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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xx年11月27日晚,谭佑霜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一通电话径直打给了还在连夜赶工的盛安雅。

  “妈,青逸他不见了。”

  “什么?!”

  “晚上七点过,他给班主任宋时请假出去拿东西,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打过他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定位芯片还显示他现在在往郊区外的深山里移动,我怀疑可能出事了。”

  傅青霜和谭佑霜坐在沙发上,一起盯着电脑上显示时间为九点十三分的小小边角。

  傅青霜声音绷得很紧,因此在客厅里空荡荡地飘起来。而谭佑霜则一直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臂,他的手指时不时绞在一起,盯着傅青霜看的眼睛沉得像没有波澜的死水,只有绷紧的下颌线隐约能看出一点焦躁不安。

  “他在往山里走?你确定吗?”电话那头,盛安雅腾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紫色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剧烈摩擦,发出了一声尖锐噪音,“我晚上七点过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记得去学校门口拿给小霜的生日礼物。他请假出门肯定是为了这个。”

  她的嗓音在电话里稍显慌乱:“可就拿个礼物而已,现在人怎么会不在了呢?还在往山里走?他是又被绑架了吗?都安稳那么多年了!”

  “妈,你先别着急。”

  “我没慌,”盛安雅深呼吸一下,声音重归冷静,她五指紧攥成拳,指挥道:“等着,我马上给你爸打电话,你们两个留在家里,不要四处走动。”

  迅速的,谭佑霜听见了被挂断的一声电话忙音。

  “小冉,我有事,今天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先负责了。”盛安雅利落地把脚上的高跟鞋蹬掉,从工作间中翻出一双平底鞋穿上,边打电话边往工作室楼下跑,“喂老公,青逸他不见了——”

  “没事。”挂断电话后,傅青霜一边把定位迅速转发给傅离,一边安慰脸色瞬间白了一片的谭佑霜:“我和青逸从小就被绑架,都习惯了,他现在身上还有定位装置呢。只要有我爸在,他不会出大事的。”

  “如果是被绑架的话,那群人是为了钱吗?”谭佑霜绞着手指,脸色像刷了一层白漆,亮色的灯光白昼一样在头顶上晃开,让人头晕目眩。

  “不清楚,但青逸现在也就十几岁,肯定没人是直接冲着他来的。”傅青霜话锋一转,又说:“只不过现在还没人打电话要求我爸做什么,我们尚且摸不准对方的意图。我已经报警了,青逸的实时定位也已经发给了我爸,相信警察很快就能出动。”

  “好。”谭佑霜点了点头。他朝模糊的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只觉高耸的建筑顶端闪烁着红光,像巨兽摇晃的眼睛,空空的玻璃门宛若一颗颗能一口将他咬断的巨大尖利的牙齿。于是深层的恐惧就从心底钻出来,仿佛马上要把人吞噬。

  “谭佑霜?谭佑霜。”

  “嗯,怎么了?”他如梦初醒地收回眼睛。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爸说保镖马上就到。”傅青霜的话让谭佑霜已经开始发冷的手臂稍微回了点温,他走到饮水机旁拿杯子接了杯温水。等重新坐到沙发上时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拿平时用的杯子,而那个崭新的纸杯边缘也被他捏得有些不平整了。

  放心,谭佑霜嘴唇微微颤动着,对自己默念:只是小问题,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

  随着一个个电话打通,灯火通明的城市里,一群人开始了紧急调动。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正打着远光灯,摇摇晃晃地行驶在通往深山的幽暗小道中,逐渐向无尽的浓稠黑暗逼近。

  此时是晚九点十七分,天朗气清。

  *

  头晕。

  我这是在哪里?

  傅青逸脑子嗡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视觉并没有回归,而是隐没在更浓稠的黑暗里。他模糊能感觉到一大坨光晕在头顶上绽开,这和他很多年前的回忆重合。

  绑架吗?

  傅青逸感受着蒙在自己眼皮上的厚实布料和勒住双手类似麻绳的东西,心中开始飞快推测: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过了,这一次又会是谁呢?

  “醒了?”不远处,一道平平无奇的男声响起,除了声调略微有些低沉之外,那声音似乎没有其他任何特色。

  傅青逸被布料蒙住的眼皮颤了一下,他嘴唇紧闭着,决定假装听不见这句话。只可惜对方却并不如他所料,而是径直解开了蒙住他眼睛的布条。

  见如此情形,傅青逸也不再假装了。他睁开眼睛,嘴皮子一动,噼里啪啦就问:“你好,请问绑我能给你提供什么价值吗?你想要什么?如果我能提供,那你大可以直接开口的,我和我家人都不会拒绝,只要你别伤着我就好……”

  诶?等等……

  认怂的话正不要钱一样一套一套地往外扔着,等眼球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仔细看清眼前这个人的五官后,傅青逸忽然把他和印象中的一张脸对上了。

  巧了,傅青逸眼神一凛,暗暗心道:原来是这位,怪不得他要绑我。

  短短几句话一出,兴许是傅青逸的上道震惊了这个男人,他缓缓地扯起了嘴角,看样子有些愉悦。然而不等男人开口,傅青逸却倏地神色一变。

  他缩起脖子,垂下眼睛,装出畏畏缩缩的样子,用对方刚好能听见却稍显微弱的声音嘀咕:“你究竟想要什么啊,谭深?”

  随着谭深两个字一出,男人的笑容消失了。

  “傅家的二小子什么时候也关注我们这种小门小派了?”谭深如附骨之疽般的眼神阴暗地在傅青逸脸上攀爬着,他先是扯着嗓子这么阴阳怪气了两句,才缓缓后退,从头到脚开始打量起傅青逸。

  “谭家不是小门小派。”仿佛没有感觉到谭深那十足恶心的眼神,傅青逸抬起脑袋,十分有耐心地回答:“谭氏集团在很多方面都有成就,去年前年更是直接入选了优秀企业五百强,我知道您也是应当的。比如说上上个月的财报杂志,我就曾在那上面看到过您的身姿……”

  “……”

  礼貌到酸腐的语气让谭深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像是没预料到傅青逸会如此不慌不忙,他憋着口郁气,忽然愤愤道:“五百强算个屁?就算别的企业来了,也经不起你们傅家这样耗!”

  听闻这句话,傅青逸神色一怔,像是不明白谭深说的什么一样。

  他微微蹙起眉头,歪着脑袋疑惑问:“傅家?傅家怎么了?”

  “你不知道?”

  丑闻被曝,市场动荡,股价下跌……

  谭深想着这段时间自己手底下公司的经营状况,又想到谭思这个突然挤进公司的私生子的蒸蒸日上的经营状况,脸色愈发不善。但他似乎也意识到这和眼前还在上高中的男生应该并无太多关联,于是只是冷哼了一声,接着说:“你爸这段时间把我整的够呛啊。”

  “我爸?”傅青逸脸上的表情仍旧停留在茫然与似懂非懂的分界线上。

  他和小狗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把对方天然呆的无辜表情学了个十成十,任谁来见了都只会觉得他是一朵人畜无害的漂亮小花,没有丝毫攻击力。

  傅青逸喃喃道:“我爸做什么了?”

  “嘿,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是他亲儿子,怎么不知道他在干嘛?”谭深盯着傅青逸的眼睛,狠狠讥讽道。

  “我没有!”装模作样四个字一出,谭深看到被绑在凳子上的少年似乎急了。

  果然是青年人年轻气盛。

  谭深轻蔑地看见少年用力挣了一下,但没能从凳上挣脱,只能面红耳赤地梗着脖子大声反驳:“嘿,我怎么知道我爸干吗了?你有啥事找他去啊,找我干什么?我爸公司里的事哪有找我过手的!”

  “还说我装模作样……”

  少年的声音逐渐弱下去,透露着点点不服气,然而姣好的容貌不仅让他的愤怒不显得咄咄逼人,反而使得谭深心中有一种奇异的凌虐感升起。

  他在国内外见过睡过的人很多,但确实从来没见过傅青逸这种货色的。他很艳,像一朵绮丽的花,带着毒,却越发引人绮想。

  可惜是傅家的儿子,还是个未成年。

  谭深忌惮地看了一眼傅青逸的脸,谨慎地退后半步,“随便你怎么说,反正现在你落到我手里了,识相点就告诉你爸,停止对我手底公司的一切侵吞行为。否则我想,他大概也不想看到最坏的情况出现吧?”

  他手底的公司?侵吞?

  傅青逸被谭深这个居心叵测的用词恶心了一下,他不悦地思索着:现在距离他爸出手整治谭家的时间也不长,谭深为什么会因为公司的事情绑架他?还远远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吧?

  除非……

  除非谭深遇到了什么严重危及自身的事。而他强调了他手底下的公司……

  脑袋飞速转了几圈,傅青逸大致能猜到谭深狗急跳墙的原因了。

  他继续做出一副小白莲花的可怜样子,问:“那你需要我给我爸说吗?他是个工作狂,但他对我很好的,我说什么他肯定会听的——”

  房间内还有几个彪形大汉,傅青逸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边的地势,一边竭力说服着谭深。

  晚十点零三分,傅青逸短暂失踪后的第一通电话打响。

  *

  谭佑霜和傅青霜坐在赶往山里的车辆里,前后几辆车内都聚集着数位安保人员。他紧张地盯着傅青霜的侧脸,根据刚才的电话内容猜测:“所以是因为我,傅青逸才出事的吗?”

  “不是,你别多想。”傅青霜拍了拍谭佑霜的肩膀,不出预料地察觉出对方肌肉绷紧,他无奈讲:“听我爸说,青逸他现在还挺生龙活虎的,对方应该只是图财。而他被绑已经查出来和那个替我妈送礼物的中年男人有关了,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谭家买通了,青逸对他没防备,一用药就被放倒了。但我爸的家底摆在这里,一般人还是不敢做出什么举动的。”

  傅青霜着重强调:“真的,你放心吧。”

  “谢谢哥,但我真放心不下。”谭佑霜感觉着自己飞速跳动的心跳,先是苦哈哈地尽力冲傅青霜扯出了一个笑容,才转头眼巴巴地问司机:“请问能再开快一点吗?”

  “……”

  看着镜中司机稍显无助的视线,傅青霜无奈点头:“就按他说的,开快点吧。”

  *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中止了目前正在进行的收购项目。”傅离站在山腰,黑色的风衣被夜间的晚风吹起,发出猎猎响声,他紧握着盛安雅冰凉的手,要求:“与谭氏旗下数家公司的合作合同现在也在拟定中,已经拟好的合同已经传送给你了,如果满意,希望你能尽快放我儿子回家。”

  电话那头又提了几句别的,傅离低头看着盛安雅的手指和指甲上淡粉色的指甲油,一口答应:“向境外账户汇款是吧?可以,我的前提是保证我儿子傅青逸的安全……”

  等挂断电话,傅离看着盛安雅担忧的眼睛,说:“查到的消息是对的,谭深不是想拯救谭家,而只是想敲诈勒索一笔巨额财产,然后出国。他妈妈前段时间突发脑梗,抢救无效去世后,谭深的地位动荡的厉害。谭深这个人做事不着四六,有母亲庇佑着还好,没了他妈他什么都不是。前段时间我针对谭家子公司的行动让他极其尴尬,谭深的权力在被收拢,总公司握股被削到了百分之几,而他原有的股份都转让给另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

  “谭深也知道,这件事之后我肯定不会放过谭家,他打的就是一石二鸟的主意,怪不得敢来绑我儿子。尤其可笑的是,”提到这个,傅离忍不住冷笑:“我查过了,那个野心勃勃的私生子年纪竟然比谭深年龄还大。”

  “青逸喜欢的那个男孩也是谭家的私生子,我听青逸说,小霜之前过得可惨了。”盛安雅扣着傅离的手,讥讽:“现在上一辈造的孽还让小孩子来担,谭家可真恶心。”

  “傅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保证您儿子的安全。”

  看着逐渐增加的警力,傅离冲领头的警官笑了一下:“太感谢您了。”

  等警员往上走去,傅离低声冲盛安雅说:“我已经给长昼打过电话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青逸受了什么伤,可以立马送到他那里去治疗。而至于谭深……”

  “这种蔑视法律的人,我会让他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那是自然。”盛安雅那张总是露出灿烂笑容的脸上,现在表情甚至较傅离更加凶狠冷硬。她踩着平底鞋灵活地在颠簸的山路上穿行,等快步冲到几乎最前方,她才站在夜色深处,转身居高临下地冲自己的老公冷冷喊:“傅离,跟上。脱险的第一时间,我要看到我儿子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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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真的好帅哦!喜欢帅气姐姐。

  (这几天在练车,而且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写东西了,手感好几天才勉强恢复过来,所以这几天的更新时间可能还是不太稳定,呜呜呜真的特别特别抱歉,对不起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