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坡的雪场上,在委委顿顿滑三米就摔一下的新手雪道,几道流畅身影,或侧身滑着单板,或熟练撑着双板,灵活绕过散在分布的人群,毫无阻碍的滑到了坡底。
“好酷!”
缪仓掀起护目镜,一瞬不瞬看着滑到坡下的人。
下一刻,腰部骤然一紧,他赔笑回头:“哥你最酷啦!刚刚在专业赛道,你是最亮眼的崽!”
护目镜轻轻一撞,江平野检查好缪仓身上的防护,将两人的护目镜一起拉下:“知道就好。”
将下巴上的海绵托弹开一瞬又重新调整,江平野吻上缪仓鼻尖:“他们有什么好看的,看我,江教练教你,怎么变成这条赛道第二酷的崽。”
“只能第二吗?”缪仓蹬了蹬脚下的滑雪板,攥紧手杖,看着十分专业,“我也想第一酷。”
江平野抱着缪仓的头盔左右晃晃,虽然全套设备上身,杏眼一遮,缪仓优秀的身体比例看起来的确很酷,但在自己心里,他仍旧是一只凛然蹲坐着的猫崽。
自视威风,其实任谁看到都想把他揉进怀里狠rua。
不忍戳破缪仓幻视般的飒爽英姿,江平野松开头盔轻拍了下:“因为第一酷有我了,缪斯亲自认证,本人最亮眼。”
小学生一般回了嘴,不待缪仓再转头,他便握着缪仓的手杖往前一撑,仗着教练身份端正了语气:“准备!”
仿佛刚刚那个自夸第一酷的不是他本人。
缪仓信心满满,按照监护人教过的动作撑了出去。
顺顺当当滑下三米,再次用手杖一撑,滑行连续,确实很有方才亲自认证过的第一酷的风姿。
然而,两分钟后,左脚的滑雪板被雪道边缘的小雪堆一拦,雪道第二酷摔在了雪堆里……
恰好李溯几人坐着缆车上到了顶点,众人一起目睹了缪仓脸朝下摔进了积雪里,顿时给本就充满欢乐气氛的雪场又添上了几分快乐因子。
江平野忍着笑上前:“第一次尝试,能滑成这样已经很酷了。”
“对对对,特别有天赋,范启昕第一次上雪道的时候,板子还没动呢,他就摔了个倒仰。”李溯毫不客气的卖队友。
缪仓本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他们都围了过来,瞬时耳尖带着脖颈红成一片。
江平野扶着人起来,拉起护目镜的一刻就知道缪仓害羞了,环着人没再动作,左手一扫,先将周围人赶走。
“滑你们的去,别打扰我跟缪仓二人世界。”
“得,你俩‘’吧。”
“滚蛋!”江平野笑着一手杖抽在范启昕腿上。
没了围观人群,缪仓自在了很多,抖落身上的残雪,又凑到了教练身边求教,以一处姿势纠正一个贴贴的报酬。
……
连着几个小时的雪上运动,室外温度已经零下,呼出的水气在护目镜上留下水痕,连带着睫毛都被润湿。
几人脱下装备,缪仓不太舒服地揉了揉眼睛,湿成几缕的睫毛瞬间被揉得杂乱,再加上刚摘了头盔还没有整理的头发,俨然是一只潦草小猫了。
江平野虽然猫毛过敏,但依旧可以享受有猫的快乐。
拉住缪仓的手,将人从头到尾擦干梳毛,漂亮小猫新鲜出炉。
民宿一楼的日式小餐馆几乎人满为患,顾酩使用老板特权,提前包了一个带暖桌的小包间。
众人挤挤挨挨在一处,江平野作为唯一一个左撇子,再次接手了给男朋友夹菜的任务。
最中央的寿喜锅徐徐冒起白色蒸汽,温暖热意在小屋里漫开……
缪仓咔哧咔哧咬着天妇罗,视线跟着说话的人来回转,江平野给他添满桃子汁,他便跟着凑过去两口将刚添上的喝完了。
一桌人看着他又乖又听话的样子,又因为年龄最小,都想轮着给他夹菜。
奈何珍宝有恶龙守着,江平野一圈扫过去,漫不经心的,筷子都被拦了回去。
缪仓一无所觉,吃得专心致志。
李溯左右看看两人,挑眉换了话题:“话说,江平野你跟缪仓在一起之后,还没经过我们的常规程序吧。”
咽下嘴里江平野夹过来的不知道什么肉,总之不是鱼肉虾肉,缪仓懵懵抬头:“什么,程序?”
“吃你的,别管,”江平野再次给他夹了块不知名肉,下垂眼护食似的微抬,“别乱说话,缪仓可还小呢,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厚脸皮的。”
“哟,现在想起来缪仓年纪小了,怎么你跟他确定关系的时候没想着这个呢?”
李溯喝尽杯里的清酒,调侃:“老牛吃嫩草……”
“噗咳咳……”
嫩草本草被这句话狠狠呛了一下,涨红着脸低头模杯子。
老牛本牛忙给他拿了瓶清水,拍着背谴责李溯:“吃饭都堵不上你的骚话吗?”
李溯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歉疚,抿着清酒,甚至无端透出几分得意:“我脸皮厚呗。”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社会经验诚不欺我。
范启昕已经喝的有点儿呆了,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接了一句:“顾酩脸皮也不厚啊,随江脸皮也厚,一比一打平。”
江平野莫名其妙被噎了够呛,摆摆手不想跟他说话,只让他滚出去醒醒酒。
滚出去当然是不可能滚的,甚至因为这一句,李溯更来了劲儿,当初他时隔多少年跟顾酩复合的时候,可是被这群人问了个底儿掉,现在好容易又来了一对,怎么都得把当年的“逼迫”还回去。
“缪仓脸皮薄,我们不问他,你脸皮可不薄吧。”
李溯倾身往江平野的空杯里添了酒:“说,你是不是当初在望远镜里看到缪仓第一眼就喜欢他了?”
“靠……”
“望远镜?”
江平野的笑骂和缪仓的疑惑同时响起,两个人对视一眼,江平野神色瞬时从无所谓变成了惶恐,时隔许许许许久,他又被翻出来一件骗了缪斯的事……
这辈子黑历史就翻不完了是吧……
……
“就是这样。”
江平野捧着一个浅碗绿豆冰献殷勤,将缪仓头顶的毛巾帽子戴正了,靠在温泉边笑得十分无害。
“我承认,当初找到你的方式是有点儿问题,但我保证,看出去的时候,我心里一丁点儿龌龊心思都没有。”
缪仓懒洋洋的,严肃脸抿着绿豆冰“嗯嗯”点头。
他就知道所谓“缪斯”不像江平野之前说的那么简单,一个“没什么病”的大画家,无缘无故去住疗养院?
只是后来两个人的关系变化,一些细枝末节的模棱两可,便都在记忆里模糊了。
不过现在,有绿豆冰在,当然要趁机多吃一会儿。
浅浅一杯绿豆冰,很快就被吃得见了底,江平野脸上乖觉的笑容逐渐僵硬。
他怎么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在缪仓耳朵里,甚至还不如这杯绿豆冰重要呢?
缪仓敏锐察觉了监护人心绪的变化,慢慢咽下最后一口,从飘着的盘子里拿了一杯热茶喝下,小声清了下嗓子:“知道啦,反正你一开始的人品是有点儿差啦……”
赶在江平野变脸之前,他赶紧又补上一句:“但现在我知道你内心善良,对我最好!而且男朋友可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呐,这个茶甜甜的,男朋友喝一杯。”
江平野对缪斯的撒娇最没办法,躲过他又伸过来的小勺子,摇摇头将留了两三口的绿豆冰一饮而尽,而后接过了缪仓手里的茶。
“一个绿豆冰而已,值得你装模做样的这么吓我?”
“你要是三天给我吃一个,我肯定就不这么馋了。”
“想都别想,夏天都不可能,更不用说现在,”一口热茶沾了舌尖,江平野皱了皱眉,又抿了一口,拦下了缪仓正喝着的那一杯,“舌头都被绿豆冰冻麻了吧,这是酒。”
“酒吗?可是很甜啊。”
“顾酩!你们家这个是茶还是酒?”
温泉另一侧,顾酩:“果酒,不过度数也不低,少喝点儿。”
江平野一摊手,把水面上飘着的木质托盘推远了。
总觉得,缪仓厌食症痊愈之后,有点儿往相反方向发展的趋势。吃得倒也不多,但什么都想尝试两口……
缪仓抿抿唇回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上次在家喝的那个酒,跟这个味道完全不一样。”
“上次在家喝的是白酒,这是果酒,当然不一样,”江平野从温泉边拿了一杯柠檬水递给缪仓,“喝点儿柠檬水压一压,就在我这儿待着,小心一会儿醉了沉下去。”
柠檬水酸味更重,缪仓吸了下舌头,黏黏糊糊应声。
温泉里酒精漫延的更快,趴在木栏边,缪仓没一会儿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发酒懵,本就被温泉热红的脸颊无端又显出一股艳色。
江平野知道他喝的是酒后,左手就没离开过他的肩,此时见他几乎已经半醉半醒,无奈笑笑,跟周围几人说了一声,一把抱起人往外走去。
温泉跟室内的连廊温度稍有些低,缪仓被温差激得清醒了些,埋在江平野颈间嘟囔:“几点了?”
江平野语气哄小孩儿似的:“快十一点半啦。”
“唔……要等到,十二点……”
“知道啦,马上又要长大一岁的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