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怕暴露他们身份,没有让蓝曦臣住在清澜院,而是另安排了客苑,其中环境甚好,甚至还让人准备了热汤。

  连日奔波,江澄总算能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与蓝曦臣一样,满腹疑惑无人解答,偏偏又想起了长生来,十五之期将近,他也来了清河,也不知是否在河间,可又来过这不净世。

  蓝曦臣与他同住一院,卧房又正在隔壁。

  蓝曦臣先前便知这屋其实有一道暗门,只需轻轻推开那书架,便能将两间房共同,蓝曦臣听着隔壁水声,心痒难耐,轻轻悄悄的推开了木架……

  美人在浴的情景闯入眼帘,那让他牵肠挂肚的容颜,叫他爱不释手的身体赤裸裸的呈现在眼前,不由得小腹一热,欲望升腾。

  当然江宗主也不知吃素的,在汤池中便听到有急促的呼吸传来,侧目一眼,与蓝曦臣热切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谁让你过来的?滚回去!”江澄没泡够,却是没心情再泡了,他快速裹了聂怀桑差人送来的衣物起身,蓝曦臣已经没皮没脸笑意盈盈的越门过来了。

  没想到这两间屋子还有这等玄机,聂怀桑将他们安排到这里,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俩人都沐过浴,又拆了人皮面具,俱是坦诚相见,江澄的内袍穿的松垮,露出一片浅麦色的胸肌,还有半条狰狞的戒鞭痕。

  蓝曦臣咽了口唾沫,出奇燥热,脑子里开始涌起一些叫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来。

  相对而坐于榻上,水正沸腾,蓝曦臣泡开了茶,替彼此斟上。

  江澄小饮一口,问道:“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白日里聂怀桑一直作陪,没机会私下交流。

  蓝曦臣谨慎的感应了一下四周,才低声道:“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看不懂人心,我看不透怀桑。”

  江澄冷笑道:“谁能看得透他,当年谁能想到一个一问三不知的货色,竟然暗箱策划斗倒了大名鼎鼎的敛芳尊,试问天底下几个人能比得过?”

  “这么说,晚吟对怀桑的话心存疑虑?”

  江澄斜睨他,“你不也一样?说说吧,你都在怀疑什么?”

  蓝曦臣只摇头道:“说不好,怀桑虽不像当初那样一问三不知畏首畏尾,却言行得当谦和有礼,我仍是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比如他为何要倒戈魔教?”

  聂怀桑虽惧怕聂明玦,可打心底是尊敬崇拜和爱戴的,他能费劲心思为大哥报了仇,更承诺要继承聂明玦的遗志,除恶务尽。

  他虽有心计,却绝非是勾结魔教为非作歹之类。

  江澄道:“想知道你自己去问他不就好,他身边没了亲人,你又是他大哥最得意的义弟,更当你是亲兄长,你去过问,他不一定会隐瞒。”

  蓝曦臣道:“只怕会打草惊蛇,那个公孙朗……怎么说,天下间有关他的美谈不在少,如何又能与魔教扯上关系。”

  江澄再哼道:“你看谁都不像坏人,我像坏人么?”

  蓝曦臣眯了眯眼:“我不疑人,也不信人,晚吟于我不同,我自是信你的。”

  不擅自怀疑任何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这就是蓝曦臣的态度,“要想知道不净世是否与魔教有染,必须找到证据。”

  “证据?”江澄道:“房家那两个小孩说的两点证据,已经去掉了一条,他们口中的地宫,还未来得及查看,若他们真有猫腻,我们的到来势必已经打草惊了蛇,他们会有所防备。”

  见蓝曦臣不语,江澄又道:“你不说相信那两个孩子不会说谎?那就去后山,探一探他们所说的那个洞穴,那些孩子是偷摸着去后山玩耍,又不小心闯了祸,不一定会告知其他人,那个入口或许还在……”

  “嘘~~~”蓝曦臣忽然噤声,捂住江澄的嘴。

  江澄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见窗台上被室外的灯笼映衬出一个诡异的倒影,才将将落下,伏在窗格之上。

  凭着那剪影轮廓,蓝曦臣认出那是一种罕见的传音虫,一公一母两只,只要一方听到的声音,另一只即便在十里之外也能知晓。

  这种虫子动静十分小,却依旧瞒不过耳力眼力非常的泽芜君,蓝曦臣冲江澄勾勾手指,指了指他的房间。

  二人便蹑手蹑脚的过去,关好了那扇木门。

  江澄笑了笑,“要说着不净世没猫腻,我现在可是不信了。”

  蓝曦臣道:“这虫子不一定是怀桑派来的,但这不净世,定然有心思不纯之人。”

  “我们被盯上,在不净世没办法轻举妄动,蓝曦臣,你确定还要查?”

  蓝曦臣思虑片刻,重新回到隔壁房,见他传音虫还在,一道灵光射了过去,那虫子便换了个姿势,不动了。

  他打开窗格,拈起那螳螂大小的绿色虫子,冲江澄挥了挥,“走,当面去问问怀桑。”

  聂怀桑一看到那虫子,明显惊了一跳,“二哥,这是什么?”

  蓝曦臣道:“传音虫,在江宗主的卧房窗格上发现了,疑心不净世有人有不轨之心,特来知会怀桑一声。”

  聂怀桑拍案而起,“可恶!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我非得把人揪出来不可。”

  江澄胳膊冷言冷语道:“聂宗主,你这么激动干嘛,莫非这虫子就是你派去的?”

  聂怀桑一怔,随即道:“江澄,你闹什么呢?我派虫子去偷听你作甚?”

  江澄道:“不净世知晓我身份就只你一人,我不信谁会去监听两个修为低微出行要靠骑马的江湖人。”

  “你……”聂怀桑语结。

  “江宗主。”蓝曦臣冷声道:“怀桑为人我清楚,他与你乃旧识无冤无仇,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探听墙角之事。”

  又对聂怀桑道:“怀桑,既然不是你做的,想必虫子的主人一定还在不净世,有劳你仔细清查一遍了,否则他今日听江宗主墙角,明日便有可能听你的墙角,后患无穷。”

  聂怀桑盯着那只传音虫的尸体良久,猜到:“多谢二哥告知,怀桑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聂怀桑便抓出一个贼眉鼠眼身穿家仆服饰的瘦弱男子,摔在江澄和蓝曦臣的面前,公孙月华也在场。

  聂怀桑喝道:“说!究竟谁派你来的!”

  那人面不改色的跪直了身体,不卑不亢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是我做的,更没有人派我来,您为何不信我!”

  聂怀桑把两只虫子的尸体摔在他面前,“在你房间里找到了还能有假?你还要狡辩!快给我从实招来!”

  蓝曦臣却深深蹙起了眉头,他闻到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是家仆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酒气……

  那仆人又道:“昨晚弟子喝多了进门倒头就睡了,哪里知道这虫子从何而来。宗主,弟子句句属实,若您仍以为是弟子所为,那就杀了我吧!”

  聂怀桑冷冷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宗主宗主,不好了不好了!”此时有个弟子慌慌张张来报。

  “有客人在你还有没有规矩!”聂怀桑皱起了眉。

  那弟子道:“不是啊宗主,出怪事了,后厨和地牢两处突然出现了好多陌生的虫子,见人就往身上钻,犹如跗骨之蛆,现在好些弟子和家仆都在扑杀,可数量还是越来越多。”

  “什么!”聂怀桑震惊道:“快带我去看看!”

  没去后厨,聂怀桑带着人直奔地牢,只听地牢之下一片哀嚎,黑压压的虫子不断从地牢朝上涌来,弟子用火和盐在烧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

  诡异的焦香……

  “怀桑!这么多虫子怎么回事?好似是从地下涌上来的。”蓝曦臣逼问道。

  聂怀桑脸色煞白,生生稳住了心神。

  公孙朗站在他身旁,一脸担忧道:“不知,不净世此前根本没有见过这么多虫子,怎会突然这么多……”

  “看啊!天上那是什么?”突然又弟子高声惊呼。

  终于一看,只见远方一群黑压压的虫子扇动着翅膀朝不净世飞了过来。

  江澄道:“这是后山方向?聂怀桑,怎么回事?不净世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虫子?”

  聂怀桑哭丧着个脸,“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月华,你快带人去后山看看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公孙朗安抚道:“你别急,我这就带人去看。”

  那些飞来的虫子也不落地,就在他们头上盘旋,嗡嗡闹腾。

  蓝曦臣却很清楚,这些虫子并非蛊虫,更不会伤人,反而是一种罕见的可食用的虫子,味道还不错。

  “怀桑你冷静冷静,我们一起去后山看看,这里让弟子们处理。”蓝曦臣拍拍他的肩膀,冲江澄使了个眼色,便追着公孙朗去了。

  聂怀桑在后面喂了好几声也没拦下人,便也追了上来,一行人直奔后山。

  昨夜无雪,后山的积雪尚完整,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雪地上稀稀拉拉落了些飞虫的尸体,有的还在挣扎。

  蓝曦臣忽然道:“这些虫子好像怕水,你们的方法错了,快回去让弟子用水攻。”

  聂怀桑便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去!”

  便有弟子急急忙忙去传话了。

  蓝曦臣和江澄便趁乱找寻起那飞虫的源头,聂怀桑在一旁跟公孙朗说着什么,后山嘈杂伴随着飞虫嗡鸣,纵使蓝曦臣耳力再好也听不清。

  江澄道:“那小孩说在一棵大树和乱石的后面,还有一块石碑。”

  蓝曦臣也小声道:“找到了不要轻举妄动,这么多虫子突然跑出来,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不过,后山完全被白雪覆盖,什么石碑什么机关地洞,怕都是发现不了了。

  再回首,公孙朗已经不见了,聂怀桑却是凑了上来,“二哥,怎么样,找到这些虫子的巢穴了么?”

  蓝曦臣道:“后山范围不小,这些虫子怕水,巢穴一定在干燥的地方,或许是在底下,因为积雪融化,有水渗入了巢穴,所以才导致倾巢而出。”

  “地……地底??”聂怀桑脸色有些僵硬。

  蓝曦臣添了把火,“对,你看那些从后厨和地牢里爬出来的虫子最多,后厨的地窖和地牢都通着地底,这些虫子的巢穴一定是在底下,怀桑,不净世是否有多年不用废弃的地窟之类?”

  “啊?”聂怀桑眼神闪躲,道:“没、没有啊,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

  没有就怪了,那两个孩子可能会说谎,可金光瑶也说误闯过,便证明不净世的底下真的有类似地宫的建筑。

  “找到了宗主!”此时一个弟子来报,“前方发现一株枯树,那树上被啃出一个窟窿,那些飞虫便是从那窟窿里飞出来的。”

  原来是那歪脖子树里面早已被蛀空,树干连着地底,被那些虫子撅出好大一条通道,弟子们很快砍掉了那棵树,聂怀桑咬牙,率先跳了下去。

  蓝曦臣跟江澄也急忙跟上,底下泥土松软潮湿,四下漆黑,蓝曦臣燃了火符,这才发现是个石窟,石窟到处缝隙,宽的有大腿粗,细的也有一指宽,完全能容那些虫子通过。

  而石窟正中,则是个巨大的虫巢,接着火光一看,甚至能看到里面蠕动的幼虫,散发着一股甜腻的气味。

  这便是培育那些爬虫和飞虫的巢穴了,能飞的是雄,爬行的为雌,他们在这里不知生活了多少年,才能建造出这么大的虫巢。

  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道,当只是一个单纯的地窟。

  脚下还有不少虫子的尸体,更有活着的往他们身上窜。

  聂怀桑像是松了口气,道:“这些虫子在地底筑巢生存,因为受了雪水冲刷的刺激,所以才通过地隙跑到干燥的地方,后厨的地窖还有地牢,都是他们生活的好去处。”

  可事情真的就这样简单么~~~

  聂怀桑又道:“这个虫巢得快些填上,密密麻麻时而弄上这么一出实在瘆得慌。”

  他二人自然无话可说,回到地面,四下探视,却始终没有找到房家那俩小孩儿口中的石碑大树。

  既然虫子的巢穴已经找到,他们也没有办法还赖在这里,便一同回了住处。

  而此时,公孙朗已经下令弟子用水将天上和地牢的虫子都灭了干净。

  这场不净世虫灾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那位被聂怀桑抓住指认他用传音虫的那名家仆被暂时关押了起来,等蓝曦臣再去问,这名弟子便连连叩头,说一切都是他做的,只是疑心他二人的身份,为了不净世的安全所以才暗戳戳的用传音虫去探听。

  蓝曦臣问那传音虫的来源。

  那人只说是在集市上买的,便再也问不出其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