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薄薄的宣纸拿在手中似乎有千斤重,沈亦舟低眸看了半晌,直到桌子上的蜡烛被风吹晃动了几下,小李子推门进来,他才倏然醒神。

  “公子?”

  沈亦舟抬眸看去,看到小李子目带惊疑的看着他,他淡定的收起了手中的纸,点了一下头。

  小李子却像是见了救世主一般,快速地走过去,“公子,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自从你上次离开之后,皇上……皇上他……”

  沈亦舟睫毛颤动,缓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小李子算是被顾渊渟一手提拔上来的,只见他面上带着很浓的忧色道:“皇上其实这个病症又一段时间了,但是他一直不让奴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晚上,看着他一夜一夜的熬着,不睡,就算是睡了,也很快惊醒,醒了之后,双目通红。”

  听着小李子的描述,沈亦舟不仅想到在清水镇的时候,顾渊渟的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看向小李子,有些艰涩的问道。

  “晚上不睡觉这件事其实很久就开始,要是具体算的话,应该是在国师去世之后。”小李子想了想,如实道,“但是之前并不会如此,顶多蛊毒发作的时候,会将自己封闭起来,但是自从公子走后,陛下……严重了许多,甚至开始神智不清。”

  沈亦舟:“神智不清?”

  小李子低头想了想,换了一种形容方式:“样子就像是见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然后沉溺在自己世界里。之前在养心殿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陛下发疯似的赶走了,朝堂也不上了,每日把自己关在暗室里,不让任何人进去,他自己也不出来。”

  沈亦舟听着小李子的话,目光落在顾渊渟身上。他此时紧皱着眉,像是梦到了什么事,甚至额头上都升起了冷汗。

  “不要,阿言。”

  他听到顾渊渟沉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惊恐和不安。

  他这是梦到了什么?能让顾渊渟如此强硬的人露出如此害怕的神色。

  沈亦舟又想到了顾渊渟刚开始看到自己时说的梦魇。

  梦魇。

  他被困在梦魇里了吗?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开,会对顾渊渟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沈亦舟走到卧榻旁,伸手,用指尖将顾渊渟眉间抚平,就这样一整晚,他都在身边守着,一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才缓慢地起身,对着小李子说:“晚上的时候,我再过来。”

  小李子不解,却也没有说什么。

  他看着沈亦舟起身走到门口,脚步停了一下,似乎在做什么决断一般。

  半晌,那温凉声音响起,他说:“不要和陛下说我来过。”

  小李子更疑惑了,却最终还是道:“是。”

  两个人都出去之后,房间里陷入寂静。

  躺在卧榻上的顾渊渟不知道过了过多久,倏然睁开了眼。

  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眼睛里一片血红,垂首缓了半晌,眼睛里才恢复清明。

  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纸,眼睛一动,这时,一道黑衣人在窗户中悄然而入。

  他跪拜在地:“主子。”

  顾渊渟起身,看着人道:“阿言他出宫了?”

  黑衣人道:“是。”

  顾渊渟:“去了何处?”

  黑衣人如实回答道:“去了长安城内所有有名的大夫住处。”

  顾渊渟嘴角轻扯了一下,阿言还是这般心软,明明都逃离他了,还要再回来。

  这样的阿言,让他如何放手。

  “严泽那里盯得怎么样了?”

  “严统领说,今日南平王要去南苑,应该目的是国师的墓地。”

  听此言,顾渊渟眸子里泛出一道冷冽的戾气。

  *

  傅时行看着前方的墓碑,紧皱着眉,只见上面写着:“天启国帝师沈亦舟之暮。”而墓碑下面,除了生辰年月,还有一行小字:顾子熹之妻。

  这个帝王对于沈亦舟的心思可以说是众人皆知。

  可是自从去了一趟清水镇之后,却换了一个人,而那个人……虽然容貌不同,却言行举止像极了沈亦舟。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但是两个人若是同一个人的话,这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要想要验证这些也不难,只要看看这个墓地下有没有尸体,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傅时行伸出手,手臂在沈亦舟墓碑擦了一下,将上面的尘土弹去,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若是……猜错了,岂不是对已故之人的不幸。

  就在他内心纠结之时,身后却传来轻微的动静,伴随一丝浓烈的敌意。

  傅时行回头,只见穿着一身黑衣的顾渊渟踩着满地的枯叶,眉眼锐利的朝他走来。

  两个目光目光皆不友善,交汇在一起有着浓烈的火药味。

  顾渊渟眯着眼睛,目光落在傅时行落在沈亦舟墓碑上的那只手上,他阴沉地说:“把你的脏手拿开。”

  傅时行也毫不留情地回怼:“如今你已有了新欢,又来国师这边做什么?”

  “新欢?”顾渊渟冷笑了一下,接着,他看着傅时行道,“谁告诉你的他是新欢。”

  傅时行眼睛一沉,看向顾渊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顾渊渟意有所指地说,“你不已经猜到了。”

  他眼睛看着傅时行,接着一步一步地靠近,直到走到为沈亦舟立的墓碑前:“南平王今日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查明真相吗?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顾渊渟的眼皮本来就薄,如今他的眼睛微敛,眼眶里还有着细密的红血丝,周身戾气很重。

  傅时行觉得此时的顾渊渟有些不对劲。

  虽然他往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有像如今这般,整个人像是控制不住,即将崩裂的雪山。

  然而这还没完。

  在傅时行有些防备的看着人的时候,只见顾渊渟徒然靠近,接着他手按在沈亦舟的墓碑上,紧接着——那墓碑温声而裂。

  最终散碎在地上。

  傅时行看着地上的碎石,有一瞬间回不过来神,半晌怒声道:“顾渊渟,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渊渟看着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干什么,你刚才不就是想这么干吗?现在我帮你了。”

  这个碑文看着碍眼,他看着碑文,就想起沈亦舟死之前的样子。

  好在现在,他的阿言回来了。

  他注视着傅时行的含着怒意的双眼,又压低声音,含着血丝的瞳孔带了一丝疯狂之色:“傅时行,你猜的一点儿没错。被我关在皇宫里的周毅就是沈亦舟。”

  ”你就算知道了,那有如何。”

  疯子。

  看到顾渊渟如今模样,傅时行脑海中就留下这一句话。

  他原本以为宫中传言是有人故意为之,如今看来这个人真的就是个疯子。

  所以……

  当初给他写信,请求他救他出去的人,真的是沈亦舟?

  所以,沈亦舟真的被顾渊渟关在皇宫囚禁起来了?

  “别动不该动的心思。”顾渊渟收了脸上情绪,侧身冷眼睨着他说,“沈佩言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说完,踩着地上的碎石,转身离去。

  傅时行站在身后,看着顾渊渟挑衅着离去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

  沈亦舟再回皇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李子提着宫灯在门口候着等他。

  “陛下今日如何?”沈亦舟带着满身的潮意,跟着小李子朝着养心殿赶。

  他今日收获不大,几乎是翻遍了长安,也没有找到顾渊渟的治疗的的办法。

  小李子提着灯小心的走着,声音含着忧色:“还是老样子,陛下今日还消失了一段时间,整个皇宫都急疯了。”

  “消失了一段时间?”

  沈亦舟抿了唇,现在的顾渊渟情况颇为危险,他问道:“那知道陛下去了哪里吗?”

  “皇上如今这样……谁也不敢问啊。”小李子打着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好长。

  沈亦舟不说话了,直到两个人进了宫,他轻车熟路的在暗室里找到了顾渊渟,将人扶着又到了养心殿里哄人睡下。

  沈亦舟唇角扯出浅笑:“走,陛下,去休息了。”

  顾渊渟:“嗯。”

  原本暴躁的人,在沈亦舟面前乖巧的像个孩子。

  一连几日,日日都是如此。

  顾渊渟似乎一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把他当成梦魇中分离出的人,沈亦舟越发忧愁,晚上陪着他,白天的时候去城内城外找治疗他病症的方法。

  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某日,他再度在暗室里找到顾渊渟之后,顾渊渟一双眼睛被染成血红色。

  他似乎刚从一个梦中醒来,还没有解脱出来。

  沈亦舟担忧的皱了一下眉,便被顾渊渟一把拉进怀里。

  顾渊渟的力道很大,勒的他的背有些疼,沈亦舟没有吭声,只是抬起胳膊,缓慢地在他背上拍了几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顾渊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扣着沈亦舟的肩膀,像是要把人揉进血肉里。

  直到半晌,顾渊渟才猛然松开人,他眸子里的红血丝未消,却已经恢复了清明,看着沈亦舟说:“阿言。”

  沈亦舟眼眸动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尝试地问道:“你……醒了?”

  顾渊渟点了点头,他半敛着眸子,睫毛在光影下看起来格外纤长,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亦舟沉默一瞬,才动了动唇说:“你生病了。”

  沉默——

  顾渊渟愣了半晌,他转过身子,不去看沈亦舟:“不妨事,我……已经好了。”说完,顿了一下,他才又补充说,“既然决定了要走,阿言——还是以后不要再出现了,否则下一次,我不敢保证自己做什么事。”

  声音听起来有些凉薄,却又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这句话,让沈亦舟怔愣一下。

  他看着顾渊渟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手指动了一下。须臾,他低声道了一句:“好。”

  说完,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住:“好好保重。”

  顾渊渟负手而立,依旧背对着他,几不可闻“嗯”了一声。

  直到脚步声远离,房间内静了下来,再度剩他一个人。他才缓慢的转过身来,夜明珠的映在他脸上,神色明暗不定。

  他在那里站了半个时辰,走出暗室。

  一轮孤月高悬。

  顾渊渟手中拿着长剑,长身直立,停在太后的慈宁宫宫牌前,看着那硕大的几个字,眼中的戾气暴露无疑。

  这一刻,

  仿佛,他不是人间的君王。

  而是地狱里索命的修罗。

  *

  沈亦舟还是没有放弃打听顾渊渟病症的事情,第二日,他刚走到一个街道,却被一群士兵紧急消散。

  “让开!都让开!”一个领头人骑在马上,大声喊道。

  沈亦舟皱了一下眉,看着那个士兵的衣服和马匹,应该是傅时行的手下。

  在城内如此行兵,他们想要干什么?

  这时,身边传来两道声音。

  “这下要打起来,长安又不安宁了。”

  “是啊,这南平王都带兵进皇宫了,前几日皇帝生病,他就一直整练军队,恐怕早就有谋反之心了。”

  沈亦舟抬眸看去,是两个摊贩,他皱了一下眉,心想不应该如此,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南平王怎么可能对顾渊渟下手。

  沈亦舟不放心,偷偷跟着那群士兵,果不其然已经有大批军队朝着皇宫进发。

  不对。

  这绝对不对。

  难道傅时行真的要谋朝篡位?

  沈亦舟脸上表情越来越沉重,南平王作为主角攻,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不行,他要进宫。

  *

  顾渊渟坐在龙椅上望着下方,很显然来者不善的傅时行,嗤笑了一声,沉声问道:“你这是想谋朝窜位吗?”

  傅时行眉眼压了下去,不答反问:“太后,是你杀得?”

  顾渊渟说:“是又怎么样?”

  傅时行对太后没有什么好感,却不能忍受顾渊渟的这一做法,他冷着声音质问:“就算太后之前做了错事,把她关起来就够了,为什么非要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了她。

  为什么?

  顾渊渟眸中嗜血,咬着声音说:“她该死!我为什么不能杀了她。”

  “你真是个疯子。”傅时行说。

  从那时顾渊渟一手震碎沈亦舟的墓碑他就觉得他不对,如今越来越疯,竟然杀死了太后。

  他又想起了,沈亦舟刚死的时候,顾渊渟也疯狂了一段时间,派人去太后的寝殿,每日当着太后的面,杀她的一个身边人,直到杀光为止。

  正是因为如此,太后逐渐开始不正常起来,每日疯疯癫癫,只有偶尔清醒。

  甚至当时宫外传言,这个新上任的皇帝把太后杀了。

  但傅时行觉得,那时的顾渊渟还有理智的,如今却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真的把弑母那个传言坐实了。

  齐太傅也向前一步,痛声道:“就算再如此,她也是你明年上的母后,这是……于礼不合!皇上之后,如何堵住这悠悠众口。”

  顾渊渟瞥了他一眼:“朕为何要堵,杀了就是杀了。”

  齐大夫被呛的说不出话来,又一老臣站出来:“皇上如此行事,如何服众。”

  以往的时候,这些大臣是万不敢对着顾渊渟说什么的,如今看着齐太傅和傅时行都站了出来,他们的胆子也肥了。

  齐齐跪地,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道:“皇上,请给臣等一个交代!也给天下百姓们一个交代!”

  顾渊渟眸中幽深,看着众人,毫无感情地说:“你们是在威胁朕吗?”

  傅时行站在中央,在跪着的大臣中格外显眼。

  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高堂的台阶上,压低声音对着顾渊渟说:“将国师放了,否则——”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否则就兵戎相见了。

  顾渊渟同样看向他,冷淡低声道:“你可以试试。”

  他毫无怯意地看着:“不给交代也可以,那么就不要怪——臣等不客气了。”说着,他手一蜷,刚想做个手势,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温凉却又含着怒意的声音。

  “住手!”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后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衣手中持剑,模样很是俊郎的年轻人,从殿门外走了进来。

  “大殿之上,尔等如此放肆!你是何人!”守在门口的侍卫看着沈亦舟说。

  沈亦舟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淡,却清晰的传遍整个大殿:“吾乃帝师——沈亦舟。”

  他知道——

  这话说出去之后,就是向世人宣告他的存在,告诉别人他还活着,以后就没有退路了。

  一眼惊鸿,满盘皆输。

  他又如何不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又怎么忍心让顾渊渟输。

  此话一出,大殿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消了声音,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沈亦舟。

  国师?

  怎么可能,国师不是已经死了?

  傅时行的眼睛看向沈亦舟,目光带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欣喜。

  真的是他。

  他……没死。

  傅时行的喜悦还没有表现出来,

  然而下一刻,就见沈亦舟缓慢走了过来,长剑慢慢指在他身上,在他喉间一寸的地方定住,声音冷淡的没有一点感情。

  “枉我看错了人,没想到南平王竟是卑鄙无耻之徒,”他眼睛平静看着他道,“滚。”

  南平王:“……”

  “沈亦舟,他不是以前的顾渊渟,”傅时行神色不明,一双眼睛盯着沈亦舟,冷声说:“你可知道,他杀了太后”

  沈亦舟眼神平静:“那又如何?”

  傅时行没想到他如此回答,刚想在说什么,顾渊渟走了下来,侧身在沈亦舟身边,挡住了他的视线。

  此时,顾渊渟一改当时姿态,眸中的阴郁消失殆尽,成了万分委屈,任人欺负的样子。

  “阿言,”他像少时那样,抓着沈亦舟袖口,小声又委屈地说,“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刚才的一切,沈亦舟都看见了,那群大臣跪在地上,目的不过就是为了逼迫他的陛下退位。

  跪了一地的人,如此的咄咄逼人。

  他走上去,满是心疼的看着顾渊渟,剑立在身侧,抱着人说:“别怕,我以后……都不走了。”

  说完这句话,沈亦舟心中石头一半沉重的东西快速消散了去。

  尘埃落定一般,他吸了一口气,缓慢的看向顾渊渟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渊渟环手抱着沈亦舟,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轻声道:“这是阿言自己说的,要说话算数。”

  “嗯。”

  顾渊渟得到满意的回答,唇角扯了一下,沈亦舟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傅时行露出一个挑衅又恶劣的笑意。

  南平王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点荒唐。

  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为了沈亦舟。

  现在呢?

  他成了里外不是人,行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就他是外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简直气笑了。

  现在暂时不想再看朝堂上两个人,抬手退散了周围的几名侍卫,愤然离去。

  跪在地上的众大臣虽然没有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但见南平王都走了,他们怕这个小皇帝秋后算账,快速行礼起身道:“臣等告退!”

  说完,鱼贯而出。

  小李子见此,看了殿中环绕的两个人,抬手也很有眼力劲的快速指挥着其他宫人离开。

  ……

  很快,整个大殿之上,只剩下了沈亦舟和顾渊渟两个人。

  顾渊渟抱了沈亦舟片刻,感觉着沈亦舟的手在他背上轻拍了几下。

  他眉眼沉静,抬了一下手想要环抱沈亦舟。

  他的阿言。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顾渊渟突然愣住了,他看着自己原本苍白的手指突然一片嫣红,太后死之前的场景蓦然出现在眼前。

  她眼睛充血,地上已经是一大片血迹,阴鸷尖戾的冲着顾渊渟大叫:“你这疯子,畜生,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你在乎的人都在你面前痛苦死去。”

  在乎的人,沈亦舟。

  死去。

  不——不可以。

  顾渊渟手摸着沈亦舟,他在这种痛苦中松开沈亦舟,仓促地转过头,不敢看向沈亦舟的眼睛。

  “顾渊渟。”沈亦舟低声喊了他一声。

  “阿言,”顾渊渟有些怔愣,半晌才无力地开口:“阿言,我杀了太后。”

  沈亦舟眼睛轻眨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

  他相信顾渊渟,不会无缘无故杀掉太后。

  顾渊渟脸苍白他有那么一刻嘴里发不出声,半晌才声音嘶哑地道,“我杀了太后,手上染了她的血。”

  “阿言,我是个疯子,是杀人的怪物——你不怕我吗?”

  “顾子熹,”沈亦舟没有回答他刚才的话,他伸手,让顾渊渟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温声又认真说,“你愿意以后和我共享那轮孤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杀太后是有原因的,后文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