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极理想中与龙子珏的关系,就是那种一夜过后,各奔东西的关系。然而诸多因素干扰,他不仅没睡到龙子珏,还面临各种意义上把自己搭上的风险。
刚有人叫他当卧底。
龙子珏就给他创造了卧底的条件。
偏偏他什么隐情都不能说,他和龙子珏之间显然隔了许多的东西,身份,观念,以及缺乏,最基本的尊重。
“要再说一遍吗?”
“不用了。”
有一个词叫霸道。乐无极发现龙子珏似乎单方面决定了两人的关系。见不得光的情人。
“男子与男子在一起到底上不得台面。你的那群朋友。”
龙子珏话到此处一顿。
“我知道。他们不会乱说。”乐无极配合道,开门见山询问,“所以叔叔找我只是要同我……”
偷情两个字还来不及出口。龙子珏预感乐无极又要讲难听话,及时抓了颗放在茶几上的花生堵他的嘴。
带壳的。
乐无极:“……”
“你可以摸我。”
龙子珏道。
乐无极安静了一会儿,也没客气,上手摸了龙子珏的眉毛,眼睛,耳朵,又摸回眉毛。深灰色,眉型清雅,像宣纸上延开的墨迹,同为人的霸道冷漠不同,毛绒绒的。
龙子珏被摸得发痒,笑了一下:“今天这么纯情?”
纯情?
可能吧,乐无极将手收回去,此刻并没太多风月的心思。
事实上,他还有点恼火,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太对。有一股很强烈的燥意聚集在胸腔内,堵得难受。
头也持续发疼昏沉,看龙子珏时都是晃的。于是就又坐开了一点,把眼睛闭上了,在马车中闭目修养。
龙子珏唇边的笑淡了下去。什么意思,摸了一下,就不感兴趣了。
不由得,龙子珏眸光微冷,微微眯起眼睛,先是不悦,然后观察乐无极的神态,有些疑惑:“你难道不行?”
“……”
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铺陈。
龙子珏的怀疑越来越重时。乐无极猛然伸手将龙子珏扯到自己身上,迫其跨坐,又连着腰一托。
“叔叔现在试试?”
他调情的很是熟练。
龙子珏猝不及防被换了位置,手下意识寻找支撑点,搭在乐无极的胸膛上。于是也就感受到乐无极强壮坚硬的胸肌,随着呼吸起伏运动。
看起来这么瘦,竟然这么……
龙子珏一愣,腰落在乐无极掌中,不知是被碰了哪个点,莫名酸软发麻起来。
“不必了。”
这样的状态叫龙子珏感到陌生,终于不得不正视。乐无极虽然生了张年轻漂亮的脸。但的确,是放在军队里,力量、身材也强势危险的男性。
也是,曾管禁军,助君上集权铺路的之辈,岂能真纤细瘦弱。
“外边还有人。”
龙子珏又道,神色不是很好看。因腰部无法逃脱,被另一个男性禁锢在掌中压制,本能感到不快与不安。
乐无极轻轻抽了口气。
他的手掌测量出龙子珏腰的宽度,腰上的腹肌、人鱼线,以及坐在他腿上,与他接近的沟壑。
本意只想警告龙子珏少想些有的没的,没想到仅仅是如此的姿势,他甚至头都是痛的,就有走火的趋势。思想与身体并不能很好的协调。
“叔叔自己下去吧。”
他道。
两个人及时分开。
龙子珏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衣服。许久,才重新去看乐无极。
乐无极又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一直到下车,都没有人再说话。
“先透气吧。”
龙子珏在一处平原停下,说是平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半烟火气。简直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龙子珏身为亲王,自然不会一个人出行,随行侍从伪装成普通经商的货商,不远不近地跟着。
车夫在一旁喝水,皮肤黝黑,身上透露出结实而淳朴的气息。
乐无极看了两眼,又借了龙子珏的千里望看别处,发现自己果然偏离自身意愿,在去南楚的路上。且并没找到先前的无名小卒的踪影。
“带我来的人是谁?”
乐无极问龙子珏。
“你是问最后一个人吗?”
什么叫最后一个人,带他来的还有很多人吗?
乐无极皱眉。
龙子珏解释道:“买通客栈的,伪装伙计的,伪装客人的,下药的,打掩护的,光送你来我这儿,就换了几批人。”
“最后一个人是谁?”
龙子珏:“要查。上传下达,我只认识他们上司。普通办事的我岂能个个都认识。”
“……”
乐无极内心出离愤怒,反而平静了。
他决定了,以后他培养卧底,也要学习镜川君上,专找这种相貌平平,叫人毫无印象的。
“你找他做什么?”
乐无极平静道:“杀人。”
又或者假意接受卧底任务。照常理,就算他不找那个无名小卒,那个无名小卒也会再找他。只是如此,他就比较被动了。
而他已明白面对镜川的任何上位者,都只能采取先隐忍,再伺机反扑的对策。毕竟这些人都擅长自说自话,无法沟通。
龙子珏不知其中详情,只当乐无极因被强行带来不满:“这次的事是我的过错。下次你自觉点,我就不这样了。”
到底在说什么。乐无极闻言一怔,感到一言难尽。
重新上马车赶路的时候,龙子珏一直在翻看有关南楚和羲和城的档案。
他视力不好,手上拿着西洋镜,阅读速度却并不慢,一目十行。见乐无极没事做,他理所当然分了档案给乐无极看:“想看有趣的,还是纪实的?”
乐无极随口道:“纪实的。”
于是龙子珏分了他一册神话故事。
随意一页即见,姿态婀娜的神女身穿金丝衣衫,得了民众献祭的牛羊,展开双臂,召唤风雨。
乐无极眉角微动,问道:“有趣的是什么?”
“野史。”
乐无极不予置评。
如果南楚不是文明发展远慢于其他国家——自然不是。若如此,如何在鼎立于七国间。便只能证明一件事。有关南楚的档案,大多不实。
其他国家乃至民众看到的,都是南楚的当权者想让别人看到的。
镜川虽然有寺庙、道馆,但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当权者并不刻意推崇。就像乐瑾瑜,送他去寺庙,并不是想让他信什么,是让他消减戾气,修心。
而在南楚,神学盛极一时,贯穿历史长河,富足部分人的精神,也腐蚀了部分人的认知。
乐无极翻看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煞有其事从创世神开始书写历史,一切事物都可以用命运、神的意志来解释。
包括兴衰、阶级。神术。一些地方又称法术。
据闻。在南楚,普通百姓是没有法术的,只有皇族与国师,拥有与神沟通,使用法术的能力。
“笑话。”
乐无极不自觉低声道。
龙子珏听见了,有些惊讶这样的语气,那是一种极其冷漠傲慢的语气,嘲讽意味十足,吸引他抬头。
目光所见,马车中明灭的光影落在乐无极苍白俊美的脸上,走过高高束起,又柔柔垂下的银发。说不出的疏离清贵,有种脱离实际年龄的威压。
龙子珏问:“你不信神?”
“不信。”
乐无极道,那样清贵的姿态只是一瞬间就收敛,像错觉。
龙子珏若有所思,提醒道:“在南楚别说这种话。入乡随俗。”
“我知道。”
龙子珏这人也是不信神的,又看了会儿档案,将西洋镜放下。揉了揉眼睛,就开始昏昏欲睡。
而乐无极翻剩下的档案,他的目光在落到那些文字上时毫无温度,眉梢却显得很是落寞,唇也微微抿紧。
他不信神。
可过去追着他赶,像命中注定一样,叫他重回故土。
去往南楚羲和城的路漫长枯燥。忽而,乐无极感到一颗脑袋压在自己肩膀上,龙子珏偏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喉结。似乎在暗示他,只要他伸手一拧,未来就会发生巨大的转折。
譬如,他不用去南楚。
再譬如,镜川君上信守承诺,他真的成了平定镜川叛乱的英雄。
有他喜欢的身材算什么,性格差极,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叔叔。”乐无极低声呢喃,“你怎么睡得着的。”
应当继续像最初一样提防他。觉得他别有用心。
应当真的去造反,查出身边的卧底,而不是在鸿门宴中差点被杀,被污蔑了,还在为镜川考虑。想什么南楚的人在镜川身居要职,会给镜川带来危险。要亲自去调查。
乐无极其实并不是太理解龙子珏。
他对这个世间任何一个国家,都没绝对的好感。无家国情怀,至死奉献精神。
可他察觉。在七国都出了名暴虐的龙子珏有。
在龙子珏的封地琅夜做客时,乐无极就观察到,哪怕是被忌惮了,被调离皇城,到镜川的边境当亲王。龙子珏也可以不眠不休,认真地处理他所在国土的每一件事。
其敬业程度,叫琅夜地理位置偏远,却经济繁荣。叫琅夜天府其他人因有这样的掌权者,而疲惫抱怨。
乐无极的手拂开龙子珏与他截然不同的黑色长发,靠近危险的位置。
许是气候温热,他的体温又低于常人,龙子珏迷蒙中觉得凉爽舒服,主动将脸贴在他手上,睫毛微动,扫在他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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