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十二月底>第81章 说开

  出了“特别灵”,俞北立马打给时骆,但是仍然关机。他打车直奔时骆公司,小助理告诉他时骆下午告了假,俞北道谢离开,也有些冷静下来;既然告了假,应该是临时有什么急事吧。

  迎着西落的日头,俞北缓慢往家走,脑子一遍遍回放都简的那番话。

  他有点理解时骆上次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不止是生气吧,应该也很失望。哥哥为他们的关系付出许多,而他却连他的心思都揣摩不清;自以为很省心,可那并不是哥哥想要的。

  被耳畔高声的欢呼打断思绪,他扭头一看,声音从他正途经的一间高中操场传来;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三两成群,勾肩搭背。理所当然的,他也想起都简口中的连奇,胸口像堵了点什么。

  他没想过哥哥身上竟然发生过那样的事,还是在各方面都紧张敏感的时期。那句“他那么喜欢你却险些失去你”戳到他最软弱的地方;将心比心,俞北觉得自己很莽撞。

  其实回来后时骆早就超过正常范围的反应,足以说明问题,怪他太粗心了,没意识到时骆这段时间该有多挣扎,还一直让时骆为他劳心费神。

  俞北脚步愈加疾快起来,他想要立马见到时骆,巴不得挖心掏肝再不有任何隐藏。

  到家时,家中没人。俞北坐立难安,不停在屋里打转,一刻不断地给时骆打电话,那边却始终没有开机。

  正想去楼下等,门响了。俞北赶紧跑到门口,时骆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冲过来,傻眼地看着他,笑一声道:“你在家啊。”

  “我一直在等你啊,”俞北过去牵时骆,“打不通你手机。”

  不像前几日的回避,时骆任俞北牵着,跟他解释说:“那会儿要求关机,后来忘开了。”

  俞北拉时骆一块坐下,一瞬不瞬望着他;时骆神色温和地与他对看。感觉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起了,不知怎的,这会儿看时骆,心境格外不同些,曾经未触及到的地方似乎一下豁然开朗,这才了解他离一个合格男朋友差得有多远。

  仿佛因为更能体会时骆的情绪,感觉跟他贴得很近,两人是亲昵的;又担忧之前的差劲是不是让他错失了机会,快被时骆隔在门外。

  俞北目光闪烁,背一弓,额头抵在时骆肩上,低声问:“哥哥也打算不要我了吗?”

  时骆捏捏俞北后颈,“说的什么话,哪有啊?”

  “有喔,我能感觉到,”俞北说,“你不理我的这几天我老做噩梦,梦见我死了;我不难过我死了,我难过再也抱不到你了。”

  拎起俞北后脖颈的皮,时骆警告俞北:“不准瞎说。”

  “对不起哥哥,之前吓着你了吧,”俞北缓了口气,一五一十坦诚地剖析给时骆听,“自从和妈妈奶奶搬到这里,几乎是没有缓冲的,我人生的重心就压在怎么能让全家生活下去上,我做所有事情不过是为了维持这个奔头。还好,她们给我的情感上的支撑,让我能短暂地歇一会儿。”

  时骆手松开,轻轻捏着俞北的后脖子。

  俞北紧紧搂住时骆的腰,把身体塞进他怀里,闷声道:“她们很疼我,越是疼我,我越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好,只能靠调节心态排解。我从不想说气馁的话,也许潜意识觉得有时候人越自嘲自己衰,本来不怎么衰也会被这些话或者负面心态带衰,邪门又玄乎。难捱的时候是真的难捱,控制不住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倒霉,但我强迫自己不许丧气。”

  不是“丧气没用,没用也丧气”,而是知道丧气没用,才更不敢丧气。

  “是我太脆弱了。被俞铭顺威胁的同时又被郭青找麻烦,后来妈妈走的时候,我有试过去压那些负面情绪,可我只觉得好累,找不到坚持的意义,也觉得没有再坚持的必要。”

  时骆没料到俞北会说这些,他心尖颤动,心疼得无以复加。扶起俞北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亲,“不是你脆弱,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俞北否认,“不好喔,一点也不好。只顾着用蠢方法,却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钱难赚,被刁难,那些我都不怕,但俞铭顺问你要钱,要挟我想让你觉得我多事,让你跟我分手,我怕了。”

  “能遇上你,喜欢你,被你喜欢,是我难得的好运。所以,并不是你不重要,是太重要了,重要到我不希望任何东西有能破坏我们之间的可能。”

  “没有发挥实质作用叫什么‘好运’?搁在一边你以为能许愿还是当护身符啊?”激动到愤慨,时骆深呼吸,也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口,“让你有把柄被威胁,让你感觉走到绝境,都是因为我,这算哪门子的好运。”

  俞北没急着否定,想让时骆先把话说完。

  “把你搅得一团乱我很内疚,更怕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值得,”时骆说,“你醒之后,我看得出你的茫然,我怕你怪我救你,也怕你会想办法再来一次。”

  说到当时,时骆有些收不住,声音逐渐喑哑:“你写给我的纸,我看第一眼就想扯烂,什么叫‘我不能跟你一起过以后了’?屁话!可是那又是你留给我的……东西。”

  “我不管你会不会怪我,但我不能不救你!你可以离开我,我也可以从你生活里走开,但是我不接受你不再存在,我不能在世上找不到你这个人!”

  “怎么会怪你,我从来都不想你这么难过的。”俞北红着眼睛,抚上时骆的眼角。

  时骆哽咽了:“某些时刻也许很难,也许真的很难,但我想告诉你,还有我在爱你,会一直爱你。”

  俞北唇边漾开笑意,水雾弥蒙的眼波灵动起来。他无比虔诚庄重地吻在时骆唇上,“谢谢哥哥。”

  几乎贴着对方的唇瓣,俞北一句一句,说得轻且慢,意义却有千斤重:“哥哥不能走开。哥哥是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结,往后的漫长人生,是因为有你才让我觉得还有重燃的可能。”

  傍晚时开的一盏小灯,在黑夜来临后稍显暗淡,不过这份昏暗却给了两人相偎相依的安全感,阻隔了纷乱与不安。

  下一秒他们便吻在一起,往日的疙瘩在此刻消融,咸涩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情绪缓和些许,俞北依旧黏在时骆身上。

  “哥哥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俞北说,“我觉得有些事情真有它的定数,你把发生在我身上不好东西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是没有道理的。你应该这样想,按照命运排序,如果没有遇到你,没人记挂我,我可能就s——”

  时骆捂住俞北的嘴,“呸,你不忌讳我忌讳。”

  俞北一笑,在时骆掌心说完这句话:“所以啊,你救了我从此命里带我,再不能不要我,也不许躲着我。”

  话说得手心痒痒的,心里痒痒的,时骆收回手,“我也不是躲……”说出口自己都有点心虚,坦白道,“今天关机是因为当时在做咨询。”

  “什么咨询?”

  “心理咨询,”时骆说,“原本以为能靠自己调整过来,但我们好像走进了死胡同。我倒不担心自己,主要怕你个家伙之后再出现什么问题。”

  “是哦,我能出什么问题。”

  “我,我怕我出问题行了吧,怕你个小崽子出国了我过不下去。”

  俞北抿嘴一乐,问:“那医生怎么说?”

  “他说,我应该和你谈谈。不说你永远也不知道;单方面决定我们是分还是合,并不是有效的解决方法。”

  “还想分?”俞北哼一声,“是因为你说建议我去留学,我以为我听你话你会安心点儿才说我要去的。两年,本来就太久了,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时骆揉揉俞北脑袋,“你自己不想去吗?想想你当年,刚考上大学的时候,有什么期待。”

  “曾经有什么期待都不太要紧啦,我只知道我现在对这些东西看得很淡,我有更想把握的事情。”

  时骆笑笑:“你对我们远距离没信心?”

  “倒也不是。”平心而论,哥哥给的安全感是十成十的足。可这并不是他不会担心的理由。

  时骆说:“我的意思呢,当然最好还是去,但我希望你是因为自己想去,不是像之前想的因为我建议你这么做才去。我不会离开你,我对我们有信心,你没有吗?”

  俞北沉吟片刻,握住时骆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有。”

  “权衡利弊,你自己再下决定。”

  俞北点点头。倚靠在时骆怀里,他透过阳台的窗户,看向远处天边一颗小小的星星,感慨似的喃喃道:“我们还有很好的以后。我会像妈妈最后所期待的那样,好好生活。”

  听俞北提起家人,时骆手一顿,随即轻声说:“过几天把奶奶接过来跟你住吧。”

  “嗯?”

  “我现在不会乱想了,你再跟奶奶好好说说。”

  “说什么?”俞北仰头看向时骆,“奶奶是自己要求住老家的啊,说住着自在。”

  时骆怔怔然,磕巴道:“不是你们俩,咱俩的事儿,那个?”

  “什么你俩我俩啊,你以为奶奶不跟我回来是因为咱俩的事儿,当时说让我跟你过是怄气的话?”

  时骆实诚地点头,下巴戳在俞北脑门上,“也不能说是怄气,说是迁就更合适?那会儿你没完全康复,我猜她可能也不太想刺激你。”

  “没有,是她自己提的,其实我也挺理解。之前答应和我来,主要是因为妈妈生病,她想能帮个手。现在大概是想过回原来的日子,毕竟在那生活大半辈子,还是习惯些,这的邻居也比不上老家的;而且她觉得她在这儿我还要时时分神惦记她,就更不想住这儿了。她当时说那话的意思是,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过法,她也不想过多打扰和干涉。”

  时骆赧然,多虑真的会限制智商。

  见时骆没说话,俞北想了想,问:“哥哥以为奶奶不高兴我俩在一起?”

  “嗯?嗯……”

  “那天,送妈妈走那天,奶奶不是问你愿不愿意捧妈妈照片吗。你早就是我们家人了。”

  “嗯?!”时骆惊得眼睛睁老大,半天说不出话。

  俞北笑道:“亏大了吧,还没察觉就把自个儿给卖了。”

  可算反应过来,时骆揪一把俞北的脸,说:“那可不,亏惨了都。”

  “下次祭拜妈妈,哥哥和我一起去吧?”

  “肯定要一起。”

  俞北伸起另外一只手的小拇指朝时骆勾勾:“我们和好了吗?”

  心结打开,时骆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勾住俞北小拇指,俯身在他脸蛋上亲一口,“和什么好,我们一直好好的啊。”

  “是哦,”俞北瞥时骆一眼,“那也不会再躲着我想着要跟我分手了吧。”

  时骆听俞北佯装气鼓鼓地控诉,嬉笑道:“我可没有要分手,俞猪猪不要趁机倒打一耙。”

  “你自己刚刚说去问医生要——”话没说完便被时骆堵住,连尾音都被抵了进去。

  多余的通通不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