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族长设宴招待,不等他们问话,一个个再次醉的七歪八倒,江澄看了简直想打人。
他还穿着女装,以备怪物突袭,举手投足间尽是糙老爷们气质,除了那张脸,不忍直视……
江澄依旧去到那棵树上躺着,闭上眼没一会儿便听见一阵轻轻浅浅的脚步声,他警觉得侧目一眼,只见树下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约摸五六岁。
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江澄,捧着一块黑糊糊的东西,欲言又止。
江澄来了兴趣,坐起身来,冲那小孩道:“你是谁家孩子?大晚上不睡觉跑林子里来作甚?”
小孩儿脸刷的一热,嗫嚅道:“阿爹阿娘喝醉了,刚睡下,我……我想跟姐姐打声招呼……”
姐姐?江澄一愣,随即一笑,自己现在可不就是个女的嘛,见小孩手上那团黑炭,便问:“你手里拿的是个什么东西?看你拿不稳的样子,很烫?”
“啊~~”小孩张大了嘴,随即抬高双手托起那块黑炭,羞答答道:“听……听谜饵哥哥说姐姐爱吃芋头,这是我趁阿爹阿娘睡着偷偷烤的……”
江澄跳下树来,拿起小孩手中的芋头,闻了闻,一股焦糊味传来,忍不住嫌弃了一把,道:“特意给我烤这么一块黑炭头?小家伙,人还没我膝盖高,开始学大人追姑娘了?谁教你的?”
小家伙眼眶一红,我我我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江澄把黑炭头塞回小家伙手中,蹲下身来,嵌着他的稚嫩的双肩道:“小鬼,就算你想追姑娘也要擦亮双眼,别雌雄不分的献殷勤,你的谜饵哥哥都教你烤芋头了,也没告诉你我是男是女?乖~~叫声哥哥来听~~~”
叫家伙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黑炭头滚落在地,接着连说几个你你你便逃也似的哭着跑了。
江澄起身,正好看见蓝曦臣沐月而来。
“这是辜轧家的孩子……怎么哭了?”蓝曦臣问。
江澄拍了拍手上的焦灰,“大概被林子里的蚊子蛰了眼,瞎了。”
蓝曦臣心道:果然是被人用来吓小孩的三毒圣手,没有小孩能在他手中笑着离开……
他递过来一坛子烧酒,笑道:“没想到青牛部落的人这般喜欢饮酒,这是谜饵塞给我的,非让我带给你,说是他父亲生前酿的,在底下埋了三十多年,见你嗜酒,想让你尝尝。”
江澄接过,打开红封,浓郁的酒香顿时包括住了二人,江澄小饮一口,那柔和甘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滚动炸裂开来,唇齿留香回甜,确实是好酒。
他瞥了一眼蓝曦臣,可惜这货是个不沾酒的,寂寥长夜,星月正酣,无人对饮煞是遗憾。
回想起头次看这人喝酒的情景,难免叫人起鸡皮疙瘩,这会儿若是叫他喝上一口,鬼知道会在这青牛部落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嚷嚷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酒不错,走的时候带上点。”江澄抬头望了望枝头的下弦月,今天几号了来着……
二十六了……
蓝曦臣欣然应允,“我方才同谜饵聊了会儿,幺娘的名字他没有听说过,衍石也从未听闻,小子自认是部落中晓事最多的,笃定部落中无人知晓。不过,他让我们有时间可以去隔壁的花檐部落,那里是个女子当家的地方,族长是个占星师,知晓许多夷洲异事。”
江澄皱了皱眉,“既是个女子部落,为何那怪物专挑青牛部落下手?”
“这个呢。”蓝曦臣道:“听闻花檐部落的女子自出生起,脸部便要被刺满密文,所以……”
江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刺满黑色密文的脸来,他摇了摇头,算是明白了,他瞄了一眼蓝曦臣,顿时有点在他脸上刺满文字的冲动。
至于刺些什么内容好……
就把这货白日里唱的小黄曲刺脸上好了,让天下人尽皆知,他蓝曦臣蓝宗主是个擅长小黄曲的臭流氓。
就泽芜君给三毒圣手唱小黄曲这事儿,即便传了出去,谁信呢……
“晚吟为何看着我发呆?”蓝曦臣被江澄眸中带醉的目光锁视着,明显是在愣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澄回了神,哼了声,再喝了两口酒,道:“在想要不要请花檐部落的姑娘给你脸上刺些不要脸的内容。”
“哦?什么内容?”蓝曦臣凑近了些许,在他耳畔请问:“莫非晚吟还想着白日里那首《春波绿》?还想刺在我的脸上叫你日日品味一遭?”
见他猜中,江澄被喉头的烈酒狠狠呛了一遭,这个蓝曦臣,几时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没事吧?”蓝曦臣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见他被呛得俊脸通红,必不好受。
江澄侧目,正好对上蓝曦臣温柔的目光,有些……太过温柔,连同轻柔的动作,江澄浑身一僵,随即退后两步,“别有事没事的碰我……”
呃?怎么又炸了?
蓝曦臣堪堪放下手。
“蓝曦臣,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若非必要,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俩……没那么熟……”
“不熟?”蓝曦臣脸上笑容一顿,若他二人生死相依的关系还不叫熟,那怎样才叫熟,纵使自己费尽心机想要同他靠的更近,可这家伙总是毅然决绝的将自己推开。
“晚吟啊……”蓝曦臣笑着靠近,“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你痛恨蓝家男人如此,难道还怕对我动心不成?”
江澄被他逼得节节后退,最终靠在树上。
蓝曦臣伸出一条手臂,将他困在两者之间,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
“你哪里来的自信?”江澄嘴角扯起一丝嘲讽,他侧身想从蓝曦臣和树的夹击中掠出。
蓝曦臣却顺走他手上的酒坛,转而双臂将他困在人和树之间,更近了些,几乎是贴面的距离。
“既然不怕,为何又要躲我?”
“你心里存着什么龌龊心思你自己不清楚?我没怕你,更没有躲你,只是提醒你,你我之间只有相互缓解诅咒的关系,待诅咒解了,你还是你蓝曦臣,我仍旧是我江晚吟,我们之间没有也不会有任何超过路人的关系。所以,把你那点小心思捂严实了,我不是你那断袖弟弟,被人三撩两撩的就动心了。”
蓝曦臣的眸子黯了黯,却没有动,这该如何是好,天下皆知他江宗主厌恶蓝家人厌恶到了愿他蓝家全体爆炸的地步,又极为痛恨断袖之事,真不是他能轻而易举撩到手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薄与他,只会适得其反,叫他更讨厌自己,以至于今后诅咒解了,他便不会再多看自己一眼的地步。
“蓝曦臣,断袖是病……得治……”江澄推了推人,却没动。
蓝曦臣心头涌上一阵失落来,他不甘的看着眼前穿着女装的男人,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像酒一样醉人,让人上瘾。
“或许你说得对,我是有病……”
江澄冷睨着他。
“我有病,但无错,喜欢这种事情,不存在过错。”
声音太过低沉,眼神太过专注与深情。
江澄不想看,也不想懂……
只是上了几次床,为何向来不待见自己的蓝曦臣会对自己动心,还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不带收敛。
“够了……”江澄想不通,却烦躁极了,“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抓那怪物、如何找到衍石解咒,让开!”
蓝曦臣眸色幽深,白发在月光沐浴中极近透明,他并未让开,而是将人抵在树上,仰头喝了一口酒。
蓝曦臣喝酒了!
江澄眼皮一跳,他揪着蓝曦臣前襟推搡骂道:“王八蛋!谁让你喝酒了!吐出来!”
半杯倒!还喝了如此烈的陈年老酒,青牛部落这么多人,他发起酒疯来可如何是好。
并不是很喜欢这酒的味道,蓝曦臣含到口中便后悔了,一听江澄喊他吐出来……
便生生钳住江澄的下巴,捏开他的口唇,将嘴唇覆了上去。
江澄直觉嘴唇一热,被蓝曦臣含热的小半口酒浆便渡入自己口中,那人并未就此作罢,反而就着口中的酒液,将他口腔搅了个天翻地覆。
而口中的酒,早已不知在何时被二人分咽入了喉头。
一阵眩晕袭来,蓝曦臣脑袋一沉,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澄肩膀被蓝曦臣压着,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
蓝曦臣……他他他娘的竟然又亲他了……
王八蛋!
可江宗主还来不及打人骂人,这货就已经醉死在自己肩头,正想着要不要把他按地上打一顿出气……
“姐姐……”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拿黑炭头的小屁孩又回来了。
江澄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跟白头发仙人……刚刚是不是在亲嘴啊……”
草草草!!!真的被看到了!!!亲嘴两个字从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口中说出来……
羞耻爆棚有木有!
江澄有点想杀小孩灭口……
“没有……,你看错了,滚……!”江宗主这小暴脾气。
把小屁孩吓得目瞪口呆。
江澄瞥了一眼醉死肩头的蓝曦臣,嫌弃的推开。
蓝曦臣失去支撑,直挺挺的摔倒在小屁孩的跟前,小屁孩蹲下往他人中一探,尖叫一声,随即捂住了嘴。
“姐姐……你杀人了……?”小孩满眼恐惧。
江澄起了戏弄心思,在小孩面前踢了蓝曦臣两脚,道:“是啊,刚刚我吸干了他的精气,这会儿他死了,我还喜欢吃小孩儿,你怕不怕?”
不成想,小屁孩低着头沉思片刻,毅然决绝的冲江澄道:“姐姐……你快跑吧……我就当做没看见……我们部落杀人可是重罪,是要被丢进阿瓦之井喂恶魔的,被族长爷爷他们发现你就麻烦了……”
“阿瓦之井?”江澄眉毛一竖,“那是个什么鬼地方?”
小屁孩唔啊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澄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能知道些啥,瞥了一眼躺尸的蓝曦臣,抬腿在他小腿上踩了两脚。
敢轻薄本宗主,就躺在这里喂蚊子好了。
他冲小孩道:“那我回去睡觉了,你挖个坑把他埋了。”
“啊?”小孩没明白。
江澄继续道:“在地下挖个坑把他埋了,毁尸灭迹懂不懂?省的被人发现把我送去丢那个什么阿瓦之井喂恶魔。”
“哦……”小孩懵懵懂懂的回答。
回到树屋江澄越想不越不得劲,怎么把蓝曦臣醉酒后的过程给忘了?先装死,然后诈尸起来仿若被神经病附身的四处嚷嚷,这会儿大伙都睡了,他那大嗓门,不把人都吼起来就怪了。
待他返回林子,竟然看到那小屁孩拿了根木棍蹲蓝曦臣边儿上刨土,一会儿工夫,都挖出一个埋小狗的坑来了。
江澄憋住了笑,这小屁孩怎么这么有意思,小小年纪就这么愣头青,长大了可怎么了得。
“喂,小鬼。”
小屁孩停了动作,回头见是他,愣了愣。
这时,蓝曦臣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长长吸了口气。
小孩再一回头,见诈尸,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他他他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哟,这准备发疯了?
江澄急忙揪着蓝曦臣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走了几步,才回头冲那小屁孩道:“小鬼,今晚发生的事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会很生气的……”
小鬼木木的点了点头。
蓝曦臣像块破抹布似的被江澄拎回了木屋,见他迷糊,一时纳闷,怎么这次不叫唤了?
才进门,蓝曦臣便像没了骨头似的靠在他的身上,甚至还在他颈侧拱了拱,喃喃着好香。
“喂……姓蓝的,醒醒。”
蓝宗主一副烂醉的派头,上来就要搂人腰。
江澄扯着嘴角一笑,算是明白了,这货百分百是在装醉。
于是将人重新架了出去,来到一处浮满秋萍的池塘。
“蓝曦臣啊,不能喝就少喝酒,喝醉了发酒疯是很容易得罪人的,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本宗主就大发慈悲,帮你醒醒酒。”
说完只听咕咚一声水响,蓝曦臣像块石头一般被江宗主扔进了池塘。
江澄拍了拍手走了几步,又觉得有点不对。
人掉水里怎么跟泥牛入海一般没了任何动静?
通常不是该扑腾几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