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渟闻言,手指顿了一下,接着唇角勾了一下道:“阿言,真是见外,以你的酒量,哪里还需要我下药。”
沈亦舟:“……”
这是在嘲笑他酒量差吗?
就算如此,也是顾渊渟故意的,若是昨晚不一直给他倒酒,他也不会醉。
沈亦舟气愤的瞪了顾渊渟一眼,这才打量周围的环境。他此时被绑在榻上,旁边摆着一个檀木的小桌子,上面放些一些点心。
四周摆设很是精美,看上去像是一个豪华单间,身下却在起伏磕绊,所以并不是平底,而是在马车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亦舟这会儿已经恢复冷静,虽然手上被绑着,却不是用的麻绳,所以并不疼。
顾渊渟看着他说:“回宫。”
沈亦舟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他默了一会儿才淡声道:“顾渊渟,你知不知道在世人眼中,我已经死了。”
“死了”这两个字,仿佛千斤重,压在他喉间。顾渊渟眼神晦暗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手指,像是想捏住什么,他说:“知道。”
沈亦舟又说:“那你带我回去,让我以什么身份回去,是你的男宠,还是玩物。”
这话说的很冷,没有一丝感情,让顾渊渟抬起了眸。
男宠和玩物两个字让他阴郁下来,沉沉地看向沈亦舟,半晌才冷声问道:“我对你的感情,在你眼中就是这样吗?”
沈亦舟不语,只是看着他。
两人对峙半晌,顾渊渟脸色越来越沉,沈亦舟从容冷静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他生气,可他又只能捏紧拳头,却又不能做什么。
“回宫之后,我会给你个身份。”顾渊渟冷着声音说完,起身头也不回撩帘出了马车。
他怕再在这里带下去,会被沈佩言气死。
沈亦舟看着顾渊渟离去的背影,抿了一下薄唇。
他知道方才的话说的有些难听。
可他不能给顾渊渟希望,这辈子好不容易改写命运,他不能害了顾渊渟。
可能是真的被气到了,这一路上,顾渊渟再也没有露面。
“你家主子呢?”沈亦舟在严泽来给他送饭时,问道。
他身上的束缚已经被解开了,头发半披,严泽没敢抬头看,只能道:“皇上有些事,让属下伺候您。”
沈亦舟皱了一下眉。
有事?
在半路上能有什么事。
八成是为了躲着自己编的借口。
沈亦舟也没有戳穿,看了一眼端上来的点心和小菜,淡声道:“端下去吧,我没胃口。”
严泽却犯了难:“可……您一口没吃呢。”
皇上有多在乎这个公子他可是知道的,要是饿到了,皇上还不杀了他。
“端下去。”沈亦舟又厉声说了一遍。
没有办法,严泽只能照做。
沈亦舟看着严泽撩起帘子又放下,眼皮动了一下,抚了一下袖子,在原来的地方坐好,坐等着鱼儿上钩了。
不过是半烛香的时间,车帘就再次被撩开了。
那条像是被冻过的鱼瘫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沈亦舟抬眸看了一眼,就又垂下了眸子。
“为什么不吃饭。”顾渊渟靠近他身边,冷漠阴沉地问。
沈亦舟淡定的回答:“不为什么。”
顾渊渟深吸了一口气,他手中端着个白瓷碗,用勺子搅了几下,递到沈亦舟面前,冷声道:“吃吧。”
沈亦舟将头撇开,心想你让吃就吃,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只是显然,沈亦舟没有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地位,顾渊渟看着沈亦舟模样,深吸了一口气。
他忍了半晌,最终没有忍住,他半遮住阴暗的眸,冷声道道:“既然阿言不想自己吃,那我陪你。”
沈亦舟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下巴就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捏住。
接着,冰冷的唇就覆了过来。
沈亦舟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却因为对方力气太大,挣扎不开丝毫,他感觉自己口腔内的空气越来越少,被对方强硬的掠夺一空。
沈亦舟逐渐感觉有些呼吸不畅时,顾渊渟这才撤开须臾。
因为刚才的动作,桃花羹粘在他唇边。
顾渊渟抬起手指在他唇边轻蹭了一下,看着沈亦舟道:“阿言,现在能喝了吗?”
“顾子熹,”沈亦舟瞪着顾渊渟,咬牙切齿道:“尊师重道四个字让你吃了?”
说完,像是不解气,又斥声道:“竟干些勾当欺师灭祖的勾当?”
顾渊渟眸光快速闪过一丝笑意道:“阿言以前不认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过,让我不要老沉沦过去,记得向前看,学生可是一直谨记在心。”
用自己的话打脸是什么滋味,这就是了。
沈亦舟瞬间有一丝牙疼,他抿唇半晌,对着顾渊渟伸出了手:“拿来。”
*
三日后,车子驶进了长安城,时隔两年,沈亦舟再次回了宫。
这次回宫之后,他明显的感觉到皇宫内要比之前森严了许多,不论是宫中的侍卫还是太监宫女,看顾渊渟的眼神都异常忌惮。
看到顾渊渟带人回来,他们甚至看都不敢看一眼。
“我住哪?”沈亦舟的气还没消,自然对着顾渊渟没什么好态度。
他如今的身份,总不能再住到养心殿吧。
顾渊渟显然也思虑到了这个,他沉吟半晌,道:“一会儿我送你去昆仑境。”
虽然他就算直接进宫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是,如此一来,阿言必定会背负一些闲言碎语。
顾渊渟不想看到沈亦舟遭收到一点儿伤害。
沈亦舟点了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宫里戒备如此森严,他若是想要逃走,毕竟得多费很多功夫。
若是去了昆仑境的话,倒是容易很多。
想到此处,沈亦舟对着顾渊渟说:“陛下刚回宫肯定有许多事务要处理,让严泽送我即可。”
顾渊渟紧盯着沈亦舟的眼睛,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沈亦舟有点心虚的垂下眸子,半晌才听顾渊渟道:“无事,也不晚这一时半会儿。”
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吧。”
沈亦舟不动。
“当然,”顾渊渟回首看了他一眼说:“若是阿言非要和我同床共枕,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亦舟看着顾渊渟的身影,气的差点尥蹶子,怎么回事,这个小兔崽子现在怎么油盐不进!
他带着怒气地跟着顾渊渟走了一段路。却发现刚才的马车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匹马还在原地。
“车呢?”沈亦舟更加没好气了,“陛下是想带着我飞回去?”
顾渊渟眼中含了一丝笑意说:“这不是还有马吗?”
沈亦舟看了一眼,更正道:“只有一匹。”
顾渊渟没有说话。
他在顾渊渟的沉默中突然意识到什么。
好,他明白了。
这个小兔崽子是想和他骑一匹马。
沈亦舟义正言辞地拒绝说:“我不要。”
顾渊渟却已经环过他的腰,飞身上马,低声道:“晚了。”
沈亦舟还没有坐好,顾渊渟一拉马绳,马叫了一声,奔腾起来,沈亦舟就直接倒进他的怀里。
两个人出了皇宫,四周寂静的时候,顾渊渟拉着马缰,压低声道:
“沈佩言,别想逃,你逃不掉的。”
这声音低沉又异常压抑。
沈亦舟背靠在顾渊渟胸口,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
顾渊渟眼睛深沉,像是在剖析自己,声音有些浓烈的自厌:“我厌恶这人世间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这世间虚伪,肮脏,没人性。
在遇到沈亦舟之前,他曾经想要杀光所有人,毁灭这个污秽的地方。
“却唯独——”
他沉吟半晌,才补充后半句:
“心悦你。”
有沈亦舟的世界,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沈佩言,对我而言,”他缓慢又认真地说,“你就是我的芸芸众生。”
顾渊渟的声音很轻,却又那么重,近在咫尺,似乎贴着心脏,扰乱了他的呼吸。
沈亦舟听见自己耳边的动静。
“砰”,“砰”,“砰。”
像是暮春山野间的惊雷,轰鸣而至,避无可避。
沈亦舟手指微动,捏住了自己的袖口,想压制住心里升腾起来的那股控制不住的情绪。
就在这时,顾渊渟突然拉了一下缰绳,马在前道上停了下来。
山道上起了风,东风环绕,两人的发丝似乎都缠在一起。
顾渊渟垂首说:“阿言。”
“——你心跳的好快。”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今天有点卡文,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