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琴声掠过易北河【完结】>第33章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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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我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开玩笑,阿尔,我本不该对你说这些,因为正如他爱我们,我们也爱他。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

  “因为当他成为克格勃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在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这条路适合他,能将他的才华放到最大,可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这是一条极危险之路。我说过,他很聪明,至少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他总是能妥善地安排好一切,也能对未来有所预见。”

  他似乎很得意,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双眼闪闪发光,一股由衷的喜爱在他心里回荡。没错,这是真诚的,他们的确是相爱的。

  “我从不对他有任何隐瞒,阿尔,他是我的兄长,以后,不,现在就是我的兄长,我的亲人。当我成为一名格鲁乌时,他生气,却又暗暗地高兴我终于可以为自己选择道路,当我告诉他我和一个美国人在一起了之后……哈哈,阿尔,你简直不能想象他脸上的表情。他说如果不是怕薇罗奇卡心疼,他一定会用鞭子狠狠抽我一顿!”

  “你,你就这么告诉他了?”

  “对!”萨连科点头,说:“这里不存在任何隐瞒的必要,我的爱是光明磊落的!”

  见鬼,我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你在享受特权?一种被保护的特权。”

  “也许吧,阿尔。特权这个东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你以后会告诉我吗?”

  “我想会的,阿尔,那么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吗?他总说我过于单纯,不适合间谍这个职业,如今看来是真的,只要一见你不开心,我就管不住嘴了。我真不称职。”

  “那么我也是,我也不称职,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你的秘密,我的秘密。”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放在唇下亲吻。他在此刻看起来多么虔诚,好似我是他供奉的神明。这个人,何以爱我到这种程度?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而后在楼上做/爱时,我轻抚他左臂上的伤疤——似是而非的伤痕,像又不像,但我姑且默认,感到心痛,却也享受心痛。这是我找寻到的新方式——就像他此刻在我里面缓慢地滑动,我发出由内而外地享受,发出细碎的呻吟。他给我痛苦和愉悦同时给予我回答。

  “爱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如我对你一见钟情,这其中可分析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可爱到一种程度,也许是可以说上几句的。”

  我仰起头,让他亲吻在我的喉结。

  “你曾答应给我写信,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这等待就像一小把火焰在我心中燃烧,不足以烧灭我,但足以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这伤痕一直在流血,只有当你说你爱我时,它才会有片刻的愈合。与其说爱你,不如说爱我自己。一个人,无论怎么爱自己都不为过。”

  他抬起头,撑在我的上方,捧住我的脸,“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你爱你自己的原因。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也不会爱任何人。”

  “可是罗曼,爱自己……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

  “为什么?”他皱眉,“这是天经地义的,不需要加以考虑的事。”

  “真的吗?这其中不存在需要弄清楚的地方吗?比如说,这爱的对象是谁,得知道爱的是谁才能谈得上爱,不是吗?罗曼,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你面前的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因为就连我自己……我都不知道。”

  “为什么?阿尔,我,也许,我不该问,但我想知道……”

  “我,我……”

  这时,倾诉的欲望如上涨的潮水,涨到了我的喉咙。角落里的白衣女人仿佛又出现了,她神色惊恐,朝我慌张地摇头。好像在说这是件会毁灭我也会毁灭她的事。她不要死,她不要死了再死。

  我沉痛地闭上眼睛,开始逃避。

  “我杀过人。”我哽咽,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手上沾有亲人的血。外祖父?”

  “没错,你记性真好…… 罗曼,让我高//潮,对,就那里…… 别停下,我才不会停下……你知道吗?那间病房,我是第一次去,寒冷的夜晚,在下雪,我走过布鲁克林大桥,遏制住了想跳下去的冲动,强迫自己专心,克服三心二意,因为要杀人的念头是不容易产生的,得抓住……于是……病房里,他戴着呼吸机,睁大死鱼一般的眼睛瞪着我,好像在疑惑我为什么会在半夜来探望他,也许这是一时兴起的,也许也是早就有所准备的。他咿咿呀呀,喉咙嘶嘶作响,好像在说什么……嗯,罗曼,当我把匕首拿出来的时候,借着月光,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他苍白,嗜血,有一头火红色的头发——是恶魔,只有恶魔才会做出弑亲这样的事,可我突然喜欢自己那种模样,看起来不属于这个社会,甚至这个世界 ……一种超脱…… 嗯,罗曼,我俯身……把头靠近他,听他最后的话……几乎毫不犹豫,因为当有所预料的答案再次得到证实时,我就知道这一刻是注定的,当我存在于那间散发蘑菇味儿的书房里时,这一切就是注定的,必须,必须……我把匕首,匕首插进了他的喉咙里……啊……”

  我讲完了,同时也高//潮了,就像匕首插进喉咙时颈动脉喷出的血液,我在一阵抽搐后泵出滚烫。

  我若孩子般蜷缩在萨连科的怀里,直到他与我达到同一至境。

  时间来到六月,卡尔的情报真假后来我又去探寻过一遍,最终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些资料。他的确没有说谎。这一情报让亨利很是受用,南希也非常高兴。但我后来跟南希提到,在寻找的过程中我敏锐地发现也有他人来找过这则情报。也许那晚的黑衣人是冲情报而不是冲我来的,南希回去后朝卡尔逼问了一番,卡尔发誓没有将这则情报卖给任何别人。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南希没有想要追查下去的意思,很奇怪,她只是一再提醒我注意身边人,注意安全。

  至于萨连科,我不得不说,有时人是很有自欺能力的,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人。几个月以来,我品味甚至习惯了苦涩,便不觉得苦涩。他依旧来去去匆匆,但从不消减对我的爱。基本上我们每周都会见个两三面。除非他出任务去外地,那个时候,我会在思念中安静地等待他,做好我的餐厅老板。

  当然,也不是全无意外。有一天,我睡完午觉从楼上下楼,没到晚餐饭点,应该坐在柜台后的埃里克不见人影,只剩他那本塔西陀的《日耳曼地方志》摊开在桌面上,被雏菊投下可爱的纤弱阴影。我来到厨房,走到正昏昏欲睡的弗兰克身边,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埃里克去哪里了,就见他从后院的地窖里探出头来。

  我们彼此都吓了一跳。

  “你去那里做什么?!”我几乎气冲冲地走过去。

  埃里克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看我,弗兰克说要清理这边窖藏的土豆?怎么了?你要雇工人来干?”

  “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讪讪地转过脸,尴尬地咳嗽两声。

  “弗兰克腰疼,他可干不了重活。如果你可以的话……”

  “我来吧,埃里克,我来,你去休息,读读书,喝点咖啡。”我从他手中接过扫把,见埃里克回到前厅后,我走进地窖关上门,开始仔细检查暗间内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一番检视后,除了被伪装成墙壁的暗间门上的灰尘和底部堆积的土豆有清理过的迹象之外,一切正常。但无论如何,对于埃里克我始终放不下心来。

  也许是因为莉莉,也许是因为我怀疑人的本性、职业病。有时候,我在他阴郁而年轻的面庞总看到一抹似是而非的熟悉。那是警惕,也是一种对外在的如雷达般的小心翼翼的捕捉。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经常可以在一些敏感自卑的孩子身上看到这种特性,他们提防着外在的世界,又不得不留心这个世界,这是一种出于对自己的保护而养成的无害的习惯。只是我们这些人,这些在阴沟里摸爬滚打了太久了的人,认知出发点早已不能出于纯粹的善意。

  我们总是在怀疑一切,不然怎么说情报人员就算最后脱离了这片沼泽依然会落得个悲凉的下场呢?

  钻进暗间,我凝视那台亮着指示灯的电报机,这台黑乎乎的玩意儿,过时、陈旧,如逝去的战争。我想起了最近开始流行起来的监听,试验成功的核弹,也许有一天,战争会以另一种方式打响,间谍活动也会走进一个新的时代。

  到了那个时候,我想,我们这些人大概已经退出舞台,去过我们那悲悲凉凉的晚年,接着凄凄惨惨地下阴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