。
几团云层间，忽然蓦地一闪。
白光耀起，照亮了半个天空，也映出盛木言神色冷凝的面容。
轰隆隆——
闷雷滚滚，自远处而至。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
雷声，也越来越近。
几乎是在瞬间，大片雨点便砸落在了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
前方的视线被雨水模糊，将窗外的世界变成了畸形模样。
盛木言心中有些慌乱，可面上，却越发沉寂。
＊
充斥着酒气与烟味儿的酒吧洗手间内，站着两个男人。
打头的男人染着一头绿发，醉醺醺得打了个酒嗝。
正要回过头说话，一个没站稳，踉踉跄跄向旁边歪去。
身后的瘦弱青年，眼疾手快地将绿毛扶住：“龙哥，没事吧？”
“没事没事！”龙哥摆摆手，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走，咱们接着喝，把那小子灌醉了，才好办正事儿！”
瘦弱青年神色有些不忍心：“龙哥，我总觉得……这么做……对不起木林……”
龙哥皱起眉头，抬手打了瘦弱青年一脑瓜：“我说帅子，这种时候你可别犯傻！”
见帅子面色犹犹豫豫，龙哥继续道，“今天这事儿，摆明了是木林惹到什么大人物。对方出手阔绰，可不是你我能得罪得起的。而且——”
龙哥见帅子还犹豫不决，便使出杀手锏，“而且木林这小子对咱们也不坦诚，我上次在派出所，做笔录签名的时候我隐约看到这小子签了三个字！这小子根本不姓木！你看他连自己名字都不告诉咱们兄弟，底细咱也不清楚。他既然从来不透漏，我看他根本没拿咱们当兄弟，是在防着咱们呢！”
帅子一愣，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木林他对兄弟们可是两肋插刀，哪次打群架，他都是第一个上！”
“行了！你爱信不信！他招惹了大人物，万一哪天，把咱们牵扯进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龙哥见帅子不听劝，瞬间板起脸来，“我告诉你，今天我可是费好大功夫，才把木林骗了来，你不干可以，一会儿别坏老子的事！那三百万，你一分也别想要！”
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龙哥！我……”帅子一咬牙，“我听你的。”
龙哥这才露出笑来：“这就对了，做人要懂得变通。”
帅子又问：“龙哥，我们一会儿……”
龙哥把怀里一包白色粉末拿出来，拍拍帅子的肩膀：“木林跟你关系最好，一会儿你趁他喝醉了，把这东西加进他酒杯里。”
帅子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奇问道：“龙哥，这是什么？不会出人命吧？”
“放心吧，不会！对方可是一再保证了不会闹出人命，”龙哥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碰了这东西，立刻飘飘欲仙，精神百倍，以后，保证他再也离不开！”
帅子惊得长大了嘴巴：“这是——”
“小点声，”龙哥赶紧捂住帅子的嘴，指了指门口，“他们几个都不知道这事儿，给我把嘴闭紧了，到时候三百万分你一半！”
帅子依旧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龙哥一把搂住对方脖子：“行了，看你这胆小的样。赶紧想一想，事成之后，这三百万咱怎么花吧哈哈哈！”
说着，二人推开门，向外走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狭小的空间，又重归于平静。
下一刻，洗手间最里侧隔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敞开了。
＊
A032号包间内，鬼哭狼嚎，乌烟瘴气。
头发五颜六色打扮怪异的青年，勾肩搭背推杯换盏。
这其中，盛木林穿着浅蓝色带白边的校服，留着被盛木言强制剪短的发型，整个人干净整洁，混在一群妖魔鬼怪之中，格外突兀。
龙哥搂着盛木林的肩膀，在暗处，给帅子使了个眼神。
帅子接受到暗示，哆嗦着手，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一股脑全都洒进了酒里。
“来，木林，”龙哥拿过酒杯，塞进盛木林手里，眼神闪了闪，“哥再敬你一杯，以后你好好学习，给咱兄弟们好好长长脸！”
盛木林这会儿早就喝得头晕目眩，接过酒杯就要往嘴边送。
就在即将触碰到唇边的前一刻，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盛木林动作打断。
龙哥不耐烦地咂咂嘴，瞪了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小弟一眼：“去，看看是谁！”
小弟应声站起来，拉开了门。
走廊泛白的灯光，照出来人的身影。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
对方眸光森然，面色冷凝。
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隐约可见眼底闪烁的寒意。
青年一双漆黑眼眸，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殷红双唇饱满丰润，面庞精雕玉琢。
此刻周身被幽深光线笼罩，泛着莹莹白光，浑身仿佛散发着冰冷的戾气，宛若从地狱中爬上的厉鬼，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开门的小弟望着青年，下意识倒退了两步，打了个寒战。
待反应过来，又觉得丢了面子，仗着包间人多，就壮起了胆子，作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问道：“你谁啊！”
盛木言没有说话，目光越过小弟肩膀，向包间内望去。
包间里，围成半圆形的沙发上坐满了人，而盛木林被围坐在最中间，整个人软趴趴地靠在沙发上。
听到门口有动静，盛木林努力抬起头，眼神迷蒙地朝门口看过来，看样子似乎醉得人都认不出来了。
盛木言的视线触及到盛木林手中的酒杯时，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见他细胳膊细腿，一副豆芽菜的模样，开门的小弟瞬间来了气势：“你踏马看什么看？知道里面的是谁吗，你就敢——”
盛木言眼皮都没掀一下，抬脚冲着对方肚子狠狠踹了过去。
里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弟整个人飞起来躺在了大理石茶几上，满桌的空酒瓶哗啦啦都被撞到了地上，碎成一片。
龙哥几人见状，蹭地站了起来：“哪来的小崽子，敢来老子头上撒野！”
一时间，气氛箭弩拔张。
旁边的帅子眼尖，一下就将他认了出来：“龙哥，我见过他！他是木林的哥哥！”
“哦——”龙哥显然也记起来了，这人就是打架进那天，来保释盛木林还把对方揍了一顿的青年，“是你啊，木林在这儿跟兄弟们喝酒呢，等散了我们就把他送回去了。”
盛木言关上包间门，向前缓缓迈出几步，脚下踩着破碎的啤酒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数到三，”盛木言低下头，将袖扣解开，慢条斯理挽了两折，“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龙哥曾亲眼目睹过这人揍盛木林，下手又狠又重，看着对方挽袖子的动作，没来由地慌了一秒。
盛木言目光平静地望着龙哥，缓缓开口：“一。”
龙哥眼皮一跳，没有动作。
见龙哥没有开口，一众小弟也不敢擅自出声。
盛木言向前走了一步，继续数道：“二。”
密闭的包间里，此刻似乎连空气都凝滞。
他停下脚步，说出了最后一个数：“三。”
“我给过你机会，很可惜，”盛木言粲然一笑，眼中骤然迸射出厉光，扬起的唇角，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你没有抓住。”
其中一个小弟忍不住开口：“龙哥，他就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龙哥面容一晒，有些想不通自己刚才怎么就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吓住了。
“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崽子，好大的口气！”龙哥眯起眼，“我不说，你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