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承酒换完衣服过来的时候宋随意已经吩咐完野竹, 他只看见野竹红着脸,有些不解:“怎么?”
“没什么。”宋随意朝关承酒笑了笑,“我跟野竹说咱们夫夫俩换件衣服还得弄个屏风隔着, 怪生疏的。”
关承酒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 问道:“你不想隔开?”
“又不是没看过。”宋随意走过去搂住他的腰, 轻声道, “看也看过,碰也碰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关承酒这时才发现宋随意根本没好好换衣服,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披着,看上去随时都能躺下就睡。
“怎么不穿好?”关承酒道。
宋随意自然不可能告诉关承酒是因为跟野竹说悄悄话没空换,便寻了个借口:“想让王爷帮我, 以前总是我伺候王爷更衣, 王爷还没伺候过我呢。”
关承酒不疑有他,看向野竹:“把王妃的衣服拿来。”
虽然让人伺候惯了, 但关承酒也不是什么四肢不勤的人, 穿个衣服还是很利落的, 三两下就给宋随意穿好衣服,又牵着他的镜前坐好,上手给他梳头。
宋随意笑了:“王爷还挺多才多艺。”
“这叫什么多才多艺。”关承酒道,“又不是时刻都有人跟着。”
宋随意闻言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但我就不会梳。”
关承酒动作一顿:“你不会?”
“嗯, 很奇怪?”宋随意从镜中抬眼看他,“平日里都是野竹帮我的, 他要是不在, 我就只能披头散发出门了。”
关承酒想起先前来时偶尔也会看见宋随意披头散发地在院子里走动,他当时还以为宋随意是觉得那样舒服才没把头发梳起来的,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关承酒伸手拿了发冠来给宋随意戴好,无奈道:“以后有我。”
“王爷也不是时时刻刻陪着的。”宋随意道。
“那就散着,没人敢说你。”关承酒又拿了见大氅把宋随意裹严实了,这才带着他出了门。
这种进宫的差事大部分时候是不带野竹的,就带个冯桂安,因而车里便显得有些安静。
宋随意不太习惯这种气氛,于是往关承酒的方向靠了靠,整个人倚在他身上,问道:“我的事你跟母后还有陛下说了吗?”
“说了。”关承酒轻声道,“本来想瞒着陛下,但他总会长大,与其他到时候来问,不如先跟他说了。”
“长大了也会问。”宋随意道,“你现在跟陛下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关承酒道,“他才六岁。”
“这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么。”宋随意道,“他毕竟杀了你那么多次。”
关承酒摇头:“我自愿的,不过这回不会了,有你。”
宋随意闻言笑了:“是啊,有我,衬得你这个皇叔也没那么恐怖了。”
关承酒闻言也笑了笑。
两人一路闲聊进了宫,直奔宴会去。
这会来的人不少,大多在殿前待着,见两人来了便走近过来行礼。
宋随意对这些应酬没兴趣,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走开了,在人群中找到王慈凑上去。
这场合王慈本不该来的,但沈云霆非要带上他,于是他只好名不正言不顺地跟了上来,结果来了之后沈云霆就被几个大臣缠住了,丢下他一个人在树下吹冷风,他简直要气死了。
“沈大人也是不想你烦。”宋随意安慰他,“跟着去应酬有什么好玩的。”
“那就别叫我。”王慈不爽道,“他明知道自己要应酬还非带我过来,是不是闲的?”
“是一会宴上怕无聊吧。”宋随意笑道,“沈大人打算公开你们两个的关系了?”
他这么一说,王慈才反应过来,这种宴会多数大臣会带上家眷,大部分是妻子儿女,跟他们坐一桌,只有少数未婚的会跟关系好的坐一起,比如沈云霆往年就会跟孟见山待在一块。
想到这,王慈就忍不住皱眉。
宋随意见状问道:“不想公开?”
王慈摇头:“就是觉得……没必要。”
“可能沈大人觉得有必要呢?”宋随意道,“他年纪可不小了,别人像他这个年纪,都不知道生几个孩子了。”
王慈一听脸有点臭,说:“老子不会生!”
“想什么呢?”宋随意朝沈云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的意思是说,沈大人出身好,博学多才,还有官职在身,脾气又好,长得也不错,京中有多少人想把女儿嫁给他?”
王慈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大臣推着女儿跟沈云霆打招呼,那姑娘便红着脸羞滴滴地跟沈云霆打招呼,沈云霆脸上的笑容温和又礼貌,但王慈看得出他是有些尴尬的。
“你自己行情不好,总要体谅一下沈大人。”宋随意道。
王慈一听绷起脸:“谁行情不好?”
“你啊,跟沈大人比起来,的确不算好。”宋随意道,“不过应该还是有不少人想把女儿塞给你的吧?”
王慈皱起眉没接话,但答案挺明显的。
宋随意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公开就公开吧,也没……”
他话还没说完,孟见山的声音就插了进来:“王妃,王大人!”
虽然孟见山最近已经不缠着自己了,但听见他的声音王慈就习惯性头疼,无奈地看过去:“孟大人。”
孟见山嘿嘿笑了两声,说:“这些天都没来找你,你是不是生我气啊?”
王慈:“……”
他无语地看了孟见山一眼,实在不想跟他说这个。
孟见山误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有些着急:“是我娘不让我见你的。”
孟见山她娘是个既虔诚又花心的人,虔诚在每日烧香礼佛,家中大小事都要去庙里求个签掷个圣杯,花心呢就花心在见庙就拜,不论是管什么的只要灵就信,家里单单佛堂道堂都有好几个。
先前宋随意建议沈云霆按着他们俩的模样雕一对姻缘童子摆在他那个庙里,孟夫人看见了自然会自动联想,觉得这两人才是一对,便不让孟见山做那种断人姻缘的事了。
虽然王慈到现在还觉得这是挺离谱的,但真的有用,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那你就要听孟夫人的。”王慈劝道,“孟夫人不是说我们无缘了吗?”
“我娘就是被骗了。”孟见山皱眉道,“我让人去把那石像砸了,换成我的,我娘就不会说什么了。”
宋随意:“……”
这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吗?
“我觉得你还是别这么做的好。”宋随意怕他真去砸场子,忍不住出声劝道,“要是让孟夫人知道你这么做,她一定觉得你亵渎神灵,说不定会气死。”
孟见山顿时苦了脸:“那咋办啊?”
“就换一个呗能咋办啊?”宋随意道,“京城人那么多,还怕找不到第二个喜欢的?”
孟见山闻言顿时蔫了,嘟囔道:“我好不容易找个这么喜欢的,我娘真是……”
他那垂头丧气的小模样着实有些可怜,宋随意幻视了一下自家王爷,顿时有些怜爱,伸手拍拍他:“爱情这事,有时候就是讲究个先来后到。”
孟见山疑惑。
宋随意继续道:“要有一双善于发现奸\情的眼睛。”
孟见山:?
他茫然地看向王慈,然而当事人此时有那么一点点心虚,于是默默地、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孟见山:??
恰好这时候关承酒跟沈云霆过来了,孟见山便把宋随意的话复述了一遍,问两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云霆闻言只是笑了笑,关承酒则是拍拍他的肩膀,说:“意思就是,死缠烂打不是个办法。”
孟见山:???
“我没有死缠烂打。”孟见山道,“我只是比较黏人。”
宋随意被他的自我认知惊了一下,说:“你跟人家在一起了才叫黏人。”
孟见山不解:“这有什么区别?”
宋随意只好道:“你拿对付王慈那招,用在我身上呢?”
孟见山连连摇头:“那王爷会杀了我。”
“你看,你这不是知道嘛。”宋随意叹了口气,“喜欢人呢,就去追,追人呢,就动动脑,比如……去查查他本人。”
孟见山:“王大人家世清白!”
宋随意:“……的婚恋情况。”
孟见山:“王大人没有结婚。”
宋随意:“恋呢?”
孟见山表情空白了。
宋随意摇摇头,拉着关承酒进了殿内。
他在外头站了那么一会,被冻得脸色有些白,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都在外头扎着堆。
宋随意裹着衣服捧着手炉在里头坐了会,身子逐渐暖和了才觉出热来,便把大氅脱了,露出里头的衣服来。
他今天跟关承酒穿的一样,都是深绿的衣裳,只是他外头罩的是颜色更浅的绿纱,便显得嫩,像是刚冒芽的枝叶那样嫩,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回宫宴,就记得这位王妃很能吃,大概是这个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对他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长得很好,至于多好,这会才有所体会。
于是又有人想起坊间的传闻,说摄政王妃是仙人,是妖精,靠着皮囊和法术把摄政王迷得团团转。
现在在看摄政王跟王妃说话那轻声细语的劲,倒是有那味了。
甚至有胆大还禁不住想,这么美貌的人,谁不头昏哪?换作是他,怕是夫人要他上街裸\奔他都二话不说就去了。
但众人想归想,没人敢说。
毕竟是阎王爷的人,谁都不想早早下去做鬼。
宋随意这会暖和了,便有些犯懒不想动了,干脆在位子上瘫着,等开宴。
关承酒见状让人拿了点糕点来让他慢慢啃着,直到人差不多齐,关玉白过来的时候,宋随意已经啃掉好几块了。
虽说名头不同,但宴席差不多都是那样,宋随意对那些应酬没兴趣,于是便剩下吃,只是比上回多了点闲心,支着耳朵在听八卦。
而今天最大的八卦莫过于沈云霆跟王慈。
沈云霆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先前身边一直没什么人出现,很多人以为他单着,但今天这么一看,怕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宋随意则是盯着孟见山看,就发现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脸色有些不大好。
“他没事吧?”宋随意问道。
关承酒“嗯”了一声:“又不是小孩子了。”
“总感觉他要孤老。”宋随意嘟囔道,“你说他这性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孟夫人惯的。”关承酒低声道,“孟夫人对他没什么要求,还会因为他爹管太严跟他爹吵架。”
宋随意:“……然后呢?”
“然后他爹就不管了,他越发……”
关承酒一时间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宋随意已经接上了他的脑回路,说:“放飞自我?”
关承酒点头:“虽说母后也正是看中他这点。”
宋随意闻言猛猛摇头:“太傻了还是不好。”
“你关心他那么多做什么?”关承酒皱着眉,不满道。
“好奇嘛。”宋随意笑了,伸手抱住关承酒的手臂,哄道,“我不看别的狗。”
“什么?”
“没什么。”宋随意弯着眼睛,凑上去在关承酒唇边啄了一下。
关承酒:“……”
见他乖了,宋随意才扭头去看别处,就对上了容王饱含深意的目光。
宋随意笑了笑,朝他举杯。
容王微微一愣,也跟着举杯,还没来得及喝,就收到了关承酒阴恻恻的眼神。
容王:“……”
宋随意笑得不行,整个人倚靠在关承酒身上,慢悠悠喝着手上的酒,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王,眼波流转,灯火交错间有种勾人夺魄的美。
但这种美并不狐媚,也没有攻击性,而是温柔的,包容的,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比他看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比福寿教原先那个据说是天赐美貌的神子还要美。
容王心脏漏了半拍,他想起杜熙说的话,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如果他成功了,他也可以得到这个人……
宋随意见他眸色渐变,有些无趣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关承酒。
“怎么了?”关承酒问他。
宋随意道:“没什么,就是在想,王爷真是不容易被美色迷惑。”
关承酒想起来之前在府里发生的事,陡然有些心虚。
他道:“也不是完全不会。”
宋随意笑了:“王爷是想说我长得好?”
关承酒点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很美,只是……”
“只是不会被我勾引得失了智?”宋随意眨眨眼。
关承酒点头,但现在就很难说了。
“那王爷可要看紧一点了。”宋随意说着凑上去,小声跟他说了容王的事。
关承酒听完差点把杯子捏碎了。
“别那么紧张,跑不掉。”宋随意捏捏他的下巴,“乖。”
关承酒脸色依旧很臭,尤其容王走过来敬酒,让他越发不爽。
但宋随意按着不让他发作,他也只能冷着脸坐在旁边,试图靠气势把人赶走。
好在容王还算有眼色——或者说怕死,没在这待太久,走之前深深看了关承酒一眼,没说什么。
关承酒脸色更难看了:“他在挑衅我。”
宋随意:“……”
也可能是没想到你会被压住呢?
他拍拍关承酒的背以示安抚,但没说什么。
直到宴会结束,各回各家。
容王作为王爷,也会参加祭天,所以留了下来,看见宋随意要走,便主动上去打招呼:“王妃。”
“容王可叫好些。”宋随意轻轻笑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叫我。”
容王闻言眯了眯眼,又叫了一声:“王妃。”
宋随意暗暗翻了个白眼,也没再接他的话。
偶尔逗逗关承酒还可以 ,但他没兴趣陪容王演这种让人作呕的暧昧戏码。
容王却好像上瘾了似的,又叫了一声:“王妃。”
但这回却被关承酒听了个正着,他一点没有客气,上去就捏住了容王的手,冷声警告道:“慎言。”
容王悚然一惊,没来得及辩解,就感觉骨头骤然疼了起来。
关承酒竟然生生把他的骨头捏错位了!
他愤然地看向关承酒,但关承酒此时注意力已经被笑吟吟的宋随意吸引,低声警告道:“回去,乖乖在家待着。”
“好,都听王爷的。”
宋随意笑着伸手勾住关承酒的脖子,当着容王的面跟他交换了个吻。
那一瞬间容王内心都扭曲了。
看着关承酒的眼神带上了所有物被侵犯的愤怒。
宋随意自然看得出,但也只是笑笑,附到关承酒耳边小声道:“沉住气,别浪费了我的心血。”
关承酒“嗯”了一声。
宋随意想了想,又凑过去吻住关承酒。
这回的吻比上次要更久,也更缠绵,唇舌交换间还能隐隐听见水声。
关承酒起初还没明白,直到余光瞥见容王的眼神,顿时懂了,搂着宋随意的腰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将人吻得眼泛桃花才放开,柔声道:“回家等我。”
宋随意点点头,看了容王一眼,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便走了。
关承酒看他那样 ,多少也有些明白容王的心情了。
宋随意太美了,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人在刚刚那一瞬间忽然带上了攻击性,像是骤然绽放的烟火一样,让人惊艳。
只要宋随意想,他可以让任何人为他心动,甚至疯狂。
而这个人是他的。
这个念头让他涌上了无限的满足感,对容王的觊觎也没那么不爽了。
珍宝总是很多人喜欢,但没人能从他手里将人夺走。
而宋随意直到上了马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笑着笑着,眼神又冷了下去。
他以前跟容王打过交道,那时容王看他的眼神就不大对劲,后来他偷听到容王跟杜熙做交易,说是只要杜熙把他给容王,杜熙想要什么都可以随便开口,而杜熙也看出了当时的他已经有了异心,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当时才下定决心去找关承酒自首,没想到重来一次,容王还是一样。
那就不是对“神子”这个名头有兴趣,而是看上他的脸了。
想到这,宋随意有些作呕,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野竹从车上把人接下来的时候,看他这样,有些担忧:“王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车里太闷了。”宋随意把那个恶心巴拉的人从脑海里挥开,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了,不过我一个人弄不及,让其他人帮忙了。”野竹道,“大家都不会说的。”
宋随意笑了笑:“没事 ,还有个事吩咐你们。”
“什么?”
“府里的守卫。”宋随意道,“等王爷回来,进了房之后,再过差不多两三盏茶的时间,让附近的守卫打开一个口子。”
野竹不解:“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迎接客人。”宋随意笑道,“对方应该就来一个人,不会待太久,你们都假装没发现就行,有王爷在,出不了什么事。”
野竹虽然不知道宋随意想做什么,但跟他跟着宋随意久了,知道他们王妃虽然有时候很胡闹,但还是有分寸的,便也没问太多,把事情告诉了今晚值守的人。
府中里里外外关承酒都打过招呼,王妃的话就是他的话,调动守备自然也没问题,何况这事听着也不危险。
确定事情都处理好,宋随意这才进了屋,问道:“我让你准备的衣服呢?”
“在这呢。”野竹去把宋随意要的衣服拿来,“东西都备好了,有些我不大懂是管家弄的,王妃看看还缺什么。”
听见是管家准备的,宋随意就知道问题不大。
关承酒能放在那个位置的,做事都靠谱,野竹就是太小了。
虽然跟着他,大概以后也不会靠谱到哪去了。
宋随意拍拍他的头:“我自己换就好,出去吧。”
野竹应了一声,出去了。
宋随意这才慢慢开始换衣服。
祭天仪式极繁琐,关承酒陪着关玉白祭完回来的时候鸡都睡了,整个东苑静悄悄的,只有他那间房还亮着一小盏灯。
关承酒皱起眉走过去,问站在门口打哈欠的野竹:“王妃睡了?”
野竹立刻打起精神,摇摇头:“王妃说要等您。”
关承酒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正想说什么,就听野竹又道:“王妃说今年第一天,想跟王爷一起睡。”
关承酒心下一软,点了点头:“辛苦,下去吧。”
野竹又摇头,说:“王爷您等一下。”说完就跑进去,把屋里的烛火一盏盏点起来后又出来了。
关承酒知道这是宋随意的主意,但有些看不明白,问道:“怎么?”
野竹道:“王妃准备了酒菜,不过现在应该都凉了。”
关承酒心几乎要软成一滩水,很轻地摇了摇:“就这样吧。”
野竹应一声,跑了。
关承酒这才迈步走进去,一转身才发现房间变了——
四处挂满了红绸缎,连原本贴在门上的“福”字也被换成了“囍”,桌上没有野竹说的菜,但有一壶酒。
他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回到了新婚那夜,只是那时在西苑,现在在东苑,心态也不大一样。
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宋家小儿子在外头的传言,烦躁得很,但进门后看见他,却是欣喜的,那种找到心心念念之人的欣喜。
而现在,那个人……
关承酒思绪忽然被眼前的人打断了。
宋随意穿着大婚那天的喜服,站在他面前,微低着头看他,顾盼流转,风华万千。
他心脏开始止不住加速跳动起来,擂鼓似的,整个人也愣在原地,动都忘记动了,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好半晌,宋随意才轻声开口:“王爷喜欢吗?”
关承酒喉结滚了滚:“什么?”
“我这模样。”宋随意道,“大婚那天,王爷没细看吧?”
“嗯。”关承酒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已经微微发哑,“你那天后来的样子,很美,今天也、也很美。”
说完,他狠狠皱了一下眉,有些唾弃自己这语无伦次的样子。
宋随意却只是笑了笑,说:“今天特地换了衣服,来给王爷看的。”他说着走到桌上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拿起来递了一杯给关承酒,“当时,是王爷主动要和我喝合卺酒的。”
“我那时候以为……”关承酒喉咙动了动,声音变得有些涩,“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可吃得饱饱的。”宋随意弯着眼睛,又把酒往关承酒面前递了递。
关承酒垂眼看着酒液中晃荡的那抹橙黄,只觉得心脏疼得厉害。
他接过酒杯,低声道:“那么多次,我没给你留下半分好印象。”
“所以王爷今天补给我。”宋随意说着勾过他的手,笑吟吟地看着他,“喝吗?”
关承酒看了他几息,很轻地点了点头:“喝。”
他这回喝得极慢,好像那杯是什么琼浆玉液,需要仔仔细细地来回品尝似的。
但关承酒其实没喝出究竟是什么酒,他满脑子都是宋随意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就像药,看得他有些口干舌燥,却又舍不得喝完它,只能一点一点地抿着,直到酒液见底才不舍地放下杯子,往前迈了一步。
宋随意顺势靠过去,整个人贴在关承酒身上。
关承酒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薄,忍不住皱起眉:“怎么回事?”
“反正穿不久,何必废那力气。”宋随意说着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领口,关承酒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外袍,连腰带都是松松垮垮随便扣了一下,精美的刺绣下是雪一样的皮膚,嚣张地晃进他眼里。
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但宋随意只是在领口停留了一下,便拉着他往侧边去,指腹滑过精美的刺绣,最终停在一处不自然的地方,大约是因为有些冷,那里被剌激得有些精神,耸立在刺绣下,像个小包子,手感有些微妙。
关承酒有些发愣,手指下意识缩了一下,在刺绣上蹭过,宋随意顿时全身一阵战慄。
他横了关承酒一眼:“冷。”
“冷还穿着这么点……”关承酒说着,伸手把宋随意抱起来往床走,轻轻放在软被上。
宋随意坐下后朝他笑了笑,说:“还想喝。”
关承酒立刻转身要去倒,却被宋随意抓住了 。
“喝多了容易醉。”宋随意道,“尝个味就好了。”
关承酒有点懵。
宋随意便稍稍用力拉了他一把,靠过去跟他交换了个吻,笑道:“是好酒。”
“是吗?”关承酒垂下眼,“我也尝尝。”
他说着也低下头,跟宋随意讨了个吻。
是府里的酒,果酒,很甜,也不醉人。
但分开后宋随意却是往床上一躺,软声道:“我好像醉了。”
“醉……”关承酒喉咙滚了滚,看向宋随意踩在自己蹆上的腳,莹白的腳趾头一下一下地动着,像个爬山的小人似的在他蹆上攀登,直到被拦住了去路才停下来,衣摆随着他抬蹆的动作往下滑落,露出又长又直的蹆。
关承酒一僵:“你裤子呢?”
“嗯?穿起来好麻烦。”宋随意用脚尖点了点他,“这样舒服。”
关承酒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宋随意:“你……你这是……”
“新婚夜,你说是什么意思。”宋随意朝他笑了笑,慢慢缩回腳。
关承酒这才看清他的全貌——宋随意身上是真的只披了那件外衣。
关承酒呼吸都滞住了。
宋随意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关承酒听话地靠过去,将人压在身\下低头跟他接口勿,一下一下,从一开始的轻碰,逐渐变得熱烈,变得难舍难分。
直到宋随意推了他一下。
关承酒一顿。
宋随意退开一点,轻口耑着气道:“又不听话了?”
关承酒闻言,眼睛都是红的,他抿着唇看着宋随意,鼻子里呼出的气息比往常要重很多,看上去像是气急了。
但过了好一会,他却道:“这次也不行?”
“说得好像我欺負你很多回似的。”宋随意笑了笑,朝他伸出手,“今天过年,心情好,王爷想做什么都行。”
关承酒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伸手去接,于是接到了一块熱乎乎的糕点。
剥开红色的包装纸,里头的糕点又白又软,淋上蜂蜜后似乎连空气都带着甜味,搭着上面的红豆一起简直是人间美味。
等一口下去,里头便露出鲜花馅来,新鲜的馅还带着汁水,不过是碰一下就流了关承酒满手。
关承酒以前没吃过这种馅的糕点,就算书上描述得如何好吃,好吃得天上有地上无,他的兴趣也不大。
他觉得人不该沉溺于口腹之慾,或是别的什么慾,太没有自制力了。
但在这软乎乎的糕点面前,他的自制力好像忽然就变成蜂蜜也一起消失了,起初还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后来咂摸出味来了,就忍不住狼吞虎咽,直到糕点碎屑撒了一床,弄得到处都一团糟。
他把床被收拾掉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泛起白,不同于在猎场,这回是真的有些乱了,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但他铺床的手艺着实有些惨不忍睹,最后是宋随意看不下去,叫了冯桂安进来,自己则被关承酒抱着去洗澡。
“我能行。”关承酒还在纠结床的事。
“等你铺完,天都亮了。”宋随意趴在浴桶边上横了他一眼,“我才不想累得半死还要睡你铺的床。”
关承酒理亏,抿着唇没说话,低头帮宋随意清理干净,便抱着重新回了床上。
冯桂安手脚麻利,早就把床铺得舒舒服服,见两人准备睡了,连忙上前提醒关承酒给宋随意上药,不然明天怕是要遭罪。
关承酒接过药,摆摆手把人打发出去。
冯桂安还是第一回在关承酒身上体会到这种嫌弃的情绪,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应了一声便走了。
宋随意这会全身都没什么气力,便躺在那任由关承酒给他上药,关承酒起初心思还有些旖旎,但看见他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顿时歇了心思,老老实实上完药,自己也简单洗了个澡便回床上去了。
一躺下,宋随意就滚进了他怀里,软声软气道:“腰疼。”
关承酒便一下一下轻轻给他揉腰,恰到好处的力道缓解了腰上的酸軟,宋随意喟叹出声:“王爷手艺不错。”
“只是这样?”关承酒道。
宋随意闻言皱起眉,睁开迷糊的眼睛看他:“不然呢?你希望我说什么?夸你大?还是夸你会?”
关承酒:?
“不是!”他顿时有些尴尬,“我没那意思。”
“那不然你想说什么。”宋随意道。
关承酒指了指床顶。
宋随意愣了几息,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听见了?”
关承酒点头。
宋随意挑眉:“那种情况你还有余力注意别的?”
关承酒:“……”
他哽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动静很大。”关承酒神色复杂道,“不用特地去看也知道,估计捏碎了一块瓦。”
“是容王。”宋随意小声将当初容王跟杜熙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关承酒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别这么吓人嘛。”宋随意笑道,“容王今天被我气了一下,想确认我们的关系是正常的,他那个人那么谨慎,自己亲自来最合适,结果好不容易等到巡逻的岗哨出现漏洞溜进来,就听见了一场活春宫,你猜他是什么心情?”
关承酒:“……”
“他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心情很不好。”关承酒沉声道,“宋随意,你这是把我当工具用了?”
宋随意品了一下他的语气,轻轻笑了起来:“王爷是被我当工具不爽了,还是因为第一次被我毁了不爽?”
“不关你的事。”关承酒道,“是容王。”
“懂了,是第一次。”宋随意笑道,“王爷以后只要想到第一次做我是特地做给别的男人听的,就生气是不是?”
关承酒脸色更臭了。
“那王爷也太高估容王在我心里的地位了。”宋随意拍拍他的心口,安抚道,“这些我早就准备了,不信你去问野竹,问管家,或者随便谁,今天这房间是他们帮忙准备的,在我们进宫之前我就跟野竹说好了,容王会主动来搭话完全就是个意外,我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关承酒闻言脸色稍霁。
宋随意继续说道:“本来我也就是赌一把,想着不来算了,要是来……那不也是个情\趣?”
关承酒脸色依旧不是很好:“这也能叫情趣?”
“那王爷那会怎么忽然那么来劲?”宋随意笑着看他,“还不是知道有人在听?你知道自己安排的守卫不会出这种纰漏,所以肯定是我安排的,心里不爽,又不能问,只能折騰我是不是?”
关承酒抿起唇,没说话。
“看来是了。”宋随意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王爷的确会因为这种事来劲,那这不就是情\趣。”
关承酒皱眉:“你下回不会想找人来看吧?”
“你想?”宋随意笑着看他。
“不行。”关承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让人听见他已经很不爽了,还要让人看,绝不可能。
“王爷放心,我没这癖好。”宋随意靠在他怀里,甜甜道,“但我可不敢保证我还会不会搞出别的事来,你知道的,人生总有很多意外。”
关承酒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宋随意笑吟吟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王爷别生气了,我掐着声音也难受。”
他一说,关承酒脸色就恢复了。
宋随意哄他时总会稍微掐一下声音,听上去又软又甜,但刚刚嗓子用多了,这会有些哑,掐着的确难受。
他想了想,让人送了润喉的茶水来,放的是花果跟梨子,味道清甜,挺好喝的。
宋随意吨吨喝了一碗,还有点意犹未尽。
关承酒神色有些复杂:“还想喝?”
“还有点想吃东西。”宋随意道,“刚刚体力消耗太多,有点饿。”
“不累?”
“累啊,但又没那么累。”宋随意想了想,笑道,“王爷自制力挺好的,还知道停。”
关承酒:“……”
一时间分不清宋随意是不是在嘲讽他。
“那我让厨房弄些清淡的东西来。”关承酒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
他早就该明白,他这位王妃就算真是妖精,那也是猪崽成的精,别说只是累,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是要先吃饱再出去挨砸的。
于是过了一会,宋随意又从床上爬起来炫了一顿饭,等吃饱的时候天都大亮了,有早起的官员来拜早年,关承酒吩咐人今天不见客,随即便抱着宋随意一起,睡了今年第一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