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边更热闹,一排排小巧的石头房子,好奇的小孩子们身子藏在大门后边张望着。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边青砖搭起来的戏台子,两串大红灯笼看的他心慌,一左一右的对联仿佛是天书一般,看得久了甚至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那是什么地方?”梁故渊指了指那戏台子。
“戏台呗,逢年过节,村长会请些民间剧团来这唱唱戏、耍耍杂技之类的,村里会杂耍的人也不少呢。”
陆狸笑着和他解释。
陆狸把两人带到了寨子最里面的小院里,旁边就邻着一座红墙小庙,小巧精致,建得跟孙悟空二郎神斗法的时候大圣变得那座小庙一样。
最奇怪的是,庙周围居然开满了红色花朵。
陆狸偏头去看他们,狭长的狐狸眼睛似笑非笑:“二位,彼岸花呦,后面连着的是黄泉水,可别轻易去碰。”
“彼岸花?”
梁故渊见缝插针给他科普:“彼岸花,学名石蒜,根茎有毒,不能碰。传说是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也有说是黄泉河边,不过都是封建迷信的传说罢了。”
陆闲闲似懂非懂地点头。
陆狸:……我辛辛苦苦引黄泉水浇花花,你跟我说封建迷信!?
两人跟着陆狸一路走进旁边的院子里。
院子里开了盏灯泡,当中的条凳上坐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佝偻着背在剥豆子,他背后是一间一层的砖房,看着怪简陋的。
“嘿嘿,闲闲来啦?哎呀,旁边就是梁总裁吧,你看你们来就来——”老人家慢吞吞地起身,语速倒是一点不慢:“……还真没带东西啊,没带就好,没带就好。”
老人搓了搓手,绿豆眼眯了眯。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失望。
梁总裁好久没体会这种尴尬的场面了,他礼貌地欠了欠身,“这次来的着急,疏忽了,下次闲闲再来,一定给您捎些苏城的特产。”
老头子闻言笑了笑,脸上松弛而粗糙的皮肤都挤在了一起,让梁总裁下意识皱眉,觉得不对劲。
“没事没事,天色也晚了,你们先住下吧,明天我带……闲闲去村子里溜达溜达,他不是失忆了吗,他从小就住这儿,看看能不能让他想起些什么来。”
“好,那先谢谢您了。”
陆狸带着两人去了东屋,里面就一张挺大的木头床,旁边还有一张看起来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立柜,以及效果堪比哈哈镜的梳妆台,条件简陋到令人发指。
不过,梁故渊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用镂空花墙围起来的茅房,茅房旁边的猪圈,紧邻着东屋的鸡窝,每一点都让他抓狂,比较下来,这屋子反倒是他最能接受的了。
“先将就着住吧,咱家这条件可比不上城里呢。”
陆狸走到柜子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柜里拿出一个巨大的折叠纱罩。
“山里面晚上蚊虫可不少,用这个挡挡吧,晚上睡觉记得用上啊,你们早点休息吧。”
梁故渊皱了皱眉,这都深秋了,哪里来的蚊虫。倒是陆闲闲一脸好奇地展开纱罩,看起来就是一个加大版的折叠蚊帐,没什么奇怪的。
两人简单用院子里的水龙头洗了洗,就这么囫囵躺在了床上。
陆闲闲在床上玩着蚊帐,刷一下打开,再合上。倒是梁故渊摘了眼镜,双手交叠,规规矩矩躺在床上,尽量减少与身下一股馊味儿的床单接触。
“这蚊帐是非用不可吗?”他无奈地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他。
陆闲闲展开纱帐,舒舒服服躺在他旁边,“对啊。”
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纱帐,“我感觉自己现在像一盘隔夜的菜。”
这玩意也太像饭罩子了。
“陆闲闲,你有想起什么吗?”
“唔,没有。”
“对那两人也没什么印象?”
陆闲闲小声嘀咕:“什么人啊,那就是一个大乌龟和一只小狐狸。”
他轻笑一声,“你比喻倒是挺精准。”可不就是一只绿豆眼大龟,和一只瓜子脸小狐狸吗。
陆闲闲倒是没笑,他白日里观察过这栋屋子,东南西北四角分别镇着金物,构成一方镇术,像是要把什么人囚起来。不过镇术气数已去,被囚的那人估计已经破阵离开了。
他只是担心,若是那乌龟重新坐与四方中位,骑上中柱,那就算是他破阵也要费些功夫。
“怎么了?”
“怕乌龟骑……”
“怕……怕空欢喜?”他顺嘴一接。
“怕来的不是你……不是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陆闲闲摆手,把挥之不去的旋律扔出脑子,“我是害怕乌龟骑上中柱,阵成。”
梁故渊越听越迷糊。陆闲闲越讲越兴奋。等他停下的时候,四周只剩梁故渊的呼吸声了,赶了一天路,他早就困成了狗,实在没忍住困意。
“嗯?怎么,不讲了?”梁故渊意识恍惚的嘟囔着。
“睡吧睡吧。”陆闲闲拉了灯。
半夜。
梁总裁闭着眼睛睡得正沉,丝毫不知道,此时陆闲闲正饶有兴趣地捏起爬到他耳边的蜈蚣。
各种各样的虫子齐聚一堂,将两人的床围了个水泄不通。梁故渊那边的纱帐已经漏了好几个洞。陆闲闲咬破手指,用血在他枕边画了个符,小虫子们便不敢靠近了。
他翻身下床,趴到床底,果然在床下扒拉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陶罐子。他毫不在意地扯了块床单,擦掉上面的蜘蛛网和灰,就是一很普通的腌咸菜罐子,比他巴掌稍微大点,上面绘着扭曲的虫子花纹。
陆闲闲毫不犹豫地拔出上面的塞子,一股酸了吧唧的味道冒出来,味道之难闻,连睡梦中的梁故渊都没忍住皱了眉。
罐子里面有三条扭来扭曲的白色尸蛆,他捏出来一条观察,这玩意一般是用死人养出来的,这种虫蛊带有死气,能招来百虫。
这招式倒是死不了人,就是怪恶心的。
“嗯……陆闲闲?”梁故渊艰难的睁开眼睛,想要去看旁边悉悉索索是什么动静。
陆闲闲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睡!”
“哦……”总裁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陆闲闲看着满手虫子粘液,再看看总裁脑门上通红的巴掌印上面也是这玩意儿,心里突然有点愧疚。
三条虫子,被他一不小心拍死一条,还弄脏了总裁聪明的脑门,这可怎么办。
—
第二天,梁故渊摸着自己红了的脑门有点奇怪。
“怎么感觉怪怪的。”
陆闲闲心虚地咳了一声,尽职尽责给他递香皂找毛巾。
“陆闲闲,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被点到名字的陆同学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你确定要知道吗?”
“什么?”
“昨天,在你额头拍死了一只虫子。”
“哦。”总裁面无表情,仔细擦着自己沾上水的头发。
“死人蛆,应该是刚从死人身体里爬出来就被放到我们床下的。”
“!!!”
“从体型上来说,它至少扒了三代人的坟,才能长那么大个头,肥嘟嘟的。”
梁总裁一个健步冲到水冲头旁边,疯狂冲洗自己的额头。
“我还可以描述一下它的外表,你还要听么?就是白白的,肉肉的,咕涌咕涌地在你额头上……”
“闭嘴吧你!”
头一次看见总裁这么不拘小节,扎个马步蹲在水池边洗脸,一点都不像昨天一样,计较水凉池子位置低。陆闲闲笑出了声。
“不准笑。”
“哦。”他努力憋住嘴,眼睛还是忍不住弯了。
陆狸扶着爷爷,慢吞吞从堂屋走出来。
“早啊表哥,早啊梁哥哥。”陆狸的狐狸眼底下一片青黑,衬得一张小脸儿都蔫儿了。
梁故渊无视小夹子,继续清洗自己脑门。
“梁哥哥~”
三个字硬是说出了九曲十八弯的跌宕起伏,听得陆闲闲都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梁故渊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只小蜈蚣在陆狸的裤脚下若隐若现,梁总裁忍不住退后三步。
陆狸尴尬的笑笑,状似不经意的扔掉袖口的蜘蛛:“我去准备早饭。”
看来这两位昨天也没睡个好觉,毕竟他把罐子砸了,剩下两条死人蛆直接投送到了这两人的床上,一人一条,杜绝厚此薄彼。没有罐子的阻挡,百虫更兴奋了呢。
没一会儿,陆狸端上来一盆子馒头和一盘土豆丝,还有一盘红豆炒绿豆。陆闲闲伸出去的筷子拐了个弯,收了回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王八爷爷。
“二位知道红豆绿豆有何含义吗?”
梁故渊:有中毒的寒意
“红豆配相思。”
“绿豆配王八。”陆闲闲凉凉瞥了一眼。
“相思太苦。”
“王八大补。”
被他盯着的王八爷爷感觉后背一凉,“嘿嘿,好诗。”
能不是好诗吗,他师弟琢磨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暗号,因为当时师弟正在失恋,所以以红豆入题,两人一年只能见一次的机会,师弟用来念叨他这两句诗。
能有这句暗号,这个寨子估计就是他师弟安排的。就是不知道,师弟陆柄到底在这藏了什么东西,还专门派了只王八守着。
吃过早饭之后,爷爷把脚边的蟾蜍踢开,叫住了陆闲闲。
“来,闲闲,今天爷爷带你去寨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好叭。”
“我陪你去。”梁故渊放下只吃了三两口的饭,站起来。
“哎呀,祠堂重地,外人还是别来比较好,陆狸,带梁总出去转转。”
梁故渊本能感觉不对劲,但陆闲闲朝他眨了眨眼,又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示意他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