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瑜没想到庄尉会忽然这样问。
车里打着暖气，沉闷的气氛粘着皮肤。褚瑜觉得难受，不安地动了动。
他磕磕绊绊地组织语言：“也还好，一开始……爸爸叫了个阿姨来烧饭的，后来我自己会做饭了，就不让阿姨来了。”
“嗯。”庄尉简短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过了会儿，褚瑜又说：“而且我那时候还没读完书，在家的时间不多。”
“那是什么时候？好像就在我出国那段时间吧？”
褚瑜用鼻音很轻地回复：“嗯。”
庄尉用哄小孩似的语气试探：“你妈刚走那会儿……你爸没有留在家陪你吗？”
“没，”褚瑜闷声说，“他太忙了，实验室的项目很关键，走不开。”
庄尉说：“可惜那时候我刚到学校特别忙，国内很多消息都关注不到，过了段时间有老同学说起，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要是我在国内就好了，起码可以陪陪你。”
褚瑜没有接话，但他一直看着庄尉的侧脸，没有回避。
这时候后面的车响起喇叭声，庄尉重新发动车子，驶过十字路口朝褚瑜家方向开去。
在快接近褚瑜给出的地址时，褚瑜接到了爸爸的回电。
庄尉调低了车载音响的音量，有意无意间听了些内容。父子俩对话其实很简单，褚瑜叫了声“爸”，然后说些店里的近况，没有提今天不愉快的小插曲，然后说了新年快乐，叫他爸爸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通话很简短，没有超过3分钟就挂了，但庄尉觉得褚瑜心情好了一些。
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孩。
庄尉想了想，腾出一只手绕过去，揉了揉褚瑜的脑袋。
褚瑜把头靠在坐垫靠背上，好像觉得这样有支撑的姿势很舒服，对于庄尉越界的行为也没有避让。他把手机抓在手里，屏幕还亮着，他也没有要去按灭。
车驶进小区，庄尉看了看路，问：“褚瑜，往哪开？”
褚瑜又坐直了点，开始指路：“这边，一直往前，开到河边最后一栋，左拐。”
庄尉照着他的指示，到了褚瑜家。
因为褚瑜问了他会不会拼乐高，他就不客气地一起下了车，跟着褚瑜一起上楼了。
初步打量了一下，褚瑜家里的装潢是那种老传统中式的样子，很多年前流行过。房子年份应该很久了，但平常只有褚瑜一人住在这里，所以显得很空旷，很干净。
褚瑜站在玄关处发了会儿呆。
庄尉没有催他，帮他关好门，然后往里头又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那盒他送的姜饼屋乐高，一些零件和拼好的部分摊开在沙发边上，盒子倒在一旁。
褚瑜抬起头直视了庄尉，眼神有点为难，说：“我没有准备拖鞋，你能不能不换鞋？”
庄尉打开灯，灯光照亮了褚瑜被拖鞋困扰的脸。
“没事，我把鞋子脱了……”
“不用！”褚瑜急忙说，“地板很冷，你别脱了……要不你穿我的吧。”
庄尉看到鞋柜里还有一双男士拖鞋，应该是褚瑜爸爸的鞋子，褚瑜不想挪用。
“没关系，也不是一定要换拖鞋的，”庄尉环顾四周，带着一点笑意说，“你好像有一阵没拖地了，那我直接踩上去了？”
褚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脸上的肤色显得更深了。
他这儿没开暖气，庄尉就没脱大衣，直接走了进去，一下到了沙发边上，问：“才拼好这么点啊？”
“嗯，我拼太慢了。”褚瑜挪开视线，开始找茶杯。
“你要放点茶叶吗？”
“有什么茶？”庄尉问。
褚瑜又为难起来。
他是从来喝不来茶叶的那种人，家里的茶是爸爸留的，说平时招待人可以用，但他也没招待过人，不知道是什么茶。
“我给你看看吧，我不知道好不好。”
说着，褚瑜爬到一张凳子上，从高处的柜子里取茶叶。
他拿下来的茶叶各式各样，有小纸袋装的，有金属罐子的，有装在陶瓷壶里的，还有一块剩一点的茶饼。
看得出来，茶叶都是好的，只是存放有点久了。
褚瑜解释说：“我爸每次回来，会把喝得剩点底的茶叶带回家，但是我不太喝，就放起来了。”
庄尉过去挑选了一下，要了陶瓷壶里的过季了的雨前龙井。
褚瑜泡茶也不熟练，所以庄尉干脆接过壶，自己来。
泡好茶，褚瑜开始把乐高一点点往茶几上挪。庄尉便坐到沙发上，开始帮他拼。
他一边找对应的零件块，一边随口问：“你家里倒没有烘焙的东西吗？我还以为会和店里一样呢。”
褚瑜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不在家做那些。”
“为什么？”
褚瑜又停顿了更长时间，说：“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做。”
庄尉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说：“那我现在有点饿了，怎么办？有东西吃吗？”
褚瑜愣了一下，想半天才说：“冰箱里有面条，荷包蛋面吃吗？”
庄尉算看出来了，褚瑜确实不常在家开火。
刚才取茶叶的时候，庄尉看了一下，褚瑜家里的灶头很干净，锅盖上有层薄灰，应该很久没烧过菜了。家里没有烤箱，只有一台小微波炉。
想想也是，经营一家小店铺必定是天天早出晚归的，哪会有时间做饭。
褚瑜可能觉得庄尉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他，是对荷包蛋面不太满意，就又说：“好像还有一包榨菜，加面里应该还可以。”
庄尉突然有点坏心思，想再为难他一下，就说：“晚饭也吃了面，有点不想吃了。”
褚瑜眉眼耷拉下来，想了会儿，又睁大了眼睛：“水饺要不要吃？”
“那可以啊。”
“我去煮，你要吃几个？”褚瑜边说，边快步往厨房走。
庄尉就问有几个。
褚瑜打开冰箱抽屉，拿出来一看，剩得不多了，只好全煮给庄尉吃，还额外煎了2个鸡蛋。
庄尉其实也不饿，但为了演得像样一点，就很快速地全部吃完了。
然后褚瑜去洗碗，庄尉继续帮他拼剩下的乐高小房子。
两个人一起拼的速度很快，后半夜的时候，就全部完成了。小房子看起来很有家的感觉，褚瑜前后欣赏了一会儿，觉得成品比想象中好看。
“好了，我差不多回去了。”
庄尉站起身来舒展筋骨，揉了揉肩。
褚瑜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地说：“好晚了，不好意思……”
“没事。”庄尉很快回答，“那我走了。”
褚瑜犹豫了很久，又打开手机屏幕看时间，非常动摇。
庄尉忍不住笑了：“行了，我回去了。明天几点开门？”
褚瑜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庄尉是在问他象屋的事。
“假期里我会晚一点，大概8点半吧，明后天人不多的话，会让乌晨放2天假，我就开到晚上6点。”
“好，那我明天早上来帮你。”
“不用……”
庄尉这次没让着他，坚持道：“我8点半到。”
褚瑜只好说：“好吧，你可以晚一点。”
庄尉很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褚瑜只送他到楼梯口，然后目送他下楼，关上门。
他站在玄关呆了很久，分不清自己是松一口气，还是有点失落。
作者有话说:
其实褚瑜挺辣的，本性来说应该很符合他的肤色，但是被岁月摧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