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十二月底>第27章 同病相怜

  俞北踩着台阶慢慢上,脚步颇为轻快。他不懂为什么会跟时骆说想一想,但他不想看他难过,不想要听到他用难过又低沉的语气说话。

  得知做这些事的人是时骆,意外有种被人关心的温暖。

  下雪天得到一个告白,还挺浪漫。俞北傻乐着翻出钥匙进了家门。

  房间还亮着灯,俞北走过去问:“奶奶我回来了,还没睡?”

  “哦,我收拾东西呢,”房翠翠开门走出来,“笑这么开心,遇上啥好事了?”

  “没有,”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挂着笑,俞北赶紧收敛表情,“收拾东西?你要去哪?”

  房翠翠啧道:“我不是告诉你说你表姑要结婚吗?得回去一趟随个礼。”

  “喔,我忘记了,去几天?”

  “什么记性,”房翠翠说,“三五天吧。”

  “我到时候去车站接你。”

  “不用,你忙你的去。”房翠翠拎过包拿出收到的喜帖,翻开放到俞北面前,“你看看,今天送到的。”

  顺手接过来扫几眼。大红金花的卡纸,写着表姑的名字。

  房翠翠语带憧憬:“到时候奶奶也要回家给你办一桌,请他们喝我孙子的喜酒,瞧瞧咱家帅小伙。”

  你孙儿前几分钟还在考虑要不要接受男人的告白。俞北倏地清醒过来,从刚刚开始不正常跳动的心,忽然安分了。

  “我孙媳妇儿肯定也是这个,”房翠翠竖起大拇指,“到时候让他们都瞧瞧。”

  俞北没说话,感情复杂地瞥一眼房翠翠,把喜帖递还给她。

  “咋了?奶奶还巴望能抱曾孙子呢,”房翠翠说,“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时候。”

  俞北唉了声,不高兴地说:“翠翠别随便瞎说。”

  “好好好,不瞎说,奶奶长命百岁。”见俞北手上空着,房翠翠问:“东西给小时送去了?”

  “啊?嗯,那肯定,不然我还拎那么重个坛子回来啊。”猝不及防听奶奶提到时骆,差点咬到舌头。

  “送去也好,”房翠翠收起喜帖,拉上拉链,“快洗洗睡吧。”

  俞北木杵杵地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筋越来越清醒,开始回想整件事。

  时骆说喜欢自己,所以他喜欢男生是同性恋?像那个肖老师一样?不,跟肖老师不一样。就算都是同性恋,他们也不一样。不想把时骆跟肖老师郭青他们那种人扯成一类。

  搜索同性恋——

  一种会被同性吸引的性向。

  浏览了几个页面,精神总不能集中,老是飘到别处去。

  不过他对此的想法还挺简单:那可不当然是要看真正喜欢什么吗。对这种事情接受良好,能说明他也是了吗?

  俞北想,我喜欢时骆吗?

  上学的时候,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初中因为塑料英语的事情多少被打击到,那时候有个女生对他很好,大多数人笑他的时候,就她把头埋得低低的不吭声。

  那女生成绩很好,是英语课代表。有一次收作业,她跟他说英语上有什么问题她都可以帮助他。问问题早读纠正对话,很正常的事情,但一来二去班里同学便传起闲话;有时候两个人连续被点起来回答问题也会有人好玩似的咦个两声,小声起哄,搞得女生脸红地把头埋得更低。

  俞北觉着他是男生被起哄几下不要紧,但女生脸皮薄,况且本身两个人也没什么,万一传到老师那儿对女生不好。后来他不再私下问女生问题,两人拉开了距离。

  没想到的是,毕业那天女生和朋友拿着相机一起来找他,合完照竟和他告白了。俞北十分错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尬笑;毕竟他本人对女生多的只是谢意,谢她当时没有笑他,即使他明白大家不一定是恶意;也谢她当时花费时间对自己的帮忙。但俞北觉得他没有和女生相同的意思,犹豫怎么说比较委婉后,礼貌地拒绝了对方。

  高中住校,更没有怎么跟女生打过交道。学生时代的节日收到过情书和礼物,但全都被他还了回去;至于男生,他完全不懂,根本没朝这个方向考虑过。后来学习越来越紧张,一心扑在考大学上面。大学……刚开始听着室友说耍朋友什么的,难免蠢蠢欲动过这事儿;后来,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动了。

  没有能参考的经历。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是同性恋,刚奶奶还说期盼他结婚抱曾孙。

  可是讲道理,如果真不喜欢女生,最后也没办法跟人结婚吧?

  ……

  这都什么事儿啊,俞北抬脚踢开被子,翻了个身儿。

  凝望挂在窗帘缝隙中的月亮发呆。没搞清自己喜不喜欢时骆,虽然不想他失落。

  得到后再潦草结尾,这种事儿他有过很深的体会,不用让时骆也因为他体验一次。

  两天后,时骆收到俞北的信息。

  「FMHM:对不起,可能要浪费你一片心意了。」

  「FMHM:我们还是当朋友吧。」

  站在基本完工、蓝似海底的房间中央,时骆似解脱又难掩失望地一笑,呢喃道:“对你的心意怎么能算浪费。”

  时骆想,至少对方知道了他的想法,场面也没有很难看,可以了。

  回复了个“好”。

  关掉后台拨电话给都简。

  “哥们儿,又要麻烦你。”时骆说,“把俞北工资和工时调回来吧。”

  都简意外道:“怎么了?”

  时骆一手拿电话,一边检查墙面的着色情况,轻描淡写道:“没事儿,表白失败而已。”

  “啥??”

  “一言难尽。”

  “靠,太巧了,”都简低低笑道,“不愧是兄弟,失恋都一起。”

  “嗯?你也?”

  “嗯,”都简干笑两声,“来我家还是去你家?”

  “去我那儿吧,你现在去,我收工赶回去应该刚好。”

  “行,待会儿见。”

  时骆从冰箱拿出两瓶冰啤酒,打开后递给都简。

  “所以,那天晚上他说想一想,然后两天之后跟你说还是做朋友?”

  时骆喝了口酒,点头。

  都简琢磨着,“这不对啊,要是不会接受直接会说不接受啊,他还说想想,”他举起啤酒瓶指着时骆说,“还是有苗头!可能自己没弄清楚。”

  时骆面色平静,不说赞同也不说不对。

  “你这可以了,”都简没好气地哼道,“瞧瞧我那位哥,直接跑球了,老子脸丢了一地。”

  闻言时骆一笑,好奇道:“你们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和好了吗?”

  都简摇头,一脸无奈。

  昨晚,邢储和都简约好在酒吧里聚一聚,都简就在店里等他来。

  刚开始两人都还收着。几杯酒下肚,像密封袋被扎了个针眼大小的孔似的,情绪缓缓朝外泄。

  都简坐得个东倒西歪。

  邢储摩挲酒杯上的纹路,看一眼酒杯,又抬头望都简,嘴角噙着笑。

  光线朦胧,邢储笑得都简有点上头,“诶,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邢储瞥他一眼,“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都简直起身,挪动靠近邢储一些,而后再次歪倒,“好奇呗,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有过什么对象。以前你一直说没时间,没想法,我跟时骆都怀疑你是不是性冷淡。”说罢还嘿嘿笑两声。

  邢储无语,“你们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是你这个乱七八糟的,”都简乱七八糟地说着,“说啊,到底有没有?”

  “没有。”

  “嘁,那有过吗?”

  以为邢储不会回答了,谁知他突然“嗯”一声。

  “谁啊?”

  邢储撑着头,还是那样瞅着都简笑。

  “没劲儿,”都简瘪瘪嘴,“我认识吗?”

  邢储没动。

  “女生?”

  邢储顿了顿,摇头。

  都简一愣,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坐直身体,“我操,那你?”

  邢储没动,沉默片刻,缓缓点了下头。

  “藏这么深?!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能接受时骆这样,不能接受我这样?”

  “不是,”都简心里又慌又好似看到希望,凭着上头的劲儿又抿了口酒,直愣愣看向邢储,一字一顿问:“既然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那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邢储倏然盯住都简,嘴唇紧抿,眉头间挤出一道小山丘。

  见他这个反应,都简心想要遭,吓得酒醒了一半。刚想借口喝醉了在说胡话,谁知邢储一口闷完手里剩下的酒,转身就出了乱遭儿。

  抓都抓不住,那背影移动得飞快。都简“嘭”地把杯子砸在桌上。

  日,叫你多喝两杯就在这儿随便秃噜!妈的。都简有些委屈地把脸埋在胳膊里。又自暴自弃地想,憋十年了都,知道就知道了吧。

  “直接走了?什么也没说?”

  都简点头,盯着手里啤酒瓶呆呆出神,“吓疯了吧,你要听到好兄弟突然跟你说这种话,肯定也不能接受。”

  “那得看什么样的兄弟啊。普通的不就算了,咱们这种,”时骆揽过都简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昨儿你们又喝不少。邢储那种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倒时候再好好说。”

  都简笑出声,“还真是,一棍子下去估计哼都不带哼。”又说,“就这种屁不吭声的人还能喜欢哪个男的呢。”

  “哟,你闻到没?酸得很。”

  “去你的,我是生气。”都简说,“你不生气?这么多年朋友头一回知道,要不是意外问出来,不知道藏多久。”

  “某人好像没资格说这话吧。”时骆斜睨他一眼。

  都简赶紧打哈哈:“来来来,干一杯。”

  “命啊,失恋都赶一块。”

  “咱这没拥有过的能叫失恋吗?”

  “岂不更惨了。”

  都简戏谑道:“听说你也失恋我心情好一半儿。”

  时骆举起啤酒瓶,碰了碰都简的,“你以为我不是?”

  两人笑成一团。

  同病相怜,各生心酸。

  末了,都简还是给时骆分析说:“你不一定要放弃,我觉得他还是有点那个意思,只是估计头一遭,没闹清楚想法。”

  “说句俗的吧,”时骆伸个懒腰,往后一靠,“都无所谓了,喜欢到他喜欢上别人也没关系。”

  “靠这么痴情?那就更不能了!你看看我还什么没说呢,喜欢的我觉得不比任何喜欢他的人少,就这么被打枪了其实我真的不甘心。”都简望着时骆说:“至少,再争取一下,再清楚地表达一次,才不会后悔。”

  时骆后仰着头没回答,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