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琴声掠过易北河【完结】>第13章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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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非常真挚的笑容,绝无任何戏谑意味。

  “看上我了。”我说。

  他挑起一边眉毛,自信道:“看来你还很聪明,这说明我没有看错人。”

  “你也是德裔吧?”我问。

  “没错,最先一批过去的基本都是德裔,语言和文化永远都是第一障碍。”亨利耸肩,心情似乎特别愉悦。我并没有问“那边”到底是哪里,但大概心中有数。我说过,有些事情我看得清,更何况我还经常捡舞厅里客人们留下的报纸看。

  美苏双方的“永恒”的友谊似乎出现了裂隙,这裂隙就如冰罅,在对峙的温度上升中有愈发扩大之势。为了不受制于人,谁先出手谁就是占领先机。如今苏联军方并未有撤出德国本土的打算,尽管他们占道理且被国际承认,但以美国为首的西欧地区却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慌。

  但我不知道的是,苏联的间谍机构居然也开始向西欧甚至是美国渗透了,不过这也是后来亨利告诉我的。是的,我很容易就答应了亨利。因为亨利说,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如去玩一圈。

  “很刺激的,适合你这种人。”他微笑着,呷下一口红茶。审讯室里空调开得很足,大夏天我冷得直打哆嗦。

  “我哪种人?调查过我的身份背景,就知道我是哪种人了?千万不要陷入经验主义啊赫克谢尔先生。”

  “美国是个移民国家。”他顿了顿,放下茶杯,温和地说道:“这里有来自于世界各个国家、各个民族、血统的人。咱们日耳曼人也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比如我,身上还带有很明显的德国痕迹,毕竟我在1938年才正式拿到国籍,而你,三代……不,二代移民吧,你身上有些味道已经很淡了,不过,有些骨子里天生带有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那么说,您是基于血液和基因就可以判别一个人的?”

  “这的确是某个非常值得考虑的因素,但是——莱利先生,倘若仅此而已,未免过于偏激了,至少我能说出‘适合你’这种话,你就得意识到,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所想象的多得多。好好回味一下我刚才说的话,阿尔弗雷德。”

  他用食指指节快速地敲了敲桌子,仿佛敲定一桩生意,在他志在必得地起身离开后我翻阅起他留下来的资料,其中外祖父和母亲的照片被僵硬地贴在两张介绍栏里。母亲依旧很美,这张照片约莫是她30岁时的模样,呈现出病态的纤弱,即使是黑白照片,她那一头垂在胸际的红发仿佛也散发着温润光泽。

  而外祖父,他似乎很憔悴,眼眶深陷,无神地瞧着我,一如既往地沉默。

  “黛西。”如果外祖父一定要开口的话,那一定是在呼唤他的雏菊,我的母亲。

  我突然很想落在地上,如果能离开这个地方的话,如果有别的出路的话——所以亨利说得没错,成为一名间谍是适合我的,这并非是其中刺激元素作怪,而是因为间谍向来都如幽灵游荡在外的。是的,我需要游荡。

  于是,这其中不许过多讲述什么心路历程,已经强调再三了,在阿尔弗雷德的性格中有一种“想一出是一出”的鲜明特征,高级点就称之为虚无主义,一般来讲就是不负责任,但不管怎么说,这其中有直觉的成分。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是该去的,我就该去往那片欧罗巴大陆的。

  第二天,空调依旧开得让人哆嗦,当亨利换上另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来到审讯室里时,我在半睡半醒中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他。他越过审讯桌饶有兴趣地站在我身边许久,探出手挑起我的因为长时间未修剪而微长的头发,说:“但愿这是你思考后的决定。”

  我能感受到他在细细捋着我的头发,发丝之间传来摩擦的声音。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我勾起唇角,甩了甩头,夺回自己头发的所有权,“喂,这时候没必要装好人吧?”

  亨利笑了,神色和煦道:“的确没必要,只是我不想浪费资源,毕竟得要成为一名间谍,你还是远远不够格的。”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向后躺身道:“首先是训练,这是很必要的,我们中情局有自己的基地,或者可以说‘农场’,你会在那里呆上至少三个月,当教官给你的考核通过后,你才能成为一名正式的CIA。其次是,决心,阿尔弗雷德,这里可没有半途而废的余地,如果你想中途退出的话……”

  “再把我关进牢里去?”我抬起头说,“不会吧,你就这水平?”

  “当然没这么好的事,你的朋友,叫迈克尔是吗?他父亲是个偏瘫,母亲是个清洁工,没了儿子要在纽约城内体面地活下去可不容易。”

  我冷下神色,“威胁我?”

  “如果有必要的话,当你去往农场后,史密斯先生将被送往医院进行全面的治疗,如果你半途而废,相信我,比绝望更绝望的是曾经体验过希望,我想你可以不愿意他们经历这种心情。”

  是吗?原来还在以一个正常的人类情感为基础来要挟一个弑亲之人吗?我弄不明白了,既觉得好笑,有隐约看到一丝希望。这里面成分太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我沉默了,并非为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威胁,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在意,却不在意,不在意,别人却觉得我在意。大概就是这样的。

  总之,一礼拜后,我来到了弗吉尼亚州的农场开始进行训练,为期半年。在这里我将进行枪械、通讯、密码学、侦察与反侦察等训练,我有基础,战争磨炼过我。当侦察兵时与德国人对垒所的道的经验让我能够更加快速地吸收新知识,所以不需要花费很多力气就能得到教官的褒奖,唯一不足的是体力,我在力量训练中表现总是垫底,教官说这是因为我懒,不想出力。为此还叫一个学员来盯我,这个人叫欧文·林奇,比我大几岁,是个寡言少语的男人,毕业后没有立即前往“战场”而在这里担任助教,多年后他一直想把他的弟弟塞给在柏林活动的我,那个时候我焦头烂额,根本没能力处理他这档子事。不过后来他成为了间谍届的传奇,因为在古巴那场危机里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扮演了重要角色,搞来了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东西。

  欧文在给我“补课”一个月后,他得出了结论,我并不是懒,而是有某种奇怪的心理在作怪。他对教官说,阿尔弗雷德是想要紧紧抓住他身体的控制权,他愿意的时候,他能举起一辆摩托车,他不愿意的时候,走路都要哼上几句。

  教官说,这样也好,因为人都是不愿意死的。只是太有自己想法的间谍难以控制,应当加强监管,于是一个电话打到了亨利那边,可亨利却说,真正有能力的人向来都是管不住的。教官不置可否,却吩咐欧文把我盯得更紧了。

  在农场里的生活我没有很多印象,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此地距离兰利空军基地不远,有时可以看见战斗机掠过蓝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在空中做出各种各样的机动动作,它们就像自由的鸟儿,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空闲时间里我时常坐在草地上看飞机,可以看上整整一下午。有时欧文也会在身边,他很安静,几乎不说话,所以我并不排斥他闯入我的世界。不过有一回,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柄口琴,坐在草地上吹了起来,听到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音色我顿时就像向下俯冲的战斗机般震颤不已,被有意压制的某些回忆闯入脑海,让我顿时不能呼吸。这天空的蓝色突然百般变化,凝为那动情的两眼,叫我再也不忍去看。我突然觉得很伤心,莫名其妙的伤心。于是我走到欧文面前,从他手里抢过口琴扔了出去,为此欧文和我打了一架,关完禁闭后,时隔几个月我再次开始写信。

  你若要问我写信的内容,我不会坦白,因为在写信时,我时常处于一种痉挛的状态。我总是发抖,想象这封信被握在那双手里时的模样,想象他脸上绽放出的笑容,想象他怎么去亲吻这封信,亲吻这封信后的我……于是我时常激动得拿不稳笔,任由这狂醉侵袭,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猛然惊醒,然后慢条斯理地、如过去无数次那样地撕毁这封信。

  其余的,关于这里没什么好说的,我在这里没有朋友,熟人倒是有,就是欧文。他并不待见我,因为他觉得我心思不正。我当然无所谓,半年后我肄业时他还挺不舍的,说以后没人盯了。当然正常学员的学制并没有这么短,可亨利说欧洲那边缺人,他需要我。这种需求很迫切,我几乎只在纽约待了两天就去往了欧洲,在这两天内,我去医院探望了史密斯先生,且拥抱了他的夫人。我走的时候,在夫人的泪水里变得心软,于是跟她说我勉强可以做他的儿子,但是现在这个儿子有自己的事要做。史密斯夫人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揩泪,后来我又去找了尼奥,还了他当初借给我的钱,最后去往了舞厅,在男人堆里找到了乔。

  “你可别死了。”她破开人群中款步朝我走来,灯光下好似一位女神,我搂住了她的腰。

  “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笑着,握住了她过来的手,她柔柔地靠在我怀里。

  “因为是你。”乔叹息一声,说:“阿尔,也许有人说过,你是个怪人,但是我想说,你也是个好人。只是你的好我们感受不到,你太吝啬了,你舍不得给我们。也许……”

  乔笑了,亮蓝色的眼影波光潋滟的,我突然发现她是那么美。

  “也许,你所有舍不得给出去的感情,都留着给那样一个人,留着一个让你真正认识到自己的人。阿尔,有一回你喝醉了,忘记撕掉信,我读了......你相信我吗?就算不相信我,请相信女人的直觉。”

  她将食指轻轻点在我的胸口,抿嘴笑道:“你会见到那个萨连科,你一定会见到那个萨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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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所有的书都是一个“世界观”,所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剧情、会出现什么人,都不毕惊讶哦~但任何一本但独看都不会有障碍,可以透露的是,琴声将是所有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