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若有所思。

  收拾好桌面的喻司亭却下移了目光,看向他手里的外卖袋:“点的什么?”

  “没什么特色的盖浇饭。”初澄顺势提起给他看了看,“附近的店都吃腻了, 随便选了一家。”

  “那要不要留下拼个桌?”喻司亭听过回答, 无比自然地抛出了邀请。

  初澄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犹豫道:“在办公室里聚餐不好吧?”

  “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我们组里中午没有人回来午睡。”喻司亭说完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神色和宜合注视过去,“按理说,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

  什么意思?

  初澄先是一愣, 但按照大哥一贯的风格去仔细回想便能明白了。之前来数学组给他送匿名信可不就在中午没人的时候嘛。

  这人只要有一天不毒舌自己必然全身难受。

  初副班原本清澈明朗的眼底隐隐露出了怨念之色。

  喻司亭敏锐地捕捉到:“看样子是想起来了。”

  因为有黑历史而斗嘴斗不过, 初澄只能选择战术撤退, 拎着自己的外卖盒转身便走:“喻老师, 你慢吃。”

  这件事你就记一辈子吧,没人跟你玩。

  “哎——我只是印象过于深刻而已。”见人要走,喻司亭忙带笑挽留, “盛达川菜馆的酸菜鱼是亭州最地道的,比老赵做的好吃多了,真不尝尝? ”

  近日连续下小雨, 的确是适合吃这道菜的好天气。但再在这个家伙的地盘待下去,还不知道要受他多少闷气。

  初澄仍想拒绝, 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声音从办公室外传过来。

  “舅!你干嘛点这么大的一条鱼。跑去校门外拿外卖累死人了, 我们俩也吃不了吧?”

  鹿言拎着个看起来很重的外卖袋子, 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他定睛看向屋里的人, 把还没出口的吐槽咽了回去, 恍然道:“噢, 我就说嘛,你还叫了初老师一起。”

  初澄:“……”

  看来这番邀请并非是刚刚临时兴起。喻司亭应当是提前猜到,周瑾不在时,以自己的性格是不会去挤食堂了。

  “拿过来吧。”喻司亭没作答复,顺手帮初老师拉了把椅子。

  盛情难却,这下他是非坐下不可了。

  “烫手,我来。”喻司亭只让外甥摆了两样配菜,剩下的自己亲自接过。

  袋子里的酸菜鱼是连着大号保温品锅一起送来的,还附送了陶瓷的汤碗和勺子。之前,初澄只有在点火锅店外卖的时候才见过这么齐全的配套设备。

  喻司亭瞥见鹿言指关节处沾着的墨水,伸手把刚要落座的人拎了起来:“你给我洗手去。”

  “好好好。”鹿言带着干饭的热情,一路小跑着出去。

  “趁热尝尝。”喻司亭拿起一只小碗连鱼肉带汤的盛了一碗,递过来。

  初澄没接:“先给鹿言吧,毕竟好不容易才有一次午饭话语权。”

  喻司亭直接把汤放在他的手边,颇为无奈地反问:“你看那小子生龙活虎的样子,像是被我长期虐待吗?”

  当然不像。

  晨起排队买早餐,深夜陪着做题改卷,上下学车接车送,周末还要带出去放风、游泳看电影。

  作为舅舅,都已经完全像亲爹一样尽心尽力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孩子点的嘛。”初澄眯眼笑笑,没法再拒绝他的好意,拿起勺子,食相优雅地尝了尝。

  鱼肉用料新鲜,汤味浓郁,还带着微麻微辣的川椒香味。果然是有口碑的老字号,即使是外卖配送也完全不失水准。

  “上次的汤就不错,但这个味道更好。” 初澄发自内心地赞赏。

  鹿言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满目狐疑地扫视过两人:“你们还去喝过鱼汤不带我?”

  初澄解释:“国庆期间,你不在。”

  “噢。”鹿言抽了张纸巾擦干手,边坐下边答,“那时候我跟着二姨出去玩了。”

  二姨?

  听了这话,初澄转向喻司亭,有些好奇道:“喻老师有不止一个姐姐吗?”

  “嗯,有两个。”喻司亭动手重新捞了些鱼肉递向鹿言,“他是我大姐的孩子。还有个二姐,你之前见过。”

  “我见过?”初澄对此全无印象了。

  喻司亭提醒:“在北京的那个晚上,佰汇酒厅门前,她开了我的车。”

  几个有记忆点的关键词串联在一起,初澄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那次喝醉酒的人是你二姐。”

  当时一群室友还把两人的关系猜得五花八门,颇有戏剧化。可在后来的相处中,初澄觉得喻老师过于严肃不苟,便把这件事遗忘了。

  现在看来,确实也没有人猜对。

  “她是个自由撰稿的小说家,乐于体验形形色色的人生,所以醉倒在不同的地方也是常有的事。”

  喻司亭的回答算是解释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为什么会是那种尴尬情景。

  “难怪你接电话的时候那么镇定地问地址。噢,对了……”初澄说着话忽然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陶瓷小碗,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点按起来。

  几乎是同时,喻司亭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亮起屏幕光。

  [一笔微信转账待接收。]

  “什么?”喻司亭查看后,目光不解地看向转账发起人。

  初澄:“那天在车底捡到的,一直没有机会还。你刚才提到,我才想起来。”

  “她扔的是自己的钱,你捡到也不用给我。” 喻司亭笑一声,点了退还,“一言不合就转账?我还以为你给周瑾随礼金,随到我这儿来了。”

  初澄又被这人的话噎了一下。

  他与周瑾是师兄弟、同事再加上合租室友的关系,就算工资再微薄,人家新婚也不至于只随一百块吧。

  “你们俩在学校外的偶遇经历这么丰富?还能当街撒钱啊?”坐在一旁默默喝汤的鹿言有着不同的关注点,受到震惊一般,瞪大眼睛询问。

  喻司亭不咸不淡地哼一声:“有什么事是你二姨干不出来的?以后你也少和她一起玩,免得每次都惹我骂。”

  “才不,二姨最心疼我。”鹿言自然更维护愿意带着自己玩的人,不假思索地出言反驳,可停顿几秒后又不得不坦诚地补充。

  “不过家里有个写书的人也有一点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她创作的灵感了。”

  “恩~”初澄应和时,笑意不自觉地漫上眉梢。

  他没再继续说话,喝完暖胃的鱼汤,低下头安静地吃起自己的午饭。

  鹿言虽没能看懂,可喻司亭替他理解了那抹潜藏着的认同。

  被写进书里这种事,大概还真没人能比初小公子懂。

  作者有话要说:

  喻司亭:我已经拜读过六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