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地点最后选在一家西餐厅,祁羽羲因为刚才的话题有些神思不属,前菜没怎么动,酒却喝了不少。
侍者询问是否续酒时,两人才发现桌上已经空了一瓶干红。
“不用了,谢谢。”沈清遗率先出声,他开车当然滴酒未沾,再喝下去,醉的只有祁羽羲。
“不喝了,”祁羽羲慢半拍反应,桌面手机震动,老婆发来的语音消息。
“八点钟不到就查岗?”沈清遗眼含笑意调侃。
“修修刚下班,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祁羽羲边打字边解释说。
“明修最近很忙?”
“我们马上要出国旅行了,有些工作要安排。”
“出国旅行?想好去哪儿了吗?”
“还没呢。”
交谈之际,门檐风铃作响,陆续有食客进入餐厅,祁羽羲不经意抬头,惊喜发现莫绝夫夫的身影。
双方打了个照面,祁羽羲招手跟夫夫俩打招呼,莫绝微笑着应承,目光落在他身旁。
“沈清遗,羲羲的朋友。”男人适时起身自我介绍。
听到是沈家人,莫绝好整以暇又打量了遍才开口,“没怎么见过。”
“清遗在国外念书,最近才回来,”祁羽羲帮忙解释说。
“难怪。”莫绝点头,视线挪回祁羽羲身上,“怎么没见你家宋明修?”
“修修晚上加班。”祁羽羲答。
莫绝听得稀奇,等寒暄结束后分开,小声跟顾言念叨起来,“他不像是会加班的人。”
“说不定临时有事,”顾言推测道,翻过桌面上的餐单点餐。
莫绝思索片刻,最后掏出手机,一通电话拨过去。
宋明修接电话时刚到家,人在车上还没熄火,就收到了来自某人的问候。
“听说你在加班?”
“......”
宋明修抬眼示意司机可以下班了,等空气恢复安静,才松了松领带背靠座椅说道,“家里有点事处理。”
莫绝挪开手机问顾言,“最近海城有动静?”
顾言摇头:“没听说。”
“京州呢?”
“祁家有人要退了。”
莫绝了然,重新听电话,“你不会对京州感兴趣了吧?”
“要有兴趣早有了,祁燃最近不太安分,净给我找麻烦。”宋明修道。
莫绝听到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又要抬头看顾言,“祁峯家小子是不是叫祁燃,之前追咱家念念的那个?”
“咳……是念念的朋友,”顾言迟疑应声,“不过应该没有追吧?”
“人都堵到家门口了,还不算追?祁峯那天跟我说过这事,我没同意。”
“......”
宋明修终于听清楚莫绝在跟谁讲话了,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你和顾先生吃饭吧,没事我挂了。”
莫绝:“那改天再聚,羽羲我帮你看着。”
宋明修脚步一顿,“你们遇见羲羲了?”
莫绝:“不然给你打电话?”
宋明修:“你们在哪儿吃饭?”
莫绝:“家门口啊。”
四十分钟后。
“这就走了?”
“嗯嗯,您和顾前辈慢用~”
莫绝看两人有说有笑走远,眼眸渐渐眯起,“你看沈家那小子,眼神就没离开过羽羲。”
“我发定位给宋先生了,他马上到。”顾言言简意赅。
莫绝挑眉,“你至于?”
顾言:“羽羲喝酒了,一个人不安全。”
“......”
且说两人用过晚餐,并肩走在退潮的内海岸线,晚风一吹,海浪迭起,空气都浸满了水汽。
祁羽羲觉得冷了,拉起帽沿罩过头顶,手掌往口袋一缩,连带花束也被揣进衣兜,只留几个花骨朵在风中摇晃。
沈清遗停下脚步,帮他把帽衫整理好,笑着接过那束饱受摧残的郁金香,“还是我帮你拿吧。”
祁羽羲抬头看他,黑眸中一抹亮色,映着他,还有身后的星火。
沈清遗话音落空了半晌,忽闻一声呐喊,再回神,眼前人已经不见了。
“修修你来啦!我还以为看错了!”
祁羽羲飞快朝那抹亮光跑去,夜风萧瑟,却灌了满怀惊喜,无边黑夜中,总有那么一人,无论远近,都叫他不顾一切飞奔过去拥抱。
宋明修感受到腰间缠绕的温度,眉头一皱,“怎么身上这么冷?”说着脱下西装外套,罩在怀里人身上。
“抱着你就不冷了。”祁羽羲侧脸埋在老婆胸口,说话也懒洋洋的。
宋明修这才发现他喝酒了,闻着身上的酒味,唇线抿得发直,“一声不吭跑这么远,还喝酒?”
祁羽羲果断埋头当鹌鹑,一副“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无辜脸,看得宋明修好气又好笑。
这时沈清遗姗姗来迟,看两人亲密无间的姿势,下意识把手中的郁金香背在身后,笑容可亲地,“明修来接羲羲?”
宋明修不动声色看向来人。
一身得体晚礼服,仿佛专门为赴约而来,眉宇骨相浸透的优雅,在月光照拂下愈显干净。晚风扬起衣角翩翩,说话声不疾不徐。
果然和从前一样麻烦。
宋明修垂眼收敛锋芒,手掌落在怀里装死的祁羽羲后脑说,“羲羲醉了,我接他回家。”
“醉了?”沈清遗疑惑,反应过来也不拆穿,笑笑说,“带他回去吧,海边风大。”
宋明修扛起人就走,祁羽羲忍不住扑腾两下以示抗议,惨遭镇压之后就老实下来,直到看见崭新的银白色超跑,又乱动起来,星星眼问是不是阿哲送的那辆。
宋明修勉强“嗯”了声,面如沉水发动车子,引擎声轰鸣,转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祁羽羲喜欢跑车,却是第一次坐家里的跑车,体验感完全没来时的好,没出M城就晕车了,最后蹲在马路绿化带,把今晚的酒水吐了个干净。
宋明修后知后觉意识到过火了,最后把车停进酒店停车场,打算在M城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祁羽羲茫然地看他打电话,订房间,刷卡,回过神来已经坐在暖和的酒店房间,桌上摆着碗热乎乎的粥。
宋明修还在打电话安排事情,看他一脸状况外,走近了亲亲他脸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道,“喝粥,洗澡,睡觉。”祁羽羲默默挪开脸喝粥,自觉去浴室洗掉了酒味,等穿着浴袍出来,发现老婆还在打电话。
他从身后抱住人,脸颊贴在微微起伏的脊背,听着那道有条不紊的声音,吩咐说明天需要送成衣和礼服过来。
又要连累段秘书加班了,祁羽羲跑神地想,抬头时发现老婆的白衬衫被他染湿了,忙松开手臂。
宋明修恰好要转过身亲他,唇瓣落空的瞬间,空气明显安静了一瞬。
“老板?”手机另一边,勤勤恳恳打工人还在等候指示。
“没事了。”宋明修看也不看挂断电话,手机往近旁沙发一扔,眯着眼眸逼近一步,“宝宝躲我?”
祁羽羲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我怕把你衣服弄湿了。”
“湿就湿了,”宋明修不在意道,抬手摸摸他湿软的发尾,低头把吻补上,然后去拿烘热的干浴巾。
祁羽羲看老婆要给他擦头发,立马扯过浴巾说,“你快去洗个热水澡,头发我自己擦。”
宋明修一顿,抬手开始解袖扣,“酒醒了?”
“我没醉,”祁羽羲不服气呛声,浴巾遮住半边脸乱擦,一副色厉内荏模样。
宋明修不语,解完袖扣拆腕表,金属表带磕在玻璃桌,发出声脆响,听得祁羽羲心头惴惴,忍不住小声确认,“老婆你生气了?”
宋明修闻言又走近半步,直到两人近距离面对面,呼吸声都纠缠在一起。
“宝宝忘了自己胃不好?没醉还喝到吐?”
“是你车开太快,我才吐的。”祁羽羲嘴硬。
宋明修不怒反笑,眼底情绪翻滚,唇角笑意却分明,“他回国就这么高兴,专程跑到M城喝酒?”
“不是专程,”祁羽羲瞪大眼睛,语气和眼神一样清明,“燃燃在京州摆了局,我俩没去才出来的。刚好我想兜兜风,清遗就带我来西山了,他开车不喝酒。”
祁羽羲说着想往后撤些距离,却被一把截回了腰。
“一个人喝酒也不行。”宋明修压下所有情绪说道,唇色凑得极近,声音也落得极低,“我吃醋了。”那音调轻轻的,说的话,像藏了许多委屈。
祁羽羲呆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残余的酒气如火星,喷洒耳蜗的鼻息便是引信,轻轻一燎,就烧得如火如荼。
此时的祁羽羲,最受不得撩拨,偏偏最爱的人在眼前,想要的都能得到。
他不再退,忽然张开手臂迎向他,身体碰撞在一起,双双跌落沙发,他却不怕磕到桌角,护在脑后的手掌总是稳稳当当。
两人很快滚作一团,从客厅到卧室,浴衣和衬衫,乱了一地。
到最后,宋明修眼镜不知道滚落到哪里了,汗湿的眼眸慵懒地眯着,试图看清那张艳丽的侧脸。
“还说没醉,怎么这么——!”
祁羽羲张口咬在老婆下巴,又快又狠,叫人反应不及。咬完又凑近,细细亲吻那唇畔被刻意咬深的牙印儿。
“这么呵......来劲?”宋明修喘着气音说完刚才的话。
“老婆还吃醋吗?”祁羽羲不答反问,直拗拗盯着那双失神的凤眸瞧,鬓角有汗顺着利落的下颌线滑,不偏不倚砸在他心窝,性感得要命。
宋明修笑,向后撑起手臂去吻他脖颈项链垂下的戒指,哑声道,“宝宝陪我去场晚宴,老婆就不吃醋了。”
“好。”祁羽羲问也不问应声,眼底眸光似火,亲吻唇角的动作却温柔,“疼吗?”
宋明修不用检查也感觉好几处淤青了,却完全说不出重话,脱力地仰倒在床间,目光失神却安宁。
祁羽羲乖乖趴在他身前,轻声喊老婆。
“嗯?”
“我想了想,不能就这样走掉,”祁羽羲说道,眼睛如水洗般明亮。
宋明修以为他要说什么,一听这话,松了口气回道,“那就不走。”
“等我挣够钱,要帮齐哥把工作室压在景行的股份买下来。”祁羽羲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自言自语道,“这样齐哥就不会天天催我跑通告了。”
宋明修转头看他,“现在买?”
“小金库还没攒够呢。”祁羽羲探过身,伸手帮老婆揉腰。
宋明修惬意地半闭着眼,提醒他,“家里的产业在宝宝名下。”
言外之意,钱都是他的。
祁羽羲被哄得笑弯了眼,纠正说,“那是老婆本,养老婆专用。”
宋明修听完荡漾地“嗯”了声,告诉他说,“我这儿的小金库用不上,交给宝宝管吧。”
“修修也有小金库?!”祁羽羲头一回听说这事。
宋明修扯谎不打草稿,打算明天就新开着账户当小金库,“那当然,攒了很多呢。”
“以后我要管家里的小金库!”
“成。”
安稳地休息完一会儿,宋明修握住搭在腰间的手指亲了下,利索地翻身下床。
“干嘛去呀?”祁羽羲眼巴巴盯着那吻痕斑驳的裸背瞧。
“清理一下。”
“我也去,和你一起!”
宋明修脸皮还没进化到这种程度,腰间围上条浴巾,走了。
祁羽羲权当老婆害羞了,爬到床头找座机给前台打电话。酒店服务很好,不一会儿就把他需要的东西送上来了。
祁羽羲药膏到手,堵在浴室门口敲门,“老婆你开门呀,我帮你抹药,抹上就不疼了。”
宋明修面无表情开门,脸上还顶着招摇的牙印儿,神色却正经得很,接过药膏就进去了,干脆的关门声听得祁羽羲一愣,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开了花,老婆绝对害羞了!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重新响起,祁羽羲美滋滋听着,扒拉出手机给沈清遗发消息,告诉他想好解决办法了。
沈清遗:“刚到家?”
祁羽羲没好意思提自己喝完酒晕车的事,解释说,“我和修修临时在M城住一晚。”
沈清遗:“真巧,我也是。”
祁羽羲:“太晚了不好开车吗?”
沈清遗:“明天有个酒会参加。”
酒会?祁羽羲脑海里闪过老婆提过一嘴的晚宴,忍不住多问两句。
“环创举办的慈善晚宴,”沈清遗解释说,“要来玩吗?到时候我去接你?”
祁羽羲见状忙回:“不用啦,我陪修修去”
沈清遗:“好”
沈清遗:“我忘了明修可能来”
沈清遗:“他以前对这种应酬不感兴趣”
祁羽羲不懂商业的事,听闻这个觉得对老婆这方面的习惯了解有限,就多问一些。
宋明修洗完澡出来就看到祁羽羲抱着手机跟人聊得火热,随意瞥了眼聊天对象,血压立马上来了。
他俯身去收手机,祁羽羲正忙着打字,想也没想躲开,等发完消息,才发现老婆正脸色难看地盯着他瞧。
“药膏不好用?”祁羽羲担心地。
“手机给我,”宋明修没好气道。
祁羽羲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上交了手机,被撵去冲澡。
宋明修冷眼划看还在滚屏的聊天框,最后一通电话打过去。
沈清遗接电话时也很懵,以为羲羲大半夜有急事找他,语气充满了担心。
“我是宋明修。”
宋明修冷声接话,听到电话那端终于安静了片刻,开门见山道,“羲羲去洗澡了,有什么要紧事留言吗?”
沈清遗听出明显加重的字音,笑声清透入耳,“羲羲刚才问你工作的事,我就顺便答了,别误会。”
“不会。”再开口,宋明修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还有事吗?”
“没什么,明天见。”
“再见。”
宋明修挂完电话,回看一圈聊天记录,见终于没有新消息了,放下手机往屋外走。
客厅与阳台中间隔着扇落地窗,他浴衣松散地长腿斜倚在门框点烟。打火机的金属盖划开,火舌一簇簇舔舐着眼尾,明明灭灭,卷起一缕烟雾向上,跳跃在浓黑的玻璃影里。
一根烟的时间,想清楚一件事。
宋明修最后掐了火,开窗吹散烟味,然后藏好装在西装外套里的打火机,一整套流程做得很熟稔。
祁羽羲冲完澡,一身水汽出来找人,“老婆睡觉呀?”
“来了,”宋明修应声,不紧不慢走进壁灯光影里,站定,“睡前跳支舞?”
祁羽羲懵,看他拿出手机放音乐,奇怪地,“怎么突然想跳舞?”
宋明修伸手,眼神和声音一样温柔,“明天的晚宴,宝宝陪我跳支舞。”
祁羽羲应好,接过手掌,随那舒缓的舞曲节奏迈步。
夜深人静时刻,什么都慢下来,空气滤去浮躁和激情,只剩下肌肤相贴的余温。
祁羽羲伏在令人心安的肩头,终于想起要说的话——
“我今天和清遗出门,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宋明修垂眸,拥吻那白皙如碎玉的耳垂,轻叹,“羲羲只是想交朋友,我明白。”
祁羽羲“嗯”了声,有些落寞地接着说道,“念念离开以后,好久没有人说说话了。”
宋明修停下,握住搭在掌间的手指轻抚,“又和祁燃闹别扭了?”
祁羽羲垂着眼不说话,直到曲尾的音乐也停了,摇晃的舞步归于平常,才缓缓抬起头。
“我看见他,就会想起他在墓园说过的话,他说我不配做祁家人,担不起爸爸妈妈的遗志。”
“别听他瞎说。”宋明修凛直了眉眼,落下的目光满是心疼,“他自己还不想当继承人呢,只会刺激刺激你,把你也拖进坑里。”
祁羽羲正伤感呢,听到这安慰,绷不住情绪笑出声,“祁家怎么就是坑了?我不求上进,都是你惯的。”
“嗯,我惯的。”宋明修欣然点头,搂着他的腰轻晃,“没人规定怎样生活,上不上进,他说了不算。”
祁羽羲情不自禁笑起来。
他最爱老婆无条件维护他的模样,眉眼一低,那股霸道劲儿就上来了,跟床上湿着眸轻喘时一点儿都不一样,明明吻他的时候,可软和了。
祁羽羲探手轻触那片薄唇,指尖顺势被含进嘴里,湿漉漉的,舌尖一勾,勾得人魂儿都没了。
他脸热地收回手,视线又落在散开衣襟的胸膛,满目吻痕时刻提醒是他的杰作,一时间竟无处着眼。
“想什么呢?”
老婆还在摩挲着他的腰线挑逗,祁羽羲一把攥住那只点火的手,轻瞪一眼,“睡觉!”
翌日,祁羽羲一身高定西装陪同宋明修出席晚宴。
夫夫俩首次在公众场合合体亮相,参会媒体跟中了头彩似地逮住机会猛拍,祁羽羲意外地适应良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营业微笑一摆,世家贵公子的气质立马出来了。
晚宴是环创影业承办的,邀请了不少商界名流,宋明修难得露面一次,端着酒杯来结交的老总数不胜数。
祁羽羲刚开始跟着宋明修认人还觉得新奇,后面就有点脸盲症发作了,百无聊赖之际,听到一道熟悉的暴躁声。
“我招谁惹谁了被你薅到这儿,换什么西装,我要回家看比赛!”
祁羽羲又瞄了眼确定没错,暗搓搓拍拍老婆臂弯,朝斜前方挑挑眉。
宋明修会意,朝攀谈的老总抱歉一声,带人过去交谈。
“嘉嘉!简大哥!”祁羽羲高兴喊人。
简易嘉听见声音回头,看清来人之后抬手撩撩头发,傲娇地,“早知道你在,我就正经换身西装了!”
简阳:“......”可要点儿脸吧。
“你便装也帅,”祁羽羲笑,扫视一圈没发现雯桦的身影,“雯桦哥没来?”
“他清高,才不来这铜臭地方呢。”简易嘉一句话冷封全场,简阳刀过去一眼,这货才腹诽着闭了嘴。
“雯桦前阵子拍戏崴着脚了,还在家里休养。”简阳解释说。
祁羽羲“啊”一声,忙问,“严不严重?”
“只是韧带拉伤。”简阳摇头,语气却难掩担忧,“旅行前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身体要紧,旅行可以推迟的。”
“嗯,到时候看吧。”
说话间,入口重新热闹起来,人群渐渐围拢,传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今天什么风,祁少也来了。”
“宋先生身旁那位不就是祁少?我听错了?”
“那是大房家的,这位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
“诶呦,刚回国的沈家公子也来了,今天可真热闹!”
人群尽头红毯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对视一眼便错开了眼神,默契地谁都没开口,更像是一起来赴约的。
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些,祁羽羲隐约听到有人谈论祁沈两家的事,正要听个仔细,宋明修挪挪脚步,提议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一听宴会开始前就有东西吃,祁羽羲二话不说放下酒杯跟着走。
祁燃穿过人群看到祁羽羲,正要喊人,那背影走路带风,隔着几米远,“蹭”一下就过去了,丁点儿不带耽搁的。
沈清遗也看到了,脚步一转,打算先去餐区逛一逛。祁燃大步跟上,打算继续蹭这个免费的挡箭牌。
沈清遗见状,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他,“你准备跳男步还是女步?”
嗯?谁说要跳舞了?!
祁燃惊悚抬头,看他神色不似作假,吓得赶紧朝相反方向走了。
今晚这样的绝佳社交场合,齐逸也找机会来了,跟几个有名的制片方聊了会儿,一回头看见祁羽羲猫在角落吃东西,久违的操心劲儿又起来了。
他尽可能自然地走近那处小圈子,用从前那般随和的语气喊人,“羽羲,宴董刚刚找你呢,我陪你过去聊聊?”
祁羽羲看到是经纪人还愣了下,迟到的职业素养上线,餐盘一放,跟宋明修说了声,老老实实跟着去营业。
两人一起往回走时,默契地都没提吵架的事。
中间断掉的半个月,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现在祁羽羲状态回归,又是那个兢兢业业的当红艺人。
这次不用齐逸多说,祁羽羲会主动跟人搭话了,也不是所有往前凑的人都理,而是遇见感兴趣的合作方会多聊几句,从餐区到贵宾席,光是接名片都接了一小摞。
齐逸看他交作业似地把名片码好了递给他,顿时有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复杂感。
还记得去年羽羲拿到环创董事长的名片给他,他愣是没敢当真,拿回去净搁抽屉吃灰了,计划书做了一版又一版,到底没有付诸实践。
现在有过亿票房在手,谈资底气自然多了许多,齐逸盯准机会,打定主意要给祁羽羲谈环创的大IP戏约,之前做过的功课,刚好在今天派上用场,要争取哪部戏的什么番位,他早就研究得明明白白。
宴文轩眯着笑眼听,听完没着急发话,而是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祁羽羲,问他什么想法。
祁羽羲第一想法就是没有想法。
以前通告太多,他都是等安排的份儿,齐哥说接这个合适,那肯定就是最合适的,相信经纪人的眼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经验有限,还没到挑剔这个挑剔那个的时候。
现在突然有人问他怎么想,祁羽羲第一次撇开限制,认真思考起来。
“我看过那部大IP改编的电视剧,故事角色偏群像,主角团戏份多,但做成电影的话还是太碎了,反而故事线单一的角色更有记忆点,我演起来也更有把握......”
“另一部戏刚好相反,因为是大男主戏,加上本身原著粉丝比较可观,到时候真做成剧集,感情线这块吃搭配,我更优先考虑熟人合作,这样配合宣传效果更好,当然还得看试镜表现......”
“齐哥最后说的这部戏我还没看剧本,不过听完感觉角色挺有突破感的,需要更多的职业经验,如果能拿到角色,可能需要再商量入组时间......”
祁羽羲随意谈起自己的想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太在意面前站的是什么董事长,小舅公待他和善,就算真的说错了话,肯定舍不得说他。
齐逸刚开始还担心祁羽羲不了解情况说错话,随时准备着接过话音,谁知道听着听着,竟也跟着思考起来。
不得不说,羽羲有些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有偏差的部分,他也权衡过,只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案......
宴文轩听完祁羽羲的想法,还是笑眯眯模样,原本就慈眉善目的模样,愈显慈祥了。
“角色的事,小事。”董事长如是说,看着大半年未见的乖甥孙,满脸笑意。
“我这边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你开口了。明修说你脸皮薄,我看主意挺正的,好好演,别想太多。”
祁羽羲被戳中心思,不好意思点头,“谢谢小舅公。”
宴文轩拍拍他肩膀,心满意足走了。
齐逸听到两人对话,缓了会儿才艰难出声,“他是你......亲舅公?!”
祁羽羲点头,望着铺满红毯的贵宾席自言自语,“修修竟然找小舅公聊过了。”
齐逸总算是回过味儿了,默默收回咋舌的下巴,心道就应该早点找环创谈合作嘛!
祁羽羲看他脸色复杂却难掩兴奋,唇角漾出一抹笑意,“以后想谈什么资源尽管谈吧,我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何止是不差劲,他都要高攀不起了!齐逸心中呐喊,羽羲这是对自身地位有多大误解啊!!
“那个咳......那天在L市,有些话,我说重了。”
齐逸想了想,觉得他和羽羲之间,还是缺一个正式的和解。
“我不知道你回家过清明的事,是我太着急了,没考虑到你的情绪。抱歉。”
“不用抱歉,齐哥。”祁羽羲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他主动伸出的手掌,低声道,“是我自己不争气,我知道的。”
听到祁羽羲这么说自己,齐逸的护犊子劲儿又上来了,“说什么呢,你那几天不营业也热度不断,这事彻底翻篇了,下半年好好表现,我等你捧杯。”
祁羽羲伸手与经纪人握手,不为别的,这份合约之外的友谊,他一直很珍视。
“不要放弃我,齐哥。我只是比别人慢,需要我做的,我会认真学。”他最后抬起头,满脸真诚。
“放弃什么放弃,让你休息几天怎么学会胡思乱想了?!”
齐逸没好气道,他以为小朋友现在藏着脾气变高冷了,现在一看,芯子还是又软又白,他就是跟着操心的命。
“还惦记着我签晟栎那事呢?那小孩儿情况你也知道,确实挺难,不过要是有人推一把,火只是时间问题,我得想着给你攒人脉......”
齐逸找个角落拉着祁羽羲讲悄悄话,以前总觉得话说深了不好,现在几杯酒下肚,好像也没什么难为情的。
祁羽羲安静地听,半晌看向朝他走来的宋明修,痛快喝掉杯中剩余的酒,邀请说,“一会儿我找段总聊工作室的事,你要来吗?”
齐逸话音一停,警惕地,“什么工作室?”
“哦,就是修修找段总报价,然后我帮你把景行手里的股份买回来。”祁羽羲一语惊人。
齐逸:“???”
我找你谈心,你却想当我老板?!
“你俩打什么主意呢,也不提前告诉我声,”齐逸吐槽一句,又忍不住跟宋明修打听内幕,“股份的事,段总肯放吗?”
“肯倒是肯,不过祁燃截住了人,”宋明修走近一步说道。
齐逸抬眼朝那边瞧,嗬,那一圈人墙,再不过去,段总都要被淹没了!
三人朝以祁燃为首的小圈子走去,惨遭围堵的段鹤洐眯着狐狸眼后退一步,冲面前惹不起的祁大少爷微微一笑,“要不这事,您和羽羲商量?”
商量?今天他就是绑,也要把祁羽羲给绑回去!
祁燃空酒杯一放,瞥向周围人默默让道走过来的夫夫俩,唇角惯常嚣张的笑意一挑,嚣张道,“正好你来了,赶紧跟人解约,家里的意思。”
祁羽羲第一反应就是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碍于围观的熟人太多了,都是一个大院出来的,今天祁燃嚎一嗓子,明天全京州都能知道他俩那点儿破事。
“我有事和段总聊。”祁羽羲耐着性子说。
“聊呗,人就在这儿,随便聊。”祁燃单手插兜,明摆着不放人。
祁羽羲缓缓皱起眉。
就算他不介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段鹤洐谈生意,但毕竟是齐哥的工作室,凭什么要给祁燃当笑话看。
场面僵持之际,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插进来——
“不是说要跳舞?走不走?”
听到声音,凑热闹的公子哥纷纷朝外围看,那一身白西装鹤立鸡群,除了刚回国的沈少,还能有谁。
一时间,八卦打趣声不绝于耳。
祁燃鼓着眼瞪气定神闲说胡话的沈清遗,直接炸毛,“谁说要跟你跳舞了?!想跳自己跳去!”
沈清遗冷淡地“哦”了声,没所谓道,“不跳算了,反正也没打算给你讲温德利的事。”说完也不看其他人反应,云淡风轻走了。
众人迷惑之际,祁燃却是愣了下,反应过来飞快朝那背影追去。
“说清楚再走啊喂!你见到他了!”
“我不叫喂。”
“你等等,等会儿——!”
“爱跳不跳。”
“......没说不跳!你给我站住沈清遗!”
“那你倒是过来啊。”
“来就来!”
众人:“......”
这什么打情骂俏现场?
话说祁沈两家本来就有婚约吧?
是这俩人了没错吧?
所有人遥望那两人的背影吃瓜,段鹤洐终于趁机逃出包围圈,拉上齐逸就跑,跟后面有人追似的。
眼看开场舞时间到了,祁羽羲只好跟随宋明修去另一半舞池,说好的陪老婆跳舞,不能耽搁了。
路上,祁羽羲忍不住八卦一句,“刚才清遗说的温德利是谁啊?”
“不是谁,是个地方。”宋明修答,牵起身畔的手掌十指相扣,不紧不慢走进曲乐声响起的舞池中央,站定。
“什么地方啊?没听说过。”
祁羽羲还在发散思维,手下动作却不慢,像是演练过千百次,那样自然地搭上爱人肩头,前奏一响,便轻盈地迈起舞步。
漫天音乐中,宋明修刻意拉进了舞步的距离,垂眸与他耳语,“Y国戈林郡下的特区,有座温德利古堡。”
祁羽羲这才有点儿想起来了,出国旅游是听过这名字,不过他都忙着玩,懒得记那些拗口的Y文地名。
“清遗在戈林留学,应该很熟悉那里,不过燃燃关心这个干嘛?”祁羽羲吃瓜吃得有点懵,偷偷跟老婆讨论起来,“清遗才刚回国,两人感情进展得太快了叭……以前大家一起玩,怎么没感觉他对清遗有意思?老婆你有感觉吗?”
宋明修挺想趁机在祁羽羲面前坑沈清遗一把的,不过看在对方有意解围的面子上,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那座古堡其实是莫家的,确切来说,是莫绝的私产,我出差时去过一次。”
“啊?”祁羽羲惊讶一声,“你是说燃燃他......”
宋明修:“嗯。”
“他也想去那儿留学?不能吧!”
宋明修:“......”
这什么小脑瓜。
宋明修看他猜半天猜不到点子上,无奈道,“祁燃有意思的人,姓莫。”
这回祁羽羲说不出离谱的话了。他认识的莫家人里,除了已婚的莫叔叔,只有他们共同的好朋友。
祁羽羲最后靠老婆吃到了真瓜,但实在有点儿消化不良,半晌挤出一句,“他俩......怎么,会?”
他一字一句怀疑,听得宋明修失笑,“怎么不会了?当初咱俩转校,祁燃不是差点儿跟过来。”
“我以为他那是舍不得我呢,”祁羽羲怔怔道,消化了下这个曾经很有兄弟爱的回忆,忽然感觉自家房塌了,“我说他怎么没事周末就来陪我,原来不是来看我啊!”
宋明修笑,发觉自家小宝贝震惊的表情还挺可爱的。
“你还笑,知道也不告诉我。”祁羽羲伏在老婆耳边抱怨,虽然当年挺感激那段时间一直有修修和祁燃陪伴,但是现在忽然得知事情真相,难免有些吃味。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宋明修哄道,轻轻抬起手,笑着看放在心尖尖的人儿,丝滑地转个圈,不偏不倚转进他怀里。
下次我要跳男步!祁羽羲跳完舞步,耳颊微热地眼神控诉道。
宋明修自舞起笑意就没淡过,此时得偿所愿,回笑愈发深切。
开场舞不难,有舞伴作陪的基本都来跳了,曲乐高朝之处,满眼裙裾翩跹,现场媒体镜头里唯二夺人眼球的,就是眼神交流都散发着浓浓爱意的明羲夫夫了......
以及跳着跳着快要“打”起来的祁沈二人。
前者是真脸红,后者是真心惊。
到场媒记敬业地抓拍细节,随便传回去哪个角度都很有爆点,酒会才刚开始,网上的报道已经是铺天盖地。
齐逸是搭段鹤洐的顺风车来的,对跳舞不感兴趣,此时无聊地倚在洗手间门口,随意翻起路透站下面的粉丝评论。
“眼神拉丝有没有”
“已经脑补完一出床戏”
“崽到底说什么了宋总笑成那样!”
“眼里只有彼此啊啊啊这个对视的动图好绝!”
“宋总要不下场陪宝儿演偶像剧吧,画面太养眼”
“宝贝转圈圈好娇哦”
“又是逆cp的一天,忧桑”
他看完一圈评论,忍不住点开转发最多的动图再看一眼,啧啧两声,发出单身狗艳羡的声音。
话说整天看别人谈恋爱久了,真的会刺激到脱单的欲望啊。
齐逸感叹一句,盘算着等夫夫俩录完综艺,这波cp粉的热度就算是彻底拉稳了,到时候继续带着羽羲搞事业,激发出唯粉的实力,流量常虹才是王道。
“还看呢?”段鹤洐见他全神贯注盯着手机瞧,插话一句。
齐逸看他从洗手间出来了,收起手机往回走,“开场舞后面就是竞拍会了,去吗?”
“今儿晚上来,不就是花钱的,”段鹤洐财大气粗一句,看他大步走的方向,提醒道,“走反了,主会场这边。”
“你去吧,记得带我那份儿也捐了。”齐逸高声道,说着举举手机,头也不回道,“我得早点儿回去,先把合同拟了。”
段鹤洐:“......”
身为老板,听到员工主动加班,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哦不对,马上就不是老板了。
段鹤洐望着那提早离场的身影,觉得今晚的齐逸,是真的高兴。
不是那种搞完业绩的成就感,而是简单纯粹的愉悦,脚步声比平时都轻快了许多,显得没那么稳重,却是发自内心的好心情。
也难怪,有祁羽羲背书,他很难不放人。日后再见,就不是上下级了。
段鹤洐感慨一句,难掩倦意地正正领带,重新走进会场中心。
此时的舞曲已经结束了,应邀而来的贵宾休息后就坐。
即将开始的竞拍场,保持着有人低语但不至于吵闹的气氛,直到主办方代表上台讲话,今晚的慈善晚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祁羽羲翻看着座位上人手一份的藏品名单,打算过会儿也拍一两个回去,然后再捐个款,今晚来得也算非常有意义了。
“有喜欢的吗?”邻座的宋明修偏过头陪他一起看。
祁羽羲摇头,他对古董名品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字画,翻到后面才看见。
“你怎么把家里的画带来了?!”发现自己的画赫然在列时,祁羽羲整个人都惊了。
“应邀者自愿捐的,”宋明修答,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认只是紧张,没有反感才继续说道,“我选的这幅,宝宝画了好几版呢,拍出去了我们还有。”
“不是舍不得画,”祁羽羲急道,压低了声音解释,“平时卖就卖了,今天要是善款拍少了,多不好呀。”
“怎么就不好了,”宋明修握住他的手,正色道,“在我心中,宝宝的画无价,占便宜的是他们。”
祁羽羲:“......”
老婆你滤镜太太太厚啦!
这点时间没办法拯救老婆的滤镜了,祁羽羲只能寄希望于没人发现这幅画跟他有任何关联。
当初经纪人让他给粉丝送画,那幅花鸟画上就有他的署名,对号入座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现场来的都是业界大佬,谁没事关注他家粉丝的事啊......
祁羽羲转念一想,又没那么紧张了。
然而,宋明修的基础报价并不低。
尽管遵循低于一般市场价的慈善捐赠原则,但是报价一出,已然到了知名书画家的行价,刚好踩在书画界小有名气但行外人未必了解的那条线。
参加宴会的都是人精,一看这情形,叫价者不减反增,竞价越摞越高,衬托得这是件非常有升值空间的收藏品。
懂行的一开始比较犹疑,后来发现这幅画的确是书画界近几年有名的新起之秀所作,交头接耳几句,也有人矜持地举牌了。
祁羽羲最开始的紧张散去,取而代之是一阵阵心虚。
虽然他对自己的画价有信心,但是他从来没有卖这么贵呀,就算今晚拿到的钱大多会捐掉,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五百万。”这时候终于有人断层叫价,看样子打算提早结束竞拍。
祁羽羲心头一跳,发现这人竟然是前排的沈清遗。
怎么能让好朋友花冤枉钱呢,祁羽羲的良心前所未有地遭受谴责了,听到有人再叫价时,赶紧拍拍斜前方的椅背,递过去一个眼神。
沈清遗发现是他后,笑着眼神询问怎么了。祁羽羲不敢多说,只能悄悄摇摇头。
宋明修面无表情看两人在他眼皮底子下“互动”,暗中捏了捏祁羽羲手心,眉眼一低,轻唤,“宝宝坐好,媒体在拍。”
祁羽羲无法,只能老老实实靠回椅背,搅得沈清遗一头雾水。
此时的竞拍价还在涨,不过涨势已经慢下来,差不多到了上限。
这时,有道慈祥的声音响起。
“一千万。”宴文轩笑眯眯瞧着灯影下流转的笔墨,声音温和但不容忽视。
文商出身的宴董竟然也叫价了,看样子真的是不容错过的精品啊,周遭窃窃私语声蔓延,竞拍价一下子越入千万大关,愈发朝着扑朔迷离的方向去了。
“一千零五十万。”
“一千一百万。”
“一千一百五十万。”
......
祁羽羲人都麻了,要不是这么多机器咔咔咔地拍,他真的想捂脸离席。
按理说小舅公一眼就能看出这画的真实价值,竟然还“哄抬物价”?太尴尬了叭!
沈清遗若有所思地看向宴老高座的方向,发现对方也朝这边投来几分余光,不过不是落在这里,而是他的斜后方......
“两千万。”沈清遗果断举牌。
此价一出,全场寂静,邻座无聊的祁燃都惊了,咂摸着下巴怼他一句,“你到底识不识货?瞎凑热闹。”
沈清遗嫌弃地瞥他一眼,“是有人不识货。”
祁燃:“......?”
真有这么好?
祁燃迷惑了,耐着性子翻两下手里的名册,对着这幅山水国画研究起来。
光看简介肯定是看不出门道的,不过马上就是宴老生日了,要不把画拍下来转赠?刚才看着是挺喜欢的。
祁燃心思活泛了点儿,忽闻竞拍锤落下来一声,又一声,赶紧举牌叫价,“两千两百万。”
宋明修笑了。
两千二,是挺二的。
沈清遗沉默,暗道一声幼稚。
至于祁羽羲......已经绝望地不去看前排了。
“两千五百万。”沈清遗淡淡出声,冷瞥身旁人一眼警告。
祁燃最不怕的就是警告了,挑眉再去看那幅画,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
“三、千、万。”
沈清遗:“......”
拍卖锤三声落下,祁燃得意一笑,总算是报了刚才的跳舞之仇。
拍卖流程继续,其他压轴的书画上阵,气氛已经炒热了,大家纷纷议论下一幅拍卖品,祁羽羲悄悄松了口气。
没多时,有工作人员特意来送藏品牌,祁燃没接,示意对方代为转交,“这幅藏画,转送给......”
话没说完,就听见身旁人轻咳一声,自然地转过身跟后排夫夫俩搭话,“过会儿准备捐多少?”
宋明修不答,满眼笑意看祁羽羲,“羲羲的画,羲羲定。”
祁羽羲暗道不妙,隐晦地示意老婆别拉仇恨。
谁知沈清遗依旧笑如春风,无比自然道,“有机会的话,可以找羲羲约一幅吗?”话是对祁羽羲说的,目光却落在宋明修身上。
宋明修没直接拒绝,也没替祁羽羲答应,而是打起了太极,“这得看沈先生诚意。”
沈清遗笑:“价格羲羲定。”
“羲羲平时忙,等我们度完蜜月回来再说吧。”
“......等他方便。”
“等画可以,其他就多余了,沈先生觉得呢?”
“约画而已,明修别误会。”
“不会,生意而已。”
祁燃无语地看两人聊半天机锋,插话一句,“约什么画?”
沈清遗与宋明修对视一眼,一个笑说“字面意思”,一个笑应“沈先生有眼光”,听得祁燃更懵圈了,直觉两只狐狸凑在一起没憋好事。
而全程围观的祁羽羲默默退了一小步,又一小步。老婆吃起醋来好凶QAQ……
祁燃想了想,最后还是亲自找了趟宴老。
提起这幅“物超所值”的藏画,宴文轩没多推辞,收下时还在念叨,“羽羲这幅画我越看越喜欢,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宋明修拿出来的东西,怎么一个个都说是祁羽羲的画?!
祁燃神色古怪,觉得大家真是莫名其妙。
两口子分什么你的我的,难道画是祁羽羲收藏的,就能升值了?祁羽羲还有这本事???
告别满意收画的宴老,祁燃又折回去找祁羽羲单聊,他一直惦记着今天的主要目的。
“诶,你到底咋想的,聊聊呗。”
知道来硬的不好使,这次祁燃耐着脾气,放下身段跟祁羽羲慢慢聊,“大奶奶跟我爹说几次了,还是想让你回去,真没骗你。”
祁羽羲取了笔在签捐款支票,闻言头也没抬回答说,“你知道我做不来那些,你知道的。”
祁燃霎时有种一脚踢到皮球上的憋闷感,仰头舒了口气,揽着人肩膀往角落走。
“不是,堂叔堂婶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早就查出来是谁做的,而且被料理得干干净净,你还在怕什么啊?”
“......”
祁燃看他不说话,继续劝道,“马上就要分家了,别人想沾边我还懒得搭理呢,咱两家兄弟最近,你回来帮我,我就只认你,怎么样?别说什么会不会,我知道你脑子好使,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祁羽羲还是不说话,指尖摩挲着漆黑的签字笔,眸色也黑漆漆的。
“这话,你跟修修说过吗?”片刻,他抬起眼问。
“没啊,祁家的事干嘛跟他个外人说,”祁燃撇嘴,理所当然模样。
“修修不是外人。”祁羽羲神色认真纠正,看他听不进心里去,只好转而道,“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要强,起码现在没有。你骂我懦弱也好,不配当祁家人也好,我真的不想再重复以前的悲剧了。”
祁燃听到“悲剧”二字皱眉,想要反驳什么,却听到祁羽羲继续说道。
“你们或许觉得他们是为祁家牺牲的,他们死得其所,是英雄。可我却宁愿他们没那么优秀,只是不被家族看重的一对年轻夫妻,经营着一家小公司,做他们喜欢的研究。”
“车祸发生前一晚,妈妈单独找过修修谈话,希望他带我走,带我离开祁家。修修没有答应,说要等我自己做决定。然而事实是,就算我留下来,也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我。”
“别说什么家族荣耀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我就是偏心你所说的外人宋明修,我们也会有心爱的孩子出生,但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来面对这一切。”
“我这个人就是贪生怕死,燃燃。除了宋明修,谁的保护,我都不信。”
祁羽羲第一次在祁燃面前提起那些往事,是把时间机化过的伤疤一层层揭开,是那些好不容易新生的、脆弱的嫩肉,包裹着向上跳动的心脏,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信你。
巨大的震惊淹没了祁燃,令他完全惊愣在原地。所有的骄傲和脾气都被搅成了浆糊,糊住他的喉咙,让他无力说出“信我”这种理所当然的话。
他隐隐约约想起,他爹和堂叔曾经也是祁家最硬的兄弟交情。
堂叔去世后,他爹罕见地沉寂了一段时间,处理完后事叫他务必待羽羲如亲兄弟,这是祁家欠他们一家的。
这还用说,他应承得理所当然,日后有他祁燃一分荣耀,他都舍得半分给他,别人谁来了都得靠边。
然而,祁羽羲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不稀罕他给的。
也对,有宋明修在,他算什么,其他人都算什么。
祁燃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回自己声音的,只知道临走前,他又恶狠狠喊了声兄弟的名字,不似过去总是玩笑似的语气,而是旁人听见都会惊疑这哥俩要结仇的前奏——
“祁羽羲!”
“谁说老子护不了你!”
“你给我等着!”
纯属路过段鹤洐:“???”
这哥俩搞什么“真爱宣言”?!
祁羽羲捻笔走人的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向前方走去。
无边灯光下,总有那么一人,无论远近,永远默默地等着他,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