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羽羲出门时习惯带着口罩,下巴埋在竖起的围巾里,两人手牵手走在街头,恍若冬日里最寻常不过的情侣。
经过清冷的商业街口时,祁羽羲注意到有家网红奶茶店竟然窗前排起了队,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多看两眼。
宋明修会意,带他去买橱窗上贴了大幅宣传海报的冬日畅销款尝鲜。
“热饮,半糖。加一份奶冻和椰果,不要珍珠。”
宋明修熟练地点单,刷手机付款时,看到身旁的少年从衣袖探出个手指尖,轻点面板上的热可可,期待地看向他。
“外面的太甜了,我喝宝宝的就好。”宋明修答。
祁羽羲点头,抬手去拿吸管,却被宋明修抢了先,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奶茶袋,另一只手握住他露在外面的手指,不由分说放回了口袋。
“同时遇见两个帅哥竟然是情侣?”
“有婚戒!合法夫夫!”
“眼神交流好有爱!”
两人一起离开的时候,队尾传来几声窃窃私语,“帅气”“般配”各种字眼传到祁羽羲耳中,拐到街角摘下口罩时,脸颊晕着兴奋的薄红。
她们说,他和修修很般配诶~
祁羽羲美滋滋喝着奶茶,半糖也喝出了全糖的甜,看见老婆凑过来品尝,忍不住抬头吻上那抹淡色的唇。
宋明修顺势长臂一抻,拢过怀里人宽大的羽绒服帽子罩下,遮住两人拥吻的侧脸。
狭小的空间鼻息纠缠,奶茶的甜腻在唇间化开,裹着冬日独有的美味,一如此刻无言的爱意。
鼻尖很快窜起细密的汗珠,祁羽羲注视着那块起雾的镜片,逐渐显露出温热的笑意,比奶茶还要熨帖的热度。
“老婆老婆~”
“嗯?”
“没事,就是想喊喊老婆~”
“嗯。”
宋明修帮他仔细擦了汗,随手摘下那条还有余温的长围巾,挂在手臂,“再逛会儿街,我们去江滩看景。”
“好哦。”祁羽羲摸摸握在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心地,“好久没和老婆一起出门逛街了。”
“以后宝宝想逛,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宋明修笑着强调这件事,不厌其烦地跟随他走进大大小小的商铺又走出,手里帮忙拎着购物袋,可谓是相当“敬业”了。
最后祁羽羲相中家珠宝店,进去时还征求老婆的意见,“来之前礼物准备得少了,我再买点吧。”
“家里没这么多规矩,过年发红包就行,不必费其他心思。”宋明修神色淡淡地建议。
“额......只发红包会不会太敷衍?”
“有红包就不错了。”
宋明修挑眉,这种事哪值得羲羲伤脑筋,有这功夫,还不如多买点自己喜欢的。
逛街对于他本人来说,只是个哄小宝贝高兴的消遣。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花费多余的时间,大不了全都买下来,用的时候再看心情。
不过他的羲羲肯定不这么想。
在京州大院长大的祁家小少爷,没有半分世家公子哥惯有的豪奢骄纵,笔墨浸透了骨子里的温良恭俭,做过最叛逆的事,也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喜好,想要选择一份热爱的职业。
只能说祁老太太教得好,好得让他想到羲羲被戒尺丈量着长大就心疼,总觉得自己给的宠爱还不够多。
出神间,宋明修听见导购在跟小宝贝介绍一套情侣款珠宝。
风格极简的暗色系配饰,六芒星闪耀的黑钻耳钉,搭配墨玉润泽的胸针,设计的寓意是,你是我黑夜永寂的一束光,总能听到我沉寂心底的爱意。
“修修快看,好漂亮~!”
祁羽羲星星眼看老婆,这款奢饰品的每一处设计,都正中他的靶心。
宋明修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刷卡付款时,忍不住附耳提醒他,“宝宝,你还没有耳洞。”
“啊......”祁羽羲一懵,这耳钉好看是好看,但他忘记自己没有打过耳洞了!
“没关系,回去我帮你弄。”宋明修很有预见地给自己揽活,然后如愿得到一个亲亲。
等珠宝店经理收到消息赶来,夫夫俩早已买齐了东西走人了,低调得跟其他进店消费的顾客没什么差别。
店员们兴奋地议论着夫夫二人结伴逛街的情形,跟刚才在商业街偶遇明星的路人心情差不多。
两人继续逛着商街,零零碎碎消费一通,然后一起出发去江滩。
豪车隐没在繁华多金的海城市中心,等两人看完江景坐在塔楼大厦用餐,经纪人的电话如期响了起来。
“人现在在哪儿?”
“你俩一起逛街?”
“说好的老实在家,怎么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雅致的情侣包间,齐逸暴躁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祁羽羲正要解释些什么,却看到老婆伸手问他要手机。
“宝宝给我。”
宋明修皱着眉讲话,语气却是轻柔的,直到从祁羽羲手中接过手机,瞬间变了脸色。
“是我带他出来玩的,有问题吗。”
宋明修一句话堵死来自齐逸的诘问,不想在约会时说什么扫兴的话,最后只强调说,“下次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祁羽羲讶然地看着宋明修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那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对经纪人给他打电话这种事意外地反感?好奇怪。
片刻,他乖觉地执起高脚杯,“老婆,干杯~”
宋明修瞬间收敛了不虞,浅淡着笑意举杯,“宝宝干杯。”
上好的红酒醒出醉人的葡萄香,祁羽羲满足地咂摸着新鲜味道,执起餐叉开始干饭。
享用美食的时候,又听见老婆跟他打商量,以后过年就在他们自己的小家过二人世界,想要探亲了再出来,免得来回奔波,还玩得不够尽兴。
祁羽羲对宋明修的决定向来少有异议,听到这话也只是点点头,配合地应了声好。
宋明修敏锐察觉出什么,关心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祁羽羲闻言抬起眼帘,有点犹豫,又有点苦恼地,“老婆,我知道你很爱我,一直以来为我做了很多事......”宋明修心头一紧,“老婆做了什么事?”
问这话时,他飞快过了遍脑子,心想究竟是砸钱办综艺的事被知道了,还是一开始吩咐秘书找王导投资,给羲羲升番位的事暴露了。
声音落空的几秒钟,宋明修心中各种哄人和解释的理由都盘算好了。
结果他听到他的羲羲不假思索回答说,“我不知道啊,就是感觉你为我做了很多事。”
宋明修神色一松,执起餐勺给小宝贝的那份奶油蘑菇汤里,又添了点炸得金黄的碎面包块,餐盘推过去时笑着哄人。
“老婆爱羲羲,就算想为羲羲做什么事也是心甘情愿的。羲羲别纠结了,好好吃饭,嗯?”
总是乖巧听话的祁羽羲沉默着,静静看宋明修像照顾小朋友那样习惯性照顾他,犹豫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
“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总是过得稀里糊涂,什么都搞不明白。”
他停下餐勺,用前所未有苦恼的语气说道,在这样一个温情的时刻,鼓起勇气,向最爱的人袒露心声。
“从旅行回来之后,我有好好想过一些事情,包括这些年一直在刻意回避的事情。”
宋明修还未散去的笑意僵在唇边,聪明如他,已经提早一步料到羲羲接下来想跟他说的话,却无从阻止这场比想象中来得更早的谈话。
“爸爸妈妈走之后,我一直很伤心,很难过,甚至一度害怕接受这个事实......那时候,我逃避地认为只要你还在我身边,生活就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盼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后来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十年过去了,生活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你真的给我了好多好多爱,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让我感觉到自己永远是被无理由宠爱的那个,一点一点陪着我长大,慢慢接受这个没有爸爸妈妈的世界。”
祁羽羲回忆着十年前那段撕心裂肺的往事,眼泪控制不住地扑簌簌掉下来,说的话却不曾轻慢,连哽咽都没有,提起童养夫对他的爱,明亮的黑眸映出笑意,矛盾的情绪仿佛把他完全割裂成两个人。
宋明修听得简直要心疼死了,他平常最喜欢听的情话,此刻如同发了疯漫长的荆棘,狠狠扎进心脏,流淌过每一寸血脉,告诉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流泪是什么感觉。
“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乱七八糟,意料之外的事情。”
“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怪你有事瞒着我......因为我知道,无论何时,修修一定是为我好的,不告诉我,肯定有他的原因。”
祁羽羲说着说着停下来,随手抹了把眼泪,清清模糊的嗓音,才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会忍不住怪我自己,会反反复复地想......曾经的你,一定是为了我放弃过很多东西,才会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在乎地陪在我身边,做个操持家务的普通丈夫。”
“你安慰我说,成长可以慢慢来,可是我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因为理解的太少而忽略你的感受......杀青宴那天回家路上,我提议回海城探亲,你其实没那么想去吧,却还是因为我无心的一句话,选择就这样做。”
“还有很多这样的事情......你习惯了迁就,我也习惯了不管不问,人情世故学得一塌糊涂。可是不该是这样的,我也想要真正了解你的全部,想要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祁羽羲努力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完整,这些时日从未停止思考过,一直困扰着他对未来生活的想法。
说完之后,他期待地看向一直很懂他的老婆,想听到更多真实的想法,那些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
宋明修动动唇,本能地想说些回应的话,开口时才发现嗓子堵得厉害,脸颊凉凉的,有道不知何时悄然落下又干涸的泪痕。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商场上能言善辩的本事,满脑子都是少年最后那句话,
羲羲说爱他,说想要和他一样爱他。
宋明修抬手摘下眼镜,指尖揉捏着酸涩的眼睛,慢放般回味小宝贝说的一字一句,倏而轻轻笑起来,由内而外轻松畅快的笑意。
他的羲羲啊......
宋明修舒展着眉眼伸过手臂,看小宝贝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贴过来的手掌,一个巧劲儿把人从对面拉进怀里。
如骄阳入怀的暖意让他眼眶充盈着久违的热意,心底最后一丝不安消褪,他暗暗谴责自己应该更坦诚一些,才能担得起这份无条件的信任。
怀抱分开的时候,宋明修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微微垂首,默契地得到一个充满爱意的亲吻,只要他想要,永远都会有回应的献吻。
约会的气氛有些过于沉重了,他收回手臂,摸摸小宝贝打理得光洁的下巴尖,煞有其事地,“晚上少吃点。”
祁羽羲:“OvO?!!”
老婆又说他胖了,好气!
两人用完下午餐,又在江滩晃悠了半天,天际完全暗下来了,才慢悠悠踏着最后一丝暮色返程。
到家的时候,宋明成夫妇已经在了,却不见宋钰的踪影。
听管家说,好像中午溜出去玩了,被宋明成回来时发现,一通电话勒令马上回来,结果现在还没到家。
祁羽羲第一次见到宋明成还愣了下,兄弟俩如出一辙的面容,都戴着副简单的无框眼镜。
跟宋明修比起来,男人深邃的眉眼更多些温雅随和的气质,很难想象这位就是宋钰口中,会狠狠收拾他的亲爹。
而那位不明觉厉的“太后”,其实是宋明成身旁那位温婉大方的夫人,看到祁羽羲回来,笑意温和地拉着他坐下,问他第一次来海城适不适应气候,这两天在宋宅住得习不习惯。
“都挺好的,海城的冬天没有京州那么干冷,就是临着江边,风大了些。”祁羽羲实话实说道,惹得对方愈发亲切的笑意。
“这孩子真可爱。”宋太太与身旁的丈夫对视一眼,撵他去别处跟宋明修交谈工作。
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说话,宋太太摸摸祁羽羲脑袋,眼神慈爱地问他多大了,最近在忙什么,家里近况怎么样。那架势,完全就是过年回家被长辈包围的场面。
祁羽羲应对得还算有经验,听到对方说特意给他准备了见面礼,惊讶地看着管家把礼物带上来。
那是两只暗红色的绒布盒,里面躺着一对水色透亮的祖母绿戒指,祁羽羲不懂收藏,也觉得那应该是件价值连城的藏品。
“当年我和老宋拍下这个,是想送给你和明修当婚戒的,谁知明修不乐意,执意要亲自订做。”
讲起几年前的事情,女人眼角泛起的笑纹深了些,带点怀念的意味。
“你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我们未能到场祝福,这次终于见着面了,老宋嘱咐我,一定要亲自送给你。”
说着,她拿过盒子递到祁羽羲手中,温婉的眉眼中显露出与长相不完全相符的清冽气质。
“羽羲第一次来家里不必拘谨,这里就是你的家。要是宋钰那臭小子敢欺负你,跟我说,我收拾他。”
祁羽羲毫无推拒可言地收下这份见面礼,忍不住替宋钰说两句好话,“他挺好的,没欺负我,还陪我堆雪人。”
“院子里的雪人是羽羲堆的呀。”宋太太想了想回来时看到的那个化掉半边脑袋,奇丑无比的雪人,斟酌着用词评价道,“是挺别致的。”
祁羽羲惊奇地,“雪人还在吗?我以为中午就化了。”说着,他翻出手机,给对方看先前留下来的照片。
宋太太低头看照片里晶莹剔透的小雪人,真情实感夸赞起来,“脑袋圆圆的,真可爱。”
“是吗,我也觉得。”祁羽羲美滋滋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指指角落里入了画的大雪人说道,“这是宋钰堆的,比我那个大多了,当时我嫌冷,就没有团太多雪。”
宋太太终于对上号了,她就说羽羲这漂亮孩子审美肯定没问题,原来丑东西是亲儿子堆的,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两人又聊起其他话题,宋太太看祁羽羲句句有回应的乖巧模样,真是别人家的孩子,越看越喜欢。
听到祁羽羲说过完除夕,没两天就要走,宋太太刚见面就开始不舍了,想想祁羽羲现在混娱乐圈,主动求问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以前听别人说过,追星是需要粉丝花钱支持的,是不是花钱越多明星越红?那没事了,家里没别的好处,就是不缺钱,羽羲一定能成为华国最火的大明星。”
祁羽羲听得挠头,怎么感觉大嫂的画风好像跟刚见面时不太对。
“我不太需要这个,”最后他推辞说,并不想因为自己麻烦修修的家人,“我做演员的,主要工作还是拍戏。”
“拍戏啊,那以后你有什么新戏上映,我让宋钰天天给你包场。”
反正自家臭小子狐朋狗友多,包场一点儿都不过分。
这些年她和老公一直在外边,这才刚回海城,等她在上流太太圈多混两天,很快就懂这些了。
大家都是妯娌,她自然要罩着一看就很单纯的羽羲,免得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受了欺负。
宋太太很有大房风范地想道,一看到那张乖萌的美人脸,就忍不住想当亲崽子养......
祁羽羲没想到随便聊了会儿就收获亲妈粉一位,只当是大嫂太热情了,笑着应承,没再说什么推辞的话。
宋宅的晚餐时间快要到了,管家带着佣人有条不紊地在餐厅布置,宋钰一身烟气酒味踩点到家,被宋太太逮到,少不了一顿训。
“你爹在楼上书房呢,还不滚回屋好好收拾收拾。”宋太太眼不见心不烦地撵他,走之前还让管家把提早备好的醒酒汤给人灌了。
宋钰最讨厌醒酒汤那股上头的酸辣味,气哼哼叫道,“我没喝酒!喝的是饮料!”
“你再大点声,把你二叔也招来。”
“......”
宋钰烦躁地抓抓头发,见亲妈无动于衷的冷漠脸,拎着汤盅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表情狰狞地跑走,不出意外应该是跑回屋吐了。
祁羽羲看得大开眼界,莫名觉得宋家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没有人情味。
再晚点时候,祁羽羲见到了串门回来的宋叔叔,身后跟着刚从外公家回来的小儿子。
宋小六没见过祁羽羲,要喊人的时候,还有点见生人的拘束。
祁羽羲看到体格抽条得快和他一般高的少年,主动打招呼,“你好啊,我是羽羲。”
“羽羲哥好,我是明乔。”
宋明乔比宋钰只大了两三岁,眉宇间满满的书生气,内敛的性子,说话都是轻轻的。
祁羽羲惊奇地盯着他瞧,看少年校草般招人喜欢的外形,却有着容易害羞的性格,真是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
宋父不是第一次见祁羽羲了,看到他毫无芥蒂地跟小六讲话,眼底的担心悄然散去,笑呵呵跟刚回家的大儿媳唠家常。
这边管家喊了兄弟俩下楼用餐,宋家人到齐了一大半,清冷的宋宅一下子热闹起来,晚宴也比平时隆重得多。
祁羽羲乖乖挨着老婆坐,用餐时明显比平时份量少了许多,大家以为他吃不惯这边的口味,赶忙让管家吩咐后厨换点花样,再加几道京州特色菜。
祁羽羲不好意思地推脱说不用了,宋明修在旁替他解围,“下午我带羲羲去江滩大厦吃过了。”
首位的宋父一听,着急了,“家里的厨子吃不惯,改明儿多请几个京州的,过年回来一趟,出去吃像什么话。”
宋明修没解释带人出去玩的事,垂眼给祁羽羲夹了块酥脆鲜香的虾球,漫不经心道,“年底回来两天,不必麻烦。”
“都是自家人,怎么能说麻烦呢。”
宋父听得叹气,他这二儿子自小就是小辈里顶天了优秀的,也是他早些年亏欠最多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好不容易盼到人愿意过年回家一趟,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再生龃龉。
宋明修安静吃着饭,时不时给身旁的祁羽羲夹菜,显然没有再接话的意思。
餐厅陷入某种诡异的沉默,平时气氛组担当宋钰也老实了,为了避免被长辈过问成绩,三下两下扒着饭,打算填饱肚子就回屋苟着。
这时,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声,管家立马带人出去迎,才发现是三爷和四爷自行回来了。
向来满世界跑的兄弟俩,竟然碰巧赶在同一个时间点进家门,引得就餐的众人齐齐停筷瞩目。
“我说晚一天能怎么着?非要今晚回来,知不知道哥一场直播多少钱?”
“二哥有事找我。”
“有啥要紧事找上你,难不成二嫂生病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乌鸦嘴。”
“嘿你不是大夫嘛,四木头!”
兄弟俩插科打诨着从院外走进来,进屋后才发现大家都聚在餐厅望过来,几乎同时收了声。
再先开口的是表情戏谑的老三宋明哲,单手插兜搭在兄弟肩头扫视一圈,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
“兄弟几个都齐了啊,还有大嫂,二嫂,小钰钰~”
宋父没在意三儿子明目张胆的无视,吩咐管家再添两双碗筷。
“巧了,我和小四吃完了回来的。”
宋明哲一点儿都不给面子地揽着兄弟要走,回家过年是二哥亲口下的圣旨跑不了,但是能少见到这个虚伪的男人一面是一面,大过年的真晦气。
宋明礼皱着眉拉他回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父亲的面子,况且二嫂初来乍到,二哥绝对不会准许这种事发生。
果然下一秒,从始至终眼皮抬都没抬的宋明修发话了。
“坐下。”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让偌大的宋宅再次陷入死寂。
宋明哲背着身不说话,管家看不下去地走近前劝人,“老先生让厨房备了许多菜系,三爷快来尝尝。”
宋明礼顺势拉过臭脾气哥哥走进餐厅,经过祁羽羲面前时,得体地跟人打招呼。
“二嫂,我是明礼,喊我小四就好。”说着用胳膊悄悄怼了怼还在生闷气的某人。
宋明哲顶着宋明修那道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刚进家门看到宋父时的那股气性,到底没再发作了。
家宴继续进行,餐桌气氛随着兄弟俩的到来反而活跃起来。
宋钰最喜欢好脾气的小四叔了,起码在他被亲爹点名挨骂的时候,第一个帮他说好话打圆场。
三叔就不一样了,就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空怼他两句,气得人牙痒痒。
祁羽羲没吃多少就停了筷,好奇地打量邻座的宋明哲,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或许是电视上,广告海报上,反正看着像公众人物。
宋明哲注意到他的目光,筷子一停,轻佻着眉眼喊人,“小嫂子有事?”
祁羽羲摇头,想了想又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宋明哲眯起眼眸,露出点兴味的表情,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职业电竞手,平时打打比赛,开开直播,要真是见过也不为怪。
“我想起来了,KW很厉害的打野队长,玩戮战出身,后来狂战组建联盟时转型过来的。”
祁羽羲不怎么关注职业联赛,但只要玩网络游戏的,就没有没听过哲神名号的,炙手可热的三连冠明星队长,外形痞帅英俊,游戏粉丝不比正经大明星少。
宋明哲这下是真意外了,老古板二哥带回来的小嫂子竟然是个懂行的!
宋明修捻着汤勺吹了吹小汤盅的热汽,给羲羲递过去的时候,不轻不重瞥了他一眼。
宋明哲瞬间老实了,化惊喜为食欲开始干饭,宋明修看他那风卷残云不挑食的架势,轻飘飘落下一句,“不是吃过了?”
宋明哲:“......”
赶最后一趟航班回家,他容易吗?二哥也太记仇了!
宋钰注意到这边动静时暗爽了一把,也就二叔能治得住三叔了哈哈哈......
正偷笑呢被逮了个正着,宋钰也没能逃过来自宋家食物链最顶层的制裁。
“大哥说的检讨,明早送到我书房,我亲自过目。以后再这样懒散,过年放假都留在学校补课吧。”
宋钰:“?!!”不带这样的!
“丢不丢人小钰钰,次次成绩倒数写检讨,”宋明哲见缝插针幸灾乐祸一句,“才八百字,没什么悔过自新的诚意吧。”
“那就两千字,写到有诚意。”宋明修发话。
“爸?!”宋钰气急看向亲爹。
宋明成没意见,“就按你二叔说的办。”
“妈?两千字实在太多了......”
宋太太则是双手赞成,“我觉得挺好的,老实写一回,长长记性。”
“QAQ!”
在外横着走的宋家小公子,在家都要被这群叔叔们挤兑哭了。
宋明乔在桌尾插不上话地安静吃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吃完饭离开餐桌去拿落在客厅的电脑包,就要回屋。
“明乔吃饱了吗?”心思细腻的宋太太关切地。
宋明乔点头,发现哥哥们都看向他,有些不自在地,“我先回房间了。”
宋父不放心地给管家递去个眼神,管家会意地让人悄悄跟了去。
宋明哲注意到这一幕,撇嘴冷哼了声,低头扒饭,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都上大学的人了,还需要跟在屁股后面关心吃没吃饱饭?
想他当年离家闯荡,出国打比赛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想起过他这个亲儿子。
宋明哲越想越生气,筷子一撂,说了句“回屋”就离席走人。
这次宋明修没拦他,大家三三两两结束用餐离开,最先停筷的祁羽羲却是一直坐到了最后,还陪老婆用餐后茶。
“老婆~晚上喝茶还能睡得着吗?”
祁羽羲疑惑地捧着茶盏尝鲜,跟寻常茶叶不太一样,这茶不怎么苦,后味还有点甜。
“这是四爷特意调的安神方,二爷在家时,习惯睡前喝上一盏。”管家在旁解释说。
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祁羽羲郁闷地“哦”了声,没再多问什么。
宋明修停下茶盏,瞬间没了喝茶的心思,“我们也和大哥他们出去散步?”
祁羽羲摇头,这个时间点天已经黑透了肯定很冷,他想起刚才餐桌上表现得有点奇怪的宋明哲,站起身说,“我去楼上看看。”说完三步两步跑走了,留下宋明修神色不悦地坐回去。
“是我多嘴了,二爷。”管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低头告罪。
宋明修沉默片刻,交代说,“这几日家里人多,别传出什么不该有的闲话。”
“明白。”
宋明修又坐了会儿才上楼,在书房门口遇见等他的小四,边走边说起下午想问的事。
宋明礼笑容僵硬地听二哥问他打耳洞的注意事项,想想被他扔下的实验进展,还有一大堆年后学术会,人都要麻了。
半晌,他忍着好脾气解释说有专门打耳洞的机器,操作快,无痛,戴几天耳钉定型就能成。
宋明修点头,“我让明宏准备了。”
所以说,这事跟他这个正经大夫有什么关系?!好脾气的宋明礼气得小人儿都要掀桌了。
宋明修回头看他气闷模样,唇角一勾,轻轻笑说,“怎么,用不着你,不高兴了?”
宋明礼瞧见冷脸的二哥笑了,霎时泄了气,“我明白哥的意思,就是想让我们早点回来。”
“你那么聪明当然明白,就老三这个气人的,当着羲羲的面闹这一出。”
知道明哲惹二哥不高兴了,宋明礼忍不住解释一句,“阿哲那暴娇脾气,平时跟明意、明乔说话还好好的,就是见了父亲一点就炸。”
“惯得他。”
宋明修摇头,“当年父亲一路打点好了保他上场,真以为顶级俱乐部的合同这么好签,现在闯出名声了回来甩脸子,窝里横算哪门子本事。”
宋明礼听得沉默,半晌回答说,“阿哲只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
“当年你俩闹的时候,我没说过一句偏颇的话,现在羲羲在这儿,让他收敛一点。”
“我知道了,二哥。”
宋明礼应声,随宋明修走进另一间鲜少人往的休息室。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明宏在二哥的授意下,从保险箱拿出两份文件摆到桌前,合同上方写着的,赫然是产业股份转让书。
这边祁羽羲一个人跑上楼摸不着地方,最后还是佣人给他带路,才找到宋明哲的房间。
正要敲门进去,忽然见那双开门的房间从里面开了。
宋明哲一身浴袍大喇喇敞着,腰间随意裹着条浴巾,一边不耐烦地揉着毛巾擦头发,一边对门外的佣人吩咐。
“煮碗麻辣烫!再来瓶冰啤酒!算了不能喝酒,来杯冰可乐,加麻加辣加冰块!”
话语落地的瞬间,四目相对,空气死寂了两秒,紧接着,一道高亢的叫声响彻宋宅。
“卧!槽!!!砰——!”
负责这层楼的菲佣看到新来的小夫人吃了个“闭门羹”,自觉有点丢人地解释说,“三少爷平时不是这样的。”
“嗯......”
祁羽羲表情深沉地,还没想好说什么缓解此刻的尴尬,卧室的大门忽然重新打开了。
这次站在他面前的,是比刚下飞机还要正式的着装,宋明哲臭屁地单手倚门凹造型,嘴里还强调说,“忘掉刚才看到的,我怕二哥会来暗鲨我。”
“额......好。”
祁羽羲被客气请进门,发现宋明哲的卧室装修风格,属于许多男孩子都梦想拥有的酷炫机甲风。
大屏游戏电脑和电竞桌椅占据了显著位置,墙上到处张贴着大幅游戏角色海报,还有装满了手办的小展柜,一眼就能看出房间主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游戏迷。
进门后,宋明哲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随性模样,招呼祁羽羲随便坐,自己趿拉着拖鞋,去小吧台给人倒水喝。
祁羽羲终于理解了宋钰那清奇的画风从哪儿来的了,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好奇地,“刚才是在玩狂战吗?”
宋明哲咕咚咕咚灌着水,坐在电竞桌前旋转了屏幕给他看,“水友赛,来一局?”
“不了,我平时很少玩端游。”祁羽羲并不受诱惑地拒绝。
宋明哲却来了兴趣,电脑转回去,拎起手机再次邀请,“那就玩手游,小嫂子什么段位?”
祁羽羲犹豫地报出自己的段位分数,听得宋明哲挑眉一笑,“很厉害嘛,来一局?”
见小嫂子还要推辞,宋明哲直接拿着手机往沙发坐过去,“有我在呢,还能输不成。”
祁羽羲摇头,解释说这个时间点上线,怕遇见好友熟人不好拒绝。
“这有什么,”宋明哲摆摆手潇洒地,“哥带飞几个不是带。”
祁羽羲看他信心满满,找出手机,打开游戏更新上线。
宋明哲飞快加了他好友,翻着战绩栏感叹说,“你这排行挺牛啊,小嫂子!”
“喊我羽羲就好......”
祁羽羲忍不住出声纠正道,自从来到宋家,他已经听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称呼不下数个,包括但不限于婶婶,二嫂,小嫂子,还有夫人......
“喊羽羲多没意思,”宋明哲撇嘴,“那我喊你哥?羽哥怎么样?”
宋明哲嘴里碎碎念着,手下一点儿都不耽误功夫地跟队友发消息,下局就换手游端,找个小号再腾两个位置让他带人玩几局。
“没问题,下局我们仨躺平。”
“队长带妹必须支持!”
“有问题啊队长,是不是有队嫂了,也不让兄弟们见见?!”
队友们的声音陆陆续续从房间传出来,宋明哲笑骂一句,“滚滚滚,这是我亲嫂子,人在旁边呢,都给我喊羽哥。”
“得嘞!羽哥好!”×3
整齐划一的问候声从宋明哲手机中传来,祁羽羲尴尬之际,听到对方解释说都是平时玩得好的一队二队队友,乱开玩笑的别介意。
“没事,大家一起玩挺好的。”
祁羽羲挺喜欢这种和气的团队氛围,点着手机屏接受组队邀请,问他们都是玩什么位置的。
“羽哥先选,我们都行!”
“真的,千万别客气!”
“哥你平时玩什么位置今天还玩什么位置,大不了队长补辅助位哈哈!”
“滚滚滚!”
一句话就能引发热闹的讨论声,祁羽羲想了想,最后选择了自己玩得顺手的游戏角色。
好巧不巧,是个打野位。
双方阵营选禁游戏角色的画面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惊人的笑声。
队霸选手宋明哲倒是不介意被小嫂子抢位置,随手选了个能带飞的射手角色,撵队友给他打辅助。
五个位置四个都是职业选手的高端局一开场,依旧是鱼塘炸鱼般嘎嘎乱杀,对战节奏很快,十分钟左右对面阵营就点了投降,不仅对手没有游戏体验,祁羽羲基本也没啥感觉。
宋明哲瞥见祁羽羲皱眉,赶紧关了金灿灿的MVP结算画面,怒怼队友一句,“路人局秀什么操作。”
队友:“......”
刚才谁非要上去一打五,还嗷嗷叫着给羽哥秀五杀?直男情商,鄙视!
宋明哲本意是想让祁羽羲高高兴兴躺平上分的,但祁羽羲显然不属于积分控那一挂,无聊地就要下线。
“别别别,”宋明哲连忙道,刚才小嫂子有几波操作挺亮眼的他还没看够,怎么能中途下线。
“你们继续直播带水友吧,我陪羽哥玩。”宋明哲赶走了还想继续看热闹的队友,拉着祁羽羲重新开房间。
在役职业选手的巅峰期不是吹牛的,即便随机匹配到神坑路人的双排局,上分也跟喝凉水似的,祁羽羲依旧赢得毫无成就感。
看小嫂子又要皱眉,宋明哲很有自知之明地,“下一局我打辅助!”
祁羽羲不在意被人抢风头毫无游戏体验,也不在意路人队友满屏都在刷大神求带飞,唯一在意的大概是,眼瞅着积分蹭蹭蹭飞涨,快到了能和某人一起打排位的分数。
毫无波澜地赢下一局后,祁羽羲不出所料收到了组队邀请,过年这个时间点,大家同时在线并不奇怪。
宋明哲看见房间收到的组队邀请愣了下,随即不高兴地,“加他吗?”
没人理会的组队邀请一直跳,他扭头悄悄看祁羽羲表情,没听见回答,果断再开一局。
笑话,他这个电竞手在这儿呢,才不让小嫂子跟其他人玩,说不定这人是二哥的潜在情敌,绝对不能松懈!
游戏开始之后,祁羽羲看到对方的游戏状态仍然是在线组队中,显然是想等他结束了这局一起玩。
宋明哲完全没给对方机会,掐着点刚结束一局就重新开,这样来回搞了两三次,终于没有再收到组队邀请。
注意力重新回归游戏,他终于慢慢摸索到哄小嫂子高兴的好办法。
随便找个没怎么练过的辅助角色水一水,顺风局给小嫂子喂人头分,逆风局就开麦指挥节奏,务必精准控分,要把MVP的头衔悄咪咪落在小嫂子手中。
在宋明哲用心良苦的“放水”下,祁羽羲很快有了游戏体验,起码看到战绩结算界面的时候,都舍得露出个笑脸了,还会夸他配合默契。
宋明哲第一次看到祁羽羲明艳的笑颜时差点看呆了,怔愣着忘记退出战绩结算,却在对方抬头看过来时,飞快收回了视线。
他耳红着低头开游戏,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暗道大明星嫂子果然全世界最好看,难怪二哥金屋藏娇那么多年。
祁羽羲毫无所觉收敛了笑意,低头操作游戏时,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
一连串的队友被击杀提醒,预告了这次是场天崩逆风局,而且对面有个非常强劲的打野选手,刚开局就连下数个人头,无论打团还是带线,节奏带的飞起。
奇怪的是,所有队友都被杀过几轮,宋明哲为了保护他,辅助角色也丢过人头,唯独他这个射手位,坚强地零死亡慢慢发育着。
宋明哲也注意到了,刚开始没怎么在意,直到我方濒临团灭,祁羽羲的角色残血回撤中塔。
眼看中塔要守不住了,对面打野踩过他倒下的游戏角色,冲向塔内即将回城的祁羽羲,走位风骚地炫起了技——
比心比圈放烟花,各种互动类游戏特效一起来,然后慢慢被塔点死,附送一个超值钱人头。
我去,对面打野想撩小嫂子!
宋明哲瞬间坐直了腰,等到游戏角色复活,第一时间冲过去要跟对面打野对线。辅助怎么了,辅助也能一打五!
半分钟后。
“卧槽草里好多人,羽哥救我!!”
“你撤的时候往右一点,挡到我输出视野了。”祁羽羲不忍直视地提醒他。
宋明哲什么时候在游戏上丢过人,尤其还当着小嫂子的面对面被打野追杀,一定是这个游戏角色太弱了,完全限制了他的发挥!
今晚第一个败局结束,战绩结算页面显现出双方的游戏ID,一瞧不打紧,宋明哲简直要气炸了。
这不是一直邀请被拒的那人吗?他说怎么能这么巧遇见,这家伙绝对是蹲了好久故意撞车的!不行,他得帮二哥把情敌消灭在摇篮里!
这时,祁羽羲听见敲门声,放下还在结算战绩的游戏页面,活动着肩膀跑去开门。
宋明哲眼疾手快同意了对方的进入房间申请,故意开着麦高声喊人,“羽哥他谁啊,刚才排位撞车的那个。”
“一个朋友。”
祁羽羲随口回答说,在门口接过佣人送上来的餐盘,闻着麻辣烫扑鼻而来的香味,有点犯馋。
知道他也在屋里,所以佣人贴心地从厨房带来了两份餐食。
原本饿肚子的宋明哲,这时候心思完全不在宵夜上,看着房间里亮起又灭掉的小喇叭,暗爽地高声感叹一句,“原来只是朋友啊~”
生怕对面听不见,再阴阳怪气两句,“羽哥他给你让人头,还故意赢给你看,不会是因为咱俩拒绝了他的邀请吧?”
祁羽羲端着餐盘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盘坐在软垫上摆置餐碟碗筷,闻言回想了下宴昭蔫坏蔫坏的游戏画风,好心提醒说,“有可能,别惹他。”
宋明哲尴尬地轻咳一声,绞尽脑汁还想来点茶言茶语,忽然发现对面的麦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还直接打字问他,“出去单挑?”
宋明哲看着对话框冷笑一声,看他今晚不杀到他退游!
“羽哥你先吃,我俩先开一局,马上就好。”宋明哲开打前细心叮嘱一句。
祁羽羲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盯着红油水滑的麻辣烫就没挪开眼。
话说宋家后厨还有川菜师傅吗?这红油汤底闻起来好正宗!嗯,尝起来也正宗!麻辣烫加冰阔落,快乐加倍!
祁羽羲欢快地闷头干饭,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激烈的游戏背景音,偶尔掺杂两声击杀播报,还算和谐。
两人的单挑局,没有想象中结束得那么干脆利落。
五局三胜制,宋明哲最后赢的时候,已经没了刚开始的吊儿郎当,看着结算页面两人微弱的积分差距,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再来一局,说不定他俩就平局了,小嫂子这朋友到底什么来路啊,不会也是打职业的吧?!
祁羽羲咕咚咕咚喝着冰可乐解辣,听见他一个人在那儿嘟囔,咽下蹿起的气泡,脸颊微红地接话。
“他啊,你以前玩戮战的说不定认识。KW的Z神,宴昭。”
宋明哲:“???”
岂止是认识,Z神是他原队教练!
在戮战联盟的时候,一把神级甩狙,把他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的那种......
后来他带队上场,每次输的时候都怼他玩得菜趁早转行!giao!这什么社死现场?!
祁羽羲看他一脸麻木模样,不明就里地拿着餐巾擦嘴,“你俩PK完了?谁赢了?”
宋明哲没滋没味地,“我......”
“哦?”祁羽羲惊讶地,“挺好呀!他不好赢的。”
宋明哲沉默地喝着自己那杯冰可乐,摇摇头说,“如果真是他,刚才那局一定是他让我的,怎么放的水没看出来,反正他的操作水平绝对不止如此。”
“你怎么知道的呀?”
“因为他是我在KW戮战分队的教练,后来也是他推荐我转型的。“”
“这样啊......”
祁羽羲点头,却并不觉得这能说明什么,拍拍他肩膀安慰说,“这两个游戏类型不一样嘛,枪战玩得厉害,不一定MOBA游戏玩得厉害啊。况且你转型没多久就打到了联盟顶尖打野梯队,很有天赋了。”
宋明哲郁闷的神情渐渐转晴,好像有点被安慰到了,看着那张白里透红,吃辣吃得冒出点细汗的美人脸,忽而笑了起来。
他手心攥着冒凉气的可乐杯,心情却是热乎乎的,笑着倚在沙发壁,漫不经心感叹说,“小嫂子,你和我哥这些年应该生活得很幸福吧。”要不然他哥也不会选择在京州一待这么多年。
“当然啦,我和修修过很幸福,也很快乐~”祁羽羲理所当然道,催促他赶紧趁热吃,麻辣烫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明哲失笑,直起身子慢腾腾去拿餐盘里的筷子,随便夹起两口尝尝,瞥见祁羽羲吃完了宵夜去拿手机。
重新上线的时候,宴昭的声音终于透过两人的组队房间,气势汹汹响了起来。
“还敢上线?‘一个朋友’,嗯?小孩儿你就故意气我呢吧!”
“还有刚才那人谁?大半夜你俩搁这儿甜蜜双排?信不信我告诉宋明修,就等着跪键盘吧!”
宋明哲在旁边听得冷汗直流,一听Z神好像认识他哥还要告状,超级怂也不忘挡在祁羽羲前面解释。
“教练刚才是我!阿哲!晚上是我硬要拉羽哥一起玩的,跟羽哥没关系!”
那边明显停顿了几秒,好像在考虑输出措辞,果然下一秒怼的人,已经变成了宋明哲。
“小孩儿朋友圈挺广啊,KW现役打野都能整来双排。可惜某些职业选手不争气,拿了冠军就不知道谁是谁了,打个路人局KDA菜成这样,粉丝剪了视频回去看,绝对下饭。”
宋明哲被骂得欲哭无泪,他后面几局都玩辅助,KDA能高到哪儿去?教练也太过分了!
满腔悲愤到了嘴边,成了求饶的话,好说歹说Z神终于停止了输出,才发现身旁的人,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
“没事的话我下了。”
“诶小孩儿你——!”
游戏音戛然而止,只见祁羽羲摁灭了手机揣进兜里,简单收拾了餐盘,端起来就要走人。
宋明哲瞧见,忙站起身去接,“诶羽哥快放这儿!一会儿我喊人进来收拾就行!”
“没事,回去顺路。”
祁羽羲垂着眼帘回答,语速有点慢,看起来不太高兴。
宋明哲麻爪了,慌不择言哄人,“教练他生气的时候,说话是有点过分,他不知道我是宋家人才乱说的,小嫂子你别生气啊!”
祁羽羲摇头,说话声音也小了,“没生气。”
宋明哲郁闷了,他从小到大就没哄过人,但也知道这副模样绝对不是没生气,只好眼巴巴送他出门,看着门口的佣人接过了餐盘才放心。
祁羽羲摆摆手让他回屋,“不用送我,我就在楼下住,早点休息吧。”
“诶。”宋明哲期期艾艾应声,目送祁羽羲走远,关卧室门的时候心里还在犯嘀咕。
他哥那么宠小嫂子,不会真干出罚跪键盘这种过分的事吧?小嫂子好可怜啊呜呜呜......
祁羽羲慢吞吞弯着腰下楼,俊秀的眉皱起,身上有点发冷,可能发低烧了。
路上遇见刚从内间走出来的宋明礼,远远走过来时冲他打招呼。
“二嫂这么晚了还没睡?二哥在里面那间屋子。”
说着,他指了指亮灯的里屋,以为对方是专门来找二哥的。
祁羽羲点头,没循着方向去找宋明修,打算先回屋测个体温再说。
两人面对面走过时,宋明礼明显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祁羽羲整个人好像在发抖,脸色明显比晚餐时差,手掌无意摁压的部位,是左上腹胃底的位置......
“二嫂你没事吧?”宋明礼停下脚步关心地。
祁羽羲抬起头,勉强回答说,“可能有点低烧。”
“二嫂一直摁着左上腹是胃疼吗?晚餐都吃了什么东西?除了胃疼还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恶心、呕吐?”
宋明礼担心地拉住祁羽羲一通询问,怕他吃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起在宋明哲房间吃掉的那碗麻辣烫,还有为了解辣干掉的冰可乐,祁羽羲后知后觉找到了身体不舒服的原因。
不过他没敢跟宋明礼多说什么,只推辞说今天跑出去玩了一天有点累了,想要回房间休息。
宋明礼不好阻拦地停留在原地,默默看着祁羽羲走远的背影越想越不对劲,想了想最后折回去,去找还在房间工作的二哥。
听到小四解释说羲羲看起来可能生病了,还不肯告诉他症状,宋明修二话不说扔下还没处理完的事情,带着人去卧室。
“羲羲?羲羲!”
走进卧室四处瞧没看见人影,宋明修皱着眉闯进洗手间,才发现他的羲羲又趴在水池边吐了。
这下彻底瞒不住了。
本该陷入沉静的宋宅,再次热闹起来。祁羽羲被塞进车里连夜赶往医院时,宋明哲听见楼下动静吓了一跳,匆匆跑出来看,听到阿礼说小嫂子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右眼皮控制不住跳了起来。
完蛋了,宋明哲满脑子只剩下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