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住在狭小的一室一厅里, 完全失去了个人的隐私空间。

  宗默决定让阮池多待几天养好精神,却不怎么想天天将就沙发, 于是重新搬回床上, 两人硬挤一张单人床。

  阮池还乐意跟他挤一块,将他搂得紧紧的,一张单人床还能剩下不少空余。

  除了睡觉, 当然还会对他动手动脚四处乱摸。

  宗默没太大兴致,倒也不介意有人伺候自己,不再拒绝却语气淡淡:“你想做就自己动。”

  在自己家就是有底气。阮池对他的态度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自力更生自助服务。

  宗默:……

  如果不是无意得知阮池爷爷去世的事, 他真的会觉得阮池在发疯。

  就算知道了,也不妨碍他觉得阮池有病。

  唯一重视的至亲去世, 却半个字都不肯吐露。倘若不是他愿意多付出一点耐心, 说不定还会因为阮池的态度而恼火,再往他身上捅一顿刀子。

  阮池就不会受伤难过的吗?

  为什么不能像凌寒一样发泄出来呢?

  就这么不愿意相信别人、依靠别人吗?

  阮池自助是自助了, 但动的次数少, 停顿的时间长, 似乎是在偷懒, 也似乎是想多花一点时间注视眼前的人。

  阮池抵住他的前额, 涩声道:“不要再离开我了。”

  宗默:……

  他不出声回答, 阮池也不逼他,就像喊他的名字一样不断重复念叨“不要再离开我”。

  别的什么都不愿意说。

  他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挺了解阮池。也如陆泊所说, 他总是看到别人好的一面。

  估计在这个世界上, 也就只有他会愿意去了解这样的人了。

  -

  宗默不知道要不要问阮池有关他爷爷的事, 一时想不明白阮池到底需不需要安慰。

  阮池本就因为爷爷的病情而烦心, 两人的合同正好到期, 宗默又在这个时间节点提出要搬出去住。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底的误会。

  他能想明白这是误会,阮池不会想不明白。但他的确离开了,阮池便揪着这件事不放。

  他不开口搭理这个发疯的人。阮池也能自言自语,换个问题不停地问: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你怎么敢离开我?”

  “那天,我回头了。”宗默实在被问得烦了,终于给出回答,嗓音闷闷的,“是你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湖边,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阮池立刻消停,总算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又俯下身来吻他,试图将一切过错都用柔软的躯体糊弄过去。

  宗默不肯张嘴,甚至抬手挡住。

  阮池只好解释:“我太生气了。”

  宗默责备道:“而且你还威胁我。”

  阮池再沉默几秒,显然是清楚他意指为何,却强词夺理:“我没有威胁你。”

  虽然安澜说阮池的目的是让他回去,不可能真把那种东西发出去。可他并不能像安澜那样敏锐察觉,只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威胁。

  大概是发觉宗默的抗拒,阮池又说:“我没有威胁你,我怎么可能舍得让别人看你?”

  宗默:……

  这倒是,他只穿了内.裤拍摄的杂志照片早就全被阮池扣押,连他本人都没见到过。

  但他依然不怎么想理阮池,偏开脑袋。

  阮池难得耐心地问:“你还在生什么气?”

  宗默犹豫一会,鼓起勇气问道:“在湖边的时候,你说我是玩具……是骗我的吗?”

  阮池不假思索:“不是。”

  宗默:?

  这个问题就不能骗他一下吗?

  阮池明明就对他很特别,安澜还说阮池很喜欢他。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阮池又沉默一阵,这次似乎是因为不解:“你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宗默却害怕听到答案。

  ……到底为什么要问,还不如做到腻算了!!

  阮池一字一句地说:“我很喜欢你。”

  宗默:?

  难道这次是骗他的?

  “那你刚才还说我是玩具?”

  “这冲突吗?”阮池先下意识反问,而后才解释玩具的含义,“只属于我,让我开心。”

  宗默:……

  阮池继续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也希望让你开心。这冲突吗?”

  宗默:?

  不愧是阮总特殊的表白方式。

  片刻后,宗默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我生日那天,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我怎么可能开心。”阮池说,“所有人都要和我抢你。”

  宗默微愣:“那你为什么要走?”

  不但不陪他过生日,还留下他独自1v4!

  “你不是很开心吗?”阮池说。

  宗默:……

  他选择再换一个问题:“你对陆老师的感情是前一种吗?把他当成……玩具?”

  “我对他有什么感情?”

  宗默:?说好的白月光呢?

  “小时候认识的那些人,只有他不怕我,当时觉得很有趣。”阮池解释道,“后来才发现是个假惺惺的烂人。”

  阮池确实算不上假惺惺,是表里如一的有病。

  宗默气道:“你更烂!”

  阮池却不气,还说:“嗯,没错。”

  宗默:……

  “那你为什么要帮以前的宗默赔违约金,还要让他住到你家里?”

  “看起来能赚钱。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前,他也不怕我,本以为会有意思。”阮池说,“正好家里冷清,放在家里摆着看,感觉还行。”

  尽管话里的人不是自己,也让宗默一噎。

  这话说的,完全是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物品。

  怎么会有这种疯子啊!!

  换句话说,在阮池的人生字典里,应该本不存在“让别人开心”这一条。

  进一步了解阮池到底病得有多严重之后,宗默更觉得这份喜欢来得不可思议,不怎么相信地追问:

  “阮总,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第一次的时候。”阮池说。

  宗默:……

  用下半身一见钟情是吧。

  阮池倒只是顺口一说,说完才认真地想了想,再次开口道:“是在1月1日。因为你来了。”

  宗默:?

  什么?

  那阮池逼他穿反串演女主角……是发生在喜欢上他之后的事?

  这合理吗,非常不信。

  “你喜欢我还逼我穿女装?”

  “因为很漂亮。”

  “那你也觉得女孩子漂亮吗?”

  “没有,只觉得你漂亮。”阮池说,“而且忸忸怩怩的样子很可爱。”

  宗默:……

  阮池叹口气:“但我有点后悔,不应该让你穿女装拍戏,在家里穿穿就好了。”

  宗默:……

  结果误打误撞让他成了国民老婆。

  宗默还是心里烦闷,嘟囔道:“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你喜欢我。”

  “我不知道你喜欢听这些话。”阮池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不是我喜欢听这些话……”宗默只觉有些解释不清,于是先回后面半句,声音渐低渐细,“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离开。我都猜到合同到期了,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早就走了。”

  阮池再说一遍:“我很喜欢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

  宗默本以为这晚自己不会再失眠,结果依然过了好一会也没能睡着。

  阮池自然也没睡,还留着一盏床头灯。

  宗默有些好奇阮池不工作还在熬什么夜。在微弱的灯光里,悄悄将眼皮撑开一条缝。

  阮池侧躺着,手肘压在枕头上,单手托腮,正在注视着他。

  宗默:……?

  免得被发现,他赶紧闭上眼。觉得有点奇怪,如果阮池再在嘴里叼根烟,被上的那个就更像自己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枕头另一半压着的重量才消失。

  搞什么?

  显得多么深情一样。

  而且看了这么久,撑着的手臂不酸吗?

  阮池终于动了动,将他的脸摸了又捏。

  宗默:……

  阮池这一系列操作熟练得怎么都不像第一次。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中被捏脸都不醒,真的很像某种能在街边睡到打呼噜的动物。

  阮池又俯下身,低头埋入他的发间。

  一路吻到额角,从鬓边滑至脸颊,从脖颈蜿蜒而过,越过喉结,最后久久停在肩头。

  宗默暗自在心里评价,阮池除了没伸舌头以外,某些行为也非常像狗!!

  他就说,为什么经常早上醒来发现身上的印迹和前一晚的数量对不上。

  原来是在这儿呢。

  他痒得快装不下去,阮池终于关掉床头灯,紧紧搂住他,这才停歇了下来。

  原来阮池也不是睡姿不老实半夜压到他身上,而是在刚入睡的时候就压在他身上。

  宗默一时失语,得亏自己身体结实,不然睡不了多久就得被压得喘不上来气。

  他觉得得跟阮池商量一下不要抱着自己睡,比如可以放只手上来但别放脑袋,太沉了。

  仿佛是站在了cp粉的旁观者视角,这时的他把许多想不明白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阮池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喜欢他。

  -

  宗默撑了两晚没倒头就睡,确认阮池的确在自己睡着之后偷偷摸摸做狗,无语得不行,却算不上生气。

  而每天早上醒来时,阮池都已经醒了,猫头鹰似的盯着他。

  眼下的青黑没缓解多少,唯一的变化是话又多了起来。

  “我饿了。”阮池说。

  颐指气使的感觉也回来了。

  宗默:……

  因为房子小,他们从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没有工作要忙,曾经的工作狂霸总也在摆烂,除了自助服务和偷偷做狗,成天什么正事都不干。

  宗默闲来无事,重新拾起自己的厨艺。

  他并不讨厌给阮池做饭,却不希望恢复到之前那种不平等的关系,也是想试试看阮池的底线到底在哪。

  他躺着不起,摆足了好吃懒做的混账老公姿态,说:“昨天的粥你自己热一下。”

  “嗯。”阮池平静接受,“热多少,你要不要?”

  宗默:……

  他翻身下床。

  这几天有时候也叫外卖,但不挑食的阮池一见到外卖就嫌弃,挑挑拣拣吃不了几口,更宁愿喝他熬的没什么滋味的白粥。

  他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想着阮池回去也不会好好吃饭,于是决定最后再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等阮池慢悠悠吃完饭,他才开口问道:“阮总,你不用去公司吗?”

  阮池无所谓地说:“不想去。”

  宗默又问:“那你要在我家待多久?”

  阮池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宗默深吸一口气,换了个问法:“你什么时候回家?”

  阮池的语气立马平静下去:“看你什么时候想走。”

  即使阮池今天的态度还算不错,但有的话宗默还是要说。

  “我不想去你家。”宗默狠下心道,“如果你没事了的话,可以回去了吗?”

  阮池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宗默一字一句:“这几天让你留在我这里,只是因为我觉得你状态不好,不是因为别的。”

  阮池:“……什么?”

  “你可以把那些照片删掉吗?”宗默问。

  阮池一口答应:“可以。”

  因为阮池的态度太过顺从,宗默再吸一口气,强硬起来:“那你现在就回去删掉吧,我送你出去。”

  阮池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暴怒的话送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只是静静地用眼睛看着。

  宗默看看阮池身上自己的卫衣,又说:“你的西装晒干了你要不要换回去,我的衣服可能不太适合你。”

  都这样了阮池也没发飙,默不作声换回自己的衣服。

  宗默不再多话,将他送出家门。成功达成所愿,心情依旧沉甸甸的。

  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可阮池都亲口承认了喜欢他,也清楚他的软肋在哪,却绝不肯放低姿态,道歉求原谅。

  就这样如他所愿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