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左一点，右一点，右一点。”客厅里传来一个声音，裴母啧的一声，“就这样挂吧，卫生打扫好了没有？”
裴父从梯子上爬下来，望着墙上的挂画，轻叹道：“早打扫了，里里外外又拖了一遍，保证不丢人。”
“不是丢不丢人，你说儿子带对象回来，我们啥都没准备。”裴母抿了一口桌上的茶，用扇子敲着他的腿，催促道：“说句话呀？”
裴父安静躺在按摩仪上，“还要说什么，再出门买点东西？等你出去他俩都回到家了，路程又不远，现在知道着急了。”
裴母走进房间开窗通风，瞄着墙壁上的海报，第一秒，没有反应。
过了五秒，匆匆叫裴父进来。
“我说你一惊一乍干什么。”裴父的嗓音由近到远，“跑到儿子房间做什么？”
裴母：“带回的是Omega，这墙上挂的是Alpha吧？如果没记错儿子就为了他要死要活跑去打游戏，现在这个？”
“......”
空气中沉默半晌，裴父迟疑了一下，挥手道：“撤掉，以免见到吵了起来，不然责怪你没搞好。”
胶带粘得很牢，扯开墙上还残留刮痕，但现在顾及不了这么多，就在海报撕到一半时，门铃响了。
四目相对，裴母把海报扔进床底，跑到卫生间用毛巾擦手，“开门啊，愣着干嘛？”
门打开瞬间，两个声音从中传来。
“爸。”
“伯父，初次见面，这是给你的见面礼。”Omega的嗓音很小，跟在电视上看到的似乎不太像。
裴母走到门口，一脸笑意：“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我这什么都不缺。”
话音刚落，尴尬又来了，裴母拍了拍裴父的后背：“说话。”
“哦哦......快进来坐，当做在自己家就行。”
“呃...小宁啊。”裴母寻找话题，“坐这么久的车累不累啊？”
宁黎为心里咯噔一下：“伯母我很好，一开始说在本市我还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么近，后面休假了来回都很方便。”
“是方便，回头高铁一通来回不到四十分钟。”裴父插话说，“结果一年到头都没回来过几次，搁着又说训练训练。”
裴母微微皱眉，往他脚上一踩，眼神示意别说这个。
裴熠沉满脸看不下去，问道：“饭煮好了么，先吃饭吧。”
“也不说个具体时间，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裴母从厨房端起碗筷，Omega礼貌性走上去帮忙，“不用不用，你快坐下来聊会天。”
看着桌上的饭菜，宁黎为这才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家，以前幻想过无数次这种场景，两世都没能实现，反倒是在Alpha家实现了。
吃饭途中，两边都在夹肉。
宁黎为不好意思拒绝，点头微笑说：“够了够了，平时也吃不了太多。”
“太瘦了。”裴母说，“小宁今年是多大来着？”
宁黎为顿了一下，“十八，过完生日就十九，比裴熠沉小两岁。”
裴熠沉埋头一笑，内心深处喊着：十八的相貌，二十七的心理。
晚饭后裴母抢着洗碗，让他们父子在客厅聊天，宁黎为则跑到厨房里帮忙收拾冰箱里的青菜和厨具。
“我这里也没什么要忙，你也去坐着聊会天。”裴母看着Omega打心底的喜欢，但不能表现太夸张。
宁黎为回应：“让他们父子俩谈谈也好，听说以前让他打职业你们都不同意，如今成绩也有了。”
“他这么跟你说的？”裴母愣了一下，叹口气：“从初中开始就管不了，我们还希望性别是Omega好管一点，我和他爸都是beta，结果检测指标显示是Alpha。”
“Alpha就Alpha吧，打架闹事差不多一星期被喊一次去学校，当时他爸公司正焦头烂额，每次都是我去班主任那赔礼道歉，放学跑去网吧被拽了几次，后来工作忙也任由这样。”
“接着也不知道哪里听来，市比赛报名的邀请函，我们没让他去，他偷偷跑去参赛，据说什么名次都没拿到，还以为就这样死心了，结果后面越来越疯。”
“应该是在17年，什么训练营在招生，他爸气得桌子上一拍，骂着有种去了别回来，他整天闷在房里饭也不吃，以为就这样放弃，也就是那年他外婆生病了。”
“他外婆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应该支持下去，但我们始终不理解天天打游戏有什么好处，还浪费学业。”
宁黎为怔了许久，没想到完整经过是这样。
放在以前，电竞向来都是不被认可，想让父母支持下去很难，而现在依旧有人认为电竞就是不学无术成天荒废学业和青春的存在。
“没成年签合同要我俩签字，我签了他爸没签，指着他鼻子说你就当没爸，最终还是把他爸灌醉，歪歪扭扭地把字签了。”
裴母接着说：“离家时间远了，邻居家儿子考上重点高中，每次聊天都在问我儿子在哪里读，就找借口说给他上了封闭式管理，一学期都不回来。”
“也就18年吧，他第一次回来是说进了俱乐部，又是一份合同下来，还得签字。”
“他说熬出头了，再进一步打上去。”裴母欣慰道，“一年都过来了，这次签字很果断，他后面问我们会不会怪他。”
“毕竟过去了，自己生的能怎么样，再接着就是......”
裴母手里的活停了下来，“算了，不说这个了。”
宁黎为微怔片刻，嘴里缓缓念出那个ID：“Dream？”
“你知道？”裴母诧异道，“他应该有跟你提到，就是这个人吧，是个Alpha，那时候他要死要活为了这人跑去打游戏，到头来人还不认识他。”
“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直到被曝光说他喜欢Alpha，他爸气得差点去找他。”裴母叹息着，“亲戚朋友都在笑话，怎么生个Alpha，到头来喜欢的也是Alpha，手机关机拒收消息，时间一长就慢慢变淡。”
“他爸没过去，问我是不是没接触过Omega，给他介绍几个去看看，介绍了最后把人家全气跑了。”
“后来一问才知道，他说：我的性取向不明确，首选是Alpha，其次是游戏要打得好，否则没有共同话题，另外每月假期很短，陪你可以，但是你要买台电脑陪我打游戏，不然还是没有共同话题。”
宁黎为噗嗤一笑，“这是打上瘾了吧。”
裴母在围裙里取出一只手镯放在他的掌心，“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送什么，这是我从他奶奶那里得来的，现在把它交给你，他肯带你回来也是考虑好了，你们日子好好过，在一起闹矛盾很正常，本来想着婚后再给，今天见到你我也放心了。”
宁黎为看着手中的物品沉默许久，直到客厅喊了一声，才急忙塞进口袋。
裴熠沉：“这么久没出来，搞什么？”
“行了，你俩赶紧去歇歇。”裴母收拾好东西推开门，“小宁就睡客房吧，被子和床垫都是洗过的。”
裴熠沉手插着兜，吊儿郎当说：“我难得把他带回来，肯定是睡我那。”
“也行。”裴母望着儿子的神情，接着说，“你睡客房，小宁睡你房间。”
裴熠沉：“......”
这还是亲妈？
他勾了勾宁黎为的手背示意他说句话。
宁黎为笑道：“就听伯母安排，麻烦了。”
裴熠沉：“......”
这家是容不下了。
宁黎为洗完澡躺在床上刷论坛，房门被敲响。
推开门，Alpha一手枕头一手被子走进来，“他俩老出去了，我趁机溜过来。”
宁黎为不禁笑出声：“这话怎么说呢，搞得好像在偷情。”
“什么偷情那么难听。”裴熠沉反手关上房门，“父母见了，你那边我也拜访过，四舍五入我俩是合法的。”
宁黎为往床上一蹦，勾肩搭背搂住Alpha脖子凑到耳边小声说：“今晚有几件事，想听吗？”
“你说我就听。”
宁黎为思索片刻，“想听关于队内还是队外？”
裴熠沉：“嗯？先队外吧，或者是我妈跟你聊了什么？”
“队外，77说过年呆在京口跟他Alpha一块，每次聊天都抱怨说异地恋太累，接着是问我什么时候飞去北美，有些东西需要帮忙代购。”
裴熠沉点头，“队内呢？欧教问你有没有被赶出来？”
宁黎为摇了摇头，“Reality还没发消息，就是我亲爱的替补，回家后冠军戒指被翻出来了，亲戚朋友也都在，他母亲嚷嚷着去将要出国打比赛，不睡觉都要看比赛。”
“然后问我他有没有机会上场，最坏的打算就是去找训练赛录像，跟她说这是比赛画面。”
裴熠沉顿了顿，“那你怎么说？”
“我说前几轮的小组赛估计都是他上，整体来说上场的次数会比我多，年后好好练，别辜负教练对他的期望。”宁黎为笑了笑，“结果吓得以为是要来取代我，跟我解释说没想过要抢位置，主要核心还是我。”
裴熠沉淡淡道：“起初也是看好方欧的实力，欧教将他数据拿给我，表示有意向提上来，我看着KD平均值也觉得没问题就上替补了。”
“陈煜同样是从二队上来，数据会比他好，所以想法就是来回替换上场，两个赛季表面是替补，实际和首发没什么区别，但是遇到强队，还是有些差距。”
宁黎为点头，“说实话在几年前，可不是我在吹，SPL中单选手的实力我都有全面了解，直到现在的Wind，他实力始终是个迷，还是好奇全球赛会怎么打。”
“他们教练的bp会更全面，有时我们没考虑到的他们事先就有在练，其实世冠就是轮换没被猜到，否则也不会三比一结束。”
裴熠沉点头，“新秀选手越来越多，老将自然不能落后。”
宁黎为起身，蹲到床底下翻出几样东西摆在Alpha面前。
“挺新的，怎么扔床底了。”他一脸纳闷，“没想到我海报这么多？”
裴熠沉莞尔一笑，“我妈怕你看了会生气吧，实际上看见说不定更高兴。”
宁黎为仍在翻看，其中有一张是16年冠军捧杯图和一个签名，字迹有些模糊。
“这个签名？”他犹豫了一下。
裴熠沉抿了抿唇，“不是你的，被骗了。”
宁黎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打趣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
“Dream字迹出了名的丑，这个太工整反而不像。”裴熠沉说，“傻逼拿着假签名好意思拍卖。”
宁黎为低头一笑，从桌上接过一支笔，重新签了上去，“这下就是真的了。”
“现在签名不重要了。”裴熠沉凑过去亲吻他的脖颈，“你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