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怜景转眼看着在广场人群后方,探头探脑,一会儿捂脸一会儿又摸胸口,活泼的不得了的小龙崽,对方一出现他就注意到了,没办法,谁叫他家小龙崽好看的太显眼。

  他是不大想让小龙崽看到这个场面的,被自认为的好朋友欺骗,太残忍了。

  他怕小龙崽会伤心。

  小龙崽从指缝里瞄了韶怜景好几眼,做了五个深呼吸才感觉心跳恢复了正常,好奇的重新看向空中。

  脸上的红晕一点点退下去,眨巴着眼睛,脸色逐渐变得不大好看,这次他没只幻想师尊,而是注意到了内容。

  他转眼向苍伽看去,瞳孔放大,之前心思都在师尊身上,压根没看到被钉在树上的苍伽,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又停下。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讨厌自己,并不想和自己成为朋友,甚至想要自己死?

  小龙崽无法理解,就算在没遇到师尊之前,他一直在流浪也遇到过坏人,但是他们是想抓住自己卖掉,或者是为了龙筋龙角,总是有些实际的理由的。

  那么苍伽为什么呢?

  他并不想从自己这得到什么,他只是纯粹的想让自己消失。

  就因为他觉得自己比他幸运?

  小龙崽只觉得这太荒谬了,这世间有那么多幸运的人,他难道要都杀掉?那那些比他还不幸的人呢?

  空中的画面停在苍伽向“小龙崽”出手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韶怜景凌厉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可还有人有异议?”

  鸦雀无声。

  只有君寄雪跪到地上,磕头乞求:“灵尊大人,苍伽的确罪无可恕,但请念在他还年幼,断了龙角身世坎坷的份上,至少、至少不要断了他的灵根……”

  君寄雪含泪抬头:“断了灵根,他这辈子真的就废了,求灵尊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师尊求情,合乎情理。

  苍伽却是意外,他没想到君寄雪会为他求情,他以为到了这个份上,君寄雪会为了和他划清界限,亲自清理门户。

  难道他心里是有自己这个徒弟的?

  韶怜景:“此子心术不正,你身为师尊与他同吃同住毫无察觉,为他求情前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吧。”

  君寄雪一时语塞。

  段念见不得有人说他的心上人,就要开口与韶怜景争辩。

  韶怜景却是抢先一步开口,望着众弟子:“这世间有的错犯了有机会可以改正,但有的错在你生出念头的那一刻就注定该已死谢罪,今日君寄雪为他的徒弟求情,求网开一面,试问若晏尘风当时死在了他的计谋下,谁来还晏尘风的命,因为对方侥幸未死,这种动了杀心并付诸于行动的孽畜就值得被宽恕,这是哪种道理。

  晏尘风没死不是因为他。

  晏尘风险死却是因为他。

  他今日能因为妒忌害一个无辜的人,明日就能因为更荒谬的理由,已更强的修为,更深的心思害死更多的人。”

  小龙崽握紧了拳头,他支持他的师尊,虽然心里有一点点难受,那可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啊,更难受的是师尊为了他,一定在众人心里留下了冷酷,不近人情的印象。

  可是他的师尊这么好。

  段念也没再开口,他并没有想救苍伽的心思,这种人的确留不得,他只是心疼君寄雪。

  韶怜景手指一勾,在一侧的苍伽就和树一起到了中心位置,他始终一声不吭,哪怕是韶怜景毫不犹豫的毁了他的灵根时,那种剜心般的痛苦都没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他只是瞪着那双遍布红血丝,几乎泣血的眼睛看着韶怜景。

  饶他一命已经是韶怜景最大的慈悲,他负手站在高台上,身上青衫被风拂动,恍若目下无尘的仙人,和血淋淋趴在烧焦树干旁的狼狈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韶怜景:“将人带出谷,再不得入。”

  江随之和另外一名弟子上前,将苍伽从地上拽了起来,转身离去前,江随之不着痕迹的望了眼韶怜景,神色有些许复杂。

  若是走火入魔前的灵尊大人,应会放苍伽一次吧。

  韶怜景转动着视线,小龙崽向伏灵山间的方向跑去了,之后众人散去。

  韶怜景回到伏灵山间,顺着山路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小龙崽,有点蔫头耷脑的。

  他走过去,抬脚踢了他一下。

  小龙崽抬起头,起来拍拍屁股来到他旁边,抓住他的衣袖,乖巧的跟着他向前走去:“师尊,你骂我一句吧。”

  韶怜景还没听过这种要求:“骂你什么?”

  “骂我是笨蛋。”

  “你是笨蛋。”

  韶怜景骂的太快,骂的小龙崽怔了下,小模样逗的韶怜景笑了出来:“没听清,那为师再骂一次,你是一条笨蛋龙。”

  小龙崽瘪瘪嘴后点了下头又叹了口气:“师尊,我为什么这么笨啊?”

  韶怜景认真的想了想,师徒俩慢慢悠悠的顺着台阶,衣摆扫着两边的野草野花向上走去:“是很奇怪,当初收你为徒时,你明明还挺机灵的,怎么养着养着你还越来越笨了?”

  小龙崽眼睛一亮,激动的往上蹦了一个台阶,面对着韶怜景,背着往上走:“师尊,我知道为什么?”

  韶怜景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扶着,怕他摔倒:“为什么?”

  小龙崽摇头晃脑:“因为爱情,梨花姐姐说了爱情使人愚蠢。”

  韶怜景:……

  好有道理,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小龙崽跟着他停下脚步,大眼睛眨巴眨巴:“梨花姐姐说的真对。”

  韶怜景没忍住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谁和你爱情。

  小龙崽被弹的捂着额头“诶呦诶呦”的往后退,一脚踩空就向后倒去,韶怜景抓着他的手顺着手臂伸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人抱了回来。

  “你不止脑袋笨,手脚也笨。”

  小龙崽一下就靠到了最喜欢的师尊怀里,明明他几乎就是在师尊的怀抱里长大的,可是这次感觉好奇怪,心跳的好快,鼻尖萦绕的都是师尊的香气,闻的他瞬间红了脸,师尊真好闻啊……还好看……

  他把头往上抬了抬,筋着小鼻子想凑过去仔细闻闻,动了下才觉得这个举动很奇怪,慌的他推开韶怜景,撒腿就跑:“师尊,我去修炼了。”

  韶怜景看着他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愈发确定自己把这个徒弟养成了傻白甜,以前他看书还不懂,为什么傻白甜会有人喜欢,感觉很拖后腿。

  可当现实里遇到这种真实不做作的傻白甜,韶怜景才明白傻白甜的杀伤力有多大。

  小龙崽已经修炼到晚上睡觉了才回来,虽然之前分开睡的,但是昨晚韶怜景哄他,他们又是一起睡的。

  小龙崽的枕头还在床上。

  韶怜景已经躺下了,小龙崽从床尾爬了上去,笔直的躺到韶怜景身边,一动都不敢动,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有些迷迷糊糊要睡着的韶怜景,手一伸,就把小龙崽抱枕搂进了怀里。

  小龙崽的眼睛瞬间瞪大,眼前是师尊结实的胸口,衣襟松了一点点,可以直接看到皮肉,他快要被师尊的香味弄晕乎了。

  没一会儿他就被汗湿透了,脸红的像是刚从温泉池子里出来般。

  小龙崽受不了的推了韶怜景一下:“师尊?”

  韶怜景在睡梦中“嗯?”了声。

  小龙崽只好加重力气又推了他一下:“师尊,你醒醒。”

  韶怜景这才把眼睛睁开,打着哈欠:“怎么了?”

  “师尊,我好像病了。”

  韶怜景瞬间清醒,坐起身顺便把小龙崽也扶了起来,看他脸红彤彤的,头发都被汗打湿了,抬手摸了下小龙崽的额头,有些热。

  的确是病了。

  “你有哪里不舒服?”

  小龙崽咽了口口水,有些懵:“我就心跳的很快,和慌,和热,还有点上不来气,还有点晕乎。”

  韶怜景将灵力送进他体内,仔细检查了一圈,没有什么问题。

  “你是又要长大了?”

  小龙崽摇头:“我也不知道。”

  视线落在师尊因为动作敞开的更大的衣襟上:“糟了师尊,我现在眼睛都开始发花了。”

  小龙崽喘着粗气,心里害怕:“师尊我不会要死了吧?”

  韶怜景板起了脸:“休得胡说,你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些症状的?”

  小龙崽皱着眉头认真的想着,韶怜景给他擦着脸上的汗,小龙崽想起来了,是今天在广场看到师尊的时候。

  偷偷瞄了师尊一眼:“就、就今天在广场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瞒了是因为看到师尊这件事,他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说。

  韶怜景认真的想了想,有了推测,小龙崽应该是吓到了,再加上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小孩子受到惊吓,压住火就容易在夜里生病。

  之前还经历了那种事。

  韶怜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看着红的熟透的小龙崽:“要不要师尊带你出去吹吹风?”

  小龙崽忙点头,他觉得自己要烧着了。

  夜色正浓,师尊俩在木鸢上飞离了伏灵山间,小龙崽手里还拿着根韶怜景给他做的冰棍啃着。

  韶怜景没有升起木鸢的防御,凉爽的晚风肆意的吹了过来,木鸢带着他们不断向上,好像要进到那片星河里。

  韶怜景捋了下小龙崽的头发,干爽消汗了。

  忽然来了兴致:“要不要去西海看日出?”

  小龙崽背对着他点头,他现在不敢看师尊,一看师尊浑身就热。

  木鸢向西方飞去,韶怜景听着小龙崽咔嚓咔嚓,也想咬口冰棍,但是他不好意思张嘴要。

  身子往小龙崽那边扭了下,来到他身后,伸手越过小龙崽的肩头向远处指去:“看,流星。”

  小龙崽顺着他的手,抻着脖子就向左边看去,拿着冰棍的手就往右边挪了挪。

  韶怜景借机从右边把头探过小龙崽的肩膀,“咔嚓”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好凉,好凉。

  小龙崽懵懵的:“师尊,我没看到流星啊。”

  韶怜景:“那是你眼睛不行。”

  小龙崽揉了揉眼睛又巴巴的向那个方向看了看,还是没看到,失望的放弃继续啃冰棍,一口下去,疑惑的举起冰棍,怎么感觉少了很大一块?

  又飞了一个时辰,小龙崽熬不住的躺下了,韶怜景手一挥,木鸢的防御层就升了起来。

  没一会儿,小龙崽拱了拱,把脑袋枕到了韶怜景腿上,又过了一阵,整个上半身都躺到了他腿上。

  举着小酒壶,邀月对饮的韶怜景垂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睡相真是越来越差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龙崽居然拱着坐了起来,靠到他肩膀上,彻底窝在了他怀里。

  韶怜景好笑的哼了声:“装睡的时候,眼珠不要滚来滚去。”

  小龙崽的眉头一下就拧了起来。

  韶怜景被他逗的彻底笑出了声,另一只手却是揽住小龙崽,支起条腿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实话告诉师尊,你现在是不是还是只有三岁?”

  “没有,我十四岁了。”

  “睡着的人可是不会回话哦~”

  小龙崽的眼睛差点睁开,皱眉筋鼻的好悬没笑死韶怜景。

  小龙崽最后闷闷的憋出一句:“我在说梦话。”

  韶怜景真是一点不客气的笑话着:“好好好,说梦话。”

  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心情愉悦的望着灿灿星河,轻轻拍了小龙崽一下,语气比夜风温柔:“睡吧。”

  一夜再无话。

  小龙崽香香的睡着。

  韶怜景惬意的看着星云变幻,看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看着那一片汪洋无际的大海飞起盘旋着的海鸥。

  他晃了下被小龙崽靠着的肩膀:“醒醒,马上要日出了。”

  小龙崽哼唧了一声,不愿意醒。

  韶怜景也有办法:“再不醒弹你脑瓜崩。”

  小龙崽一下就把眼睛睁开了,他想他的师尊一定是最不像师尊的师尊,虽然睁开了眼睛,但还是懒洋洋的靠在韶怜景怀里,扭头向大海看去。

  韶怜景撤了木鸢的防御,再风吹过来之前,拢了自己的外袍将小龙崽裹紧。

  清晨新鲜的风随着海岸线升起的朝阳吹拂过来,带来大海的潮湿和咸涩,吹动小龙崽的发丝扫着他的颈窝,脸颊。

  小龙崽灰雾色的大眼睛被染成了灿灿燃烧的红色,小脸满是兴奋,探出衣裳的手抓住韶怜景的手,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的他,雀跃的扭过头想和师尊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师尊后,他就忘记自己转过头是干嘛的了。

  师尊在看朝阳,他在看师尊,师尊的眼睛里有朝阳,他的眼睛里有眼睛里有朝阳的师尊,他觉得自己比师尊看到的景色要美,他在心里偷偷为自己庆幸。

  韶怜景的瞳孔垂下:“看什么呢?朝阳在那边,睡迷糊了。”

  小龙崽心满意足的把头转回去,为师尊遗憾,师尊永远也看不到刚才的美景。

  朝阳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升了上去。

  师徒俩也准备回去了,韶怜景叫小龙崽下去,去一边玩去,坐了他一宿,坐的他腿都麻了。

  小龙崽听话的就要下去,结果一动感觉不大对劲,他震惊的看着裤子,不是吧?他尿裤子了?

  他怎么会尿裤子呢?

  他小时候都不尿裤子的。

  韶怜景见小龙崽不下去:“怎么了?还不舒服?”

  小龙崽现在想直接从木鸢上跳下去,真的是太丢脸了,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从韶怜景身上挪下去,磨磨蹭蹭的挪的远远的。

  “没有不舒服,很好。”

  韶怜景心想你当你师尊是傻的:“腿怎么了?”

  小龙崽说不出话来,只用力摇着头。

  韶怜景沉着脸走了过去:“再不说实话,师尊可要生气了。”

  这个威胁对小龙崽来说很管用,抬起头都要哭了的看了韶怜景一眼,又羞耻的低下头,期期艾艾的:“我、我尿裤子了……”

  “什么!”

  韶怜景的震惊不比小龙崽小:“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会尿裤子。”

  小龙崽这下哭了出来:“我不知道,师尊你不要嫌弃我,我保证我再也不尿裤子了,你别不要我。”

  韶怜景见他哭了,这才想起自己可是个师尊,要正经不要笑话他:“谁说不要你了,我养了你这么久,还没等你孝敬我呢,怎么可能不要你。”

  又拿了裤子出来,递给小龙崽:“嗯,赶紧换上吧。”

  小龙崽抽抽搭搭的接过裤子,跑到最角落的位置换裤子去了,韶怜景认真想了想,这好像是个问题,这么大了他不该尿裤子啊。

  “啊!”小龙崽突然叫了一声。

  韶怜景着急的跑过去:“怎么了?”

  小龙崽举起他换下的裤子:“师尊,为什么会这样?”

  韶怜景看了过去,瞳孔放大……脸色多少有些尴尬,这根本不是尿裤子,对了,小龙崽说他十四岁也差不多了。

  这是遗……精。

  他要怎么和小龙崽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韶怜景:怎么解释?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