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觉得,他们费尽心力,用美好的形象,把卓因行养得这样好,在育儿这方面,没得错可挑。

  每一次“示好”,都是一次说服,他们想说服卓因行认可这种论调,然后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包括但不限于为他们带来物质报答。

  卓因行了解父母的心理,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每次对峙,都是他输。

  心软的人就是会在任何时候满盘皆输。

  “要多少钱和小苏联系,趁着我没反悔,赶紧出去吧。”

  卓肆言立马从板凳上坐了起来,用未点燃的烟指着卓因行,“你就知道用钱来搪塞我们,以后挑剧本也多听听罗婷的意见,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

  “说完了吗?”卓因行适时打断,伸手示意,请他们出去。

  拖沓的脚步声和响亮的关门声落尽,宿舍里只剩下了周赫和卓因行。

  卓因行缓缓睁开双眼,盯着自己垂在腿面上的指尖,向周赫道歉,“你知道怎么判断人渣吗?如果一个人在伤害别人的时候,毫无愧疚之心,理直气壮,那么他一定是一个人渣。”

  “真的对不起,被陌生人说教很生气吧。”

  周赫立即抬头,露出他的标准微笑,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没关系的卓老师,和长辈们就是容易有代沟嘛,他们也是关心则乱,我能理解的。”

  看见这样的周赫,卓因行觉得好累。

  他想要保护周赫,让周赫在这一世得到幸福,于是一次次的迁就,照顾,结果却是相反的。

  周赫像一个没有吃过糖的孩子,得到偶尔的糖之后,非但不会被宠坏,反而供奉神明一样捧着糖不敢吃。

  他想要周赫拥有的恣意放肆都没有出现,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愈走愈深,因为周赫太想要守护住这些糖,太想要留住给糖的人。

  于是顺从到几乎卑微。

  在周赫的观念里,是听话的小孩才会有糖吃。

  可卓因行想告诉他的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卓因行:“和我相处的时候,你感觉累吗?”

  如果周赫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他就更要远离了,任何心理与感情上的负担他都不想带给周赫,周赫死于抑郁,他没忘。

  但很意外。

  周赫脸上仍是那种微笑:“不会,我觉得很高兴。”

  卓因行已经没有精力去委婉措辞了,“别对我说谎,我们今天就把话说开吧,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有些时候我总觉得你在讨好我。”

  “我想跟你做朋友,我希望我们可以自在的相处,讨好我的人太多了,但我不希望有你。”

  周赫懵懵的,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明白了卓因行所表达的。

  他起身走近了一些,直接做到了卓因行的床边,“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躲着我吗?”

  “还有、还有昨晚的事…”卓因行偏移目光,克制不了地皮肤发红发烫,“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们还怎么做朋友?”

  “怎么不能?”周赫歪头不解,“卓老师是觉得太过了,想…要我对你负责?做情侣?”

  “?”卓因行瞳孔地震,“你瞎说什么呢!”

  一转头就和周赫对视上了,虽然没有昨晚的记忆,但情趣酒店里那晚,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忘记。

  羞耻的回忆影响了他的流畅度,他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不是这个,你别…就是…我的意思是,你以后要交女朋友的,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男朋友身边一直陪伴着一个好兄弟,还和这个好兄弟不清不楚的,你不会介意吗?”

  周赫又坐近了一点,“卓老师,我们昨天晚上真的没有做,没有不清不楚呀。”

  卓因行皱眉无助,“重点不在这里。”

  周赫却笑得轻松,“卓老师,到底是谁在讨好谁呀,分明是你纵容我多一点。”

  他一条条驳回卓因行的“绝交申请”,“我未来是会交女朋友还是孤独终老都未可知,为什么要为了未知的事情,放弃当下的快乐?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相处的时候就是很快乐的。”

  接着,他把童婉倒的水泼掉,重新给卓因行接了一杯温的递过去,“就算我之后真的交了女朋友又怎么样呢?谈恋爱是爱慕对方的当下,赌对方的未来,而不应该是执着于对方的过去。”

  “别说你只是作为朋友帮助我,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过,又能怎么样呢?大部分人都会有前任啊,也会有人和前任做朋友啊。”

  卓因行怔住,被周赫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没什么,他之前是什么逻辑的来着?为什么非要和周赫疏远来着?

  周赫握住卓因行的手,“卓老师,我们不要像小孩子一样闹矛盾了,好不好?”

  卓因行尴尬,明明刚才还是天大的矛盾,周赫到底是怎么丝滑地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倒是显得他不成熟不冷静了。

  “卓老师,其实有时候我不是在退让和迁就。”周赫伸手把卓因行微长的刘海拨到耳后, “可能因为相处对象是你吧。”

  “你长得很漂亮,生活上又很娇贵,而且心思细腻,想得多,很像个小女孩。”周赫举起拳头,宣誓一般,“不是刻板印象,我口才不好,总之就是…看起来很需要被保护,被让着。”

  寡言少语的周赫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我知道卓老师内心很强大,但不影响我想照顾你。”

  卓因行脸上的热度还未褪去,现在真是越听越无法冷却,频繁地战术性喝水。

  怎么矛盾解决着,突然变成“表白”了呢?

  周赫贴心的把空水杯拿走,让卓因行只能专注于他们的交谈,“卓老师,我在按你说的做呀,平时这些话我是不会说的,因为我知道你会脸红难堪,现在我会学着放肆的,不让你总想绝交。”

  绝交两个字真的很能把矛盾降级,因为听起来真的超级小学生,超级幼稚。

  周赫愈发难缠,“还有哦,要不是我追过来,都没有人发现你晕倒了,是我把你抱上来的。放在以前,怕你觉得欠人情,你不问我就不会说,但现在我会坦诚的。”

  “那为了你不觉得亏欠,你也帮帮我吧。”周赫伸手去推卓因行的大腿,“卓老师你往里坐一点,我上山头好痛,想躺在你腿上,你帮我揉一揉太阳穴好不好?”

  卓因行大脑接连接收着周赫传达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