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琴声掠过易北河【完结】>第84章 Chapter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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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百个日夜不见,我的南希却似乎没那么挂念我,她说因为她知道我很幸福,所以这一次的前来,更多的是为了薇罗奇卡。

  “你这样说我可伤心了。”我不满地道。

  “伤心吧,阿尔,伤心吧,有人等着来安慰你呢。”

  “我可不会安慰一个变态。”萨连科没好气地说,看来还在怄气我下午拔了他的毛。

  南希无奈地笑,搂着挽着她肩头的默默流泪的薇罗奇卡,说:“和他们在一起怎么能休息,心里的苦要用辛劳强压下去吗?男人永远不会知道女人在想什么。”

  她擦去薇罗奇卡脸上的泪水,说:“好薇拉,我们去后院乘凉吧。”

  薇罗奇卡点头,不发一语。我和萨连科连忙把摇椅搬到后院,还在中间的桌子上摆上茶炊。自从南希到来,薇罗奇卡没有看我们一眼,只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挽着南希的胳膊,仿佛在祈求她待久一些。直到现在我们才明白,她的痛,从来不与我们诉说。因为我们不懂,懂了也体谅不得。

  女人和女人之间仅凭一道眼神就能传达的无声的默契,在女人和男人之间用任何语言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夜里渐渐上了露水,两名女人却依旧不肯回来。我照顾着阿尔,叫萨连科给她们拿去毛毯,南希凝望着萨连科,示意他俯身,接着便伸手抚住他的脸,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凉冰冰的吻。

  “去吧。”她对萨连科说。

  萨连科疑惑地走回来,摸着脸不知所措。

  “她们俩都在流泪。”他说。

  “流泪总比不流泪好。”我帮阿尔搭上了一块积木。

  “我不喜欢女人流泪……总让我,很心痛。”

  “可如果连眼泪都流不出了,那便是绝望了。”我朝萨连科伸出手,他耸耸肩,坐到了地毯上,自后把阿尔抱在了怀里。

  “舅舅,看。”阿尔奶声奶气地说,他用积木搭了一个城堡,“我们的家。”

  “好阿尔,多聪明,多厉害。”萨连科吻着他,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七月的夏日,如门德尔松琴键下的梦。女人们在露水浸润的星月夜下彻夜畅谈,男人们则和孩童围着积木搭建他们的城堡,若这就是梦,我希望这梦可以永远持续。

  直到第二天清晨,在烤面包的香气里我睁开了眼,入眼不是往日萨连科迷人的眼眸,而是南希绰约的身影。坐在床边,她低头看我,鬈发从耳后落下,蓝白色的衬衫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很温柔。

  “我发现,你睡觉的时候喜欢砸吧嘴。”她说,“以前没有这个毛病的。”

  我笑了,嘟囔着说:“那是因为以前没人在梦里亲我。”

  “你穿衣服了吗?”

  “穿了。”我打了个哈欠,“我可是很讲究的,要穿亚麻的睡衣。”

  于是她掀开我的被子,我顿觉凉飕飕,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全然赤裸。吓了一跳,我连忙捂住。

  “怎么回事?”

  南希闷闷地笑了,我被她逗得脸红,她说她早上来到这个卧室时快把刚醒的萨连科吓个半死,因为他正准备趁着早上的兴致来惩罚我昨日的戏弄,还没开始就被南希发现,南希说,让阿尔好好休息吧,他身体不好,萨连科便期期艾艾地答应下来,窘迫地穿好衣服溜之大吉,却把我赤条条地落在了被窝里。

  “我们说话声那么大,你都不醒。”

  “因为在做美梦,舍不得醒。”

  “醒来也是美梦,瞧,今天下雨了。我很喜欢下雨,天气凉爽,思绪也不会浮躁。”

  “南希……”我握住她细瘦的手,“我很想你。”

  “我也是,很想,很想你。”她俯身在我脸上吻了吻,绿色的眼眸里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都不陪我,你昨天一直和薇拉在一起。”

  “她更需要我。”

  “我也需要。”

  “太贪心了。”南希捏了捏我的鼻子,“没个正经。”

  我挑了挑眉,“是因为你我才这样的。”

  “可是……阿尔,你都清楚的吧,现在你的处境,我是说——你们的处境。罗曼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但他长久地活在爱里,没有充分体验过这个世界的恶意,他们的信仰为他构建了一个理想的社会,甚至超乎人性……可我们不同,有时候,在某些事情上,或许你要比他看得更远,更清楚。”南希欲言又止,“你要站在他前面。”

  我笑了,伸了个懒腰,说:“当然,不过,他看似毫不在意,但对我们的未来,他正努力把握方向,我相信他。”

  “这是对权威的挑战,很少有人抗得下来的。”

  “你不是也说了,有我在。他去光明正大地向上走,见不得光的脏活儿我帮他去干。来一个,我杀一个。我可没什么道德心,不过……”我笑了笑,说:“不过可不能让那个傻瓜知道,他总是希求一种完美的调和,希望不要有人受伤,都可以全身而退,我和他如此,所谓的敌人也如此。可这回上校的死应该给他敲了个警钟,叫他的幻想有些许打碎了。也许这是一种所谓的‘成熟’,可我宁愿他在这方面永远不要成熟,有那么多人爱他,他也爱着这个世界。”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你总能让我放心,亲爱的。”南希俯身在我脸上吻了吻,我回吻了她。

  “还能待多久?”

  “一会儿我就走了。”

  我垂下眼睫,抚摸她撑在卧榻上的手,纵有万般不舍,却难以言说。当天下午,南希乔装打扮后从后门离去。后面是一片树林,她消失在通往林间的鹅卵石小路上。没人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不对我说,她只是说,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会再次见面。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下旬,东西柏林对抗进一步加剧,萨连科的休假结束,被召回了军队。我也不能在这里久待,尽管从不出门,却也担心四围的邻居混入了别的目光。某天夜晚,趁着夜色我回到了东柏林的那栋旧公寓,推开门便发现各处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我警觉地握住枪,尽管翻找痕迹已经被小心翼翼抹除了,但多年以来间谍生涯萌生的本能直觉让我能从烛台脚座边一毫米左右不均匀的灰尘来推断出这个房间里曾有人来过,不,也许不是曾经,而是此时此刻——他还在这里!

  瞬间转身,消音手枪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个臂弯从后钳住了我的喉咙,把我朝后拖去。我用力向后肘击,击打在来人柔软的腹部。对方大概没想到我会在衬衫袖口里握着一把比我胳膊肘都还要长的匕首,当刀尖入肉时,他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吼。

  听到这声音,我愣住了。

  趁他臂弯有片刻卸力,我连忙挣脱,将左轮手枪和匕首同时对准了这个捂住腹部一脸怨恨地看着我的人。

  我曾经的搭档,保罗·伍德。

  “见鬼,你他妈的要干什么?”我剧烈地咳嗽,刚刚被他锁喉根本呼吸不过来。

  “你自己心里清楚!”保罗怨怼地说。

  “我清楚什么?我们合作的任务早就结束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

  “是,是结束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反水。是我太傻,还真以为你有用,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人这么作恶?”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想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听着伍德,发生什么了?”

  他狠狠朝我啐了一口,怒骂道:“见你的鬼!阿尔弗雷德!只有你知道我的行踪,我们的据点,不是你透露的还会有谁?十几个兄弟就被一窝端,我怀疑你根本不是赫克歇尔先生的人,尽管他和赫尔姆斯先生斗得正凶,也不会拿自己人的性命做筹码,你……有线人看到,你跟一个苏联军官搞在一起,你们亲密得很!”

  我张了张嘴,讶异道:“据点被端了?该死,这事我真不知道…… 你除了我知道据点的位置,和我跟一个苏联军官走得很近,还有别的证据吗?听着伍德,我为什么要对你们作恶,难道就是为了讨好苏联人?我讨好苏联人做什么?”

  “你要叛变。”

  “为了什么?”我不禁笑了,“你不会觉得我是为了共产主义信仰吧?”

  伍德仇恨地盯着我,剧烈地喘息着,大概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他也没能得到答案,苏联人叛变大多为了钱,美国人叛变大多为了信仰,而我,这个癫痫患者,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投身共产主义信仰的人。

  趁他思索的当儿,我柔和神色,走到五斗柜前拿出急救箱,平静地说:“尽管是皮肉伤,感染却是件不那么美妙的事。”

  “你先告诉我你和那个苏联人的关系。”

  “他是格鲁乌的高层,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萨连科中校,是我在德累斯顿的老相识,我当初一枪打了他然后溜之大吉。”

  “你们为什么现在还走得这么近?难道还存在什么交易?你在策反他?”伍德一串的问题把我炸得脑袋疼,却没一个问在点上。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拿出纱布回头看他,“这是机密。”

  “什么机密?”

  “要不你去问亨利?”

  “我没那个权利。”

  “所以说,保罗,我想你得知道,我们曾经是搭档,不代表永远都是搭档,正如我不询问你最近在做什么,你也要对我的工作有所尊重。如果所有的情报员之间的行踪都对彼此透明化的话,我看CIA还是趁早解散好了。”顿了顿,我继续说:“至于据点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天是我第一回听到这个消息,你的调查我也会尽可能地帮你,另外,我有一个线人雷奥最近会来到柏林地区,他可以为你所用,你只需要报出我的名字。”

  也许让他卸下了防备,他沉默不语,我走到他身前,帮他解开衬衫,他凝视着我,目光若审视,若犹疑。

  “我不相信你。”他说。

  “你不是在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找到吗?”我抬头看他,“没有证据,怎么定人的罪呢?”

  他兀地攥住我的手腕,捏得我生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了证据的话,我一定不会手软。”

  “但愿。”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