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内部再次召开了与异能特务科的秘密会议。

  熟悉的时间,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熟悉的座位。

  再次推门时, 我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以免出现上一次被反光晃到眼的情况发生。

  “种田长官, 事情已经解决, 不知我们所需要的异能开业许可证是否已经准备完成?”

  森先生坐到了种田先生对面的座位上。

  安吾依旧站在种田先生身后, 只是看我的眼神变得陌生且冰冷。

  这次计划中虽说并没有针对他的任何行动,但他却被迫成为了我的帮凶,这对他来说应当不好受吧……

  不过没关系, 很快石川啄木就会联络他了。到那时他会知道织田先生没有死亡的消息的。

  种田先生从怀里掏出信封,放到桌上朝森先生推过来。

  “看来异能特务科非常守信。合作愉快。”

  森先生露出满意的微笑,从信封内取出异能开业许可证。

  “哼。”

  种田先生貌似对于港口黑手党得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的事非常不满。

  “异能特务科会时刻盯着港口黑手党,希望不要让我们抓到你们的把柄。”

  “这一点不必担心。”

  森先生的好心情完全没有被对方毫不客气的举动影响。

  “与其说这些扫兴的事,倒不如让我们来谈一下另一桩合作。”

  但对方刚吃过亏,似乎并没有与港口黑手党继续谈生意的打算。

  “这就不必了。我深知与港口黑手党、与你森鸥外谈合作的危险性不亚于与虎谋皮,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容许我们先行告退。”

  “可如果我说,我们拥有一名超越者呢?”

  种田先生脚步一顿。

  “森首领,慎言。”

  他沉声道,声音中却能听出潜藏的激动。

  “岛国从未有任何异能力者能够达到这个领域, 即使是那位‘远东英雄’福地阁下,甚至是那位夏目先生也一样。”

  听到“夏目先生”这个名字, 森先生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是认识的人吗?

  我眨眨眼。

  “这一点我当然是确定之后才敢告知于异能特务科的。事实上, 他本人就在站在我身后。”

  原本和种田先生一同往屋外走的安吾僵硬地停下脚步。

  种田先生发出质疑。

  “哦?虽说我确实有听说过日和君是港口黑手党内最强者的传闻, 但是据我所知, 超越者可不是普通强大的异能力者就能顶替的存在。若我没记错的话, 他的异能力是通过受伤换取力量与各方面破坏力的大幅增加,从这样的描述来看,我虽然能够理解他的强大,但是防御手段明显有……”

  “如果我说,他真正的异能力并不只是您所说的那样呢。”

  森先生靠在沙发上。

  我发现他闭上了双眼。

  “日和君。”

  森先生出声提醒我。

  我意识到他是要我做出证明。

  “是的,首领。”

  我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枪,对准心脏的位置。

  “等……?”

  安吾瞪大双眼,朝我的方向迈出一步,伸出右手——

  “砰——”

  心脏迅速被子弹洞穿。

  我不甚在意地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恭敬地站在原地等候指令。

  “……”

  会议室内陷入沉默。

  “正如您所见,死亡状态下的日和君才是真正的超越者,只可惜在十分钟之后便会因为身体复原的原因陷入昏迷。当然,如果那时他仍存有意识的话,这种状态可以通过反复死亡得到延续。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与其他超越者交手的经历——若您有关注过港口黑手党欧洲分部的情况的话,就会发现那里在三年前发生过一场‘自然灾害’,其内幕想必不用我多说。”

  安吾停顿在原地,朝我伸出的那只手缓慢地收了回去,眼神复杂地盯着我被外套掩盖住的伤口看。

  “不知这算不算是证明?”

  森先生低沉的嗓音在会议室内回响。

  异能特务科一方仍处于沉默中,似乎被我的举动震得说不出话。

  但沉默过后,是种田先生近乎愤怒的大吼声。

  “森鸥外!常暗岛战役的失败还没给予你教训吗?你害了一个孩子还不够,还要继续害下去吗?他十三岁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你告诉我到现在为止他死过多少次?!你……”

  “种田先生。”

  我出口制止了他。

  “一切都基于我自身的意愿进行。我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同情。”

  “……”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既然此行目的基本已经达成,对方又不可能突然脑子短路袭击森先生。

  “那么,交易的事还请继续谈下去。属下先行告退。”

  这样说着,我缓慢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

  种田先生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控制着落脚时不要破坏地板已经耗费了不小的精力,因此我没有选择再次转身。

  “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算了。”

  他深深叹气。

  “安吾,为了确保我们的‘超越者’不会在路上陷入昏迷,跟他一起走吧。”

  安吾?

  我刚想出口拒绝,却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是。”

  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

  那个带着书卷气的身影越过我,先行为我打开了门。

  ……

  回程的路上,他跟在我身后,我则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走。

  我们沉默着,谁都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直到我将手搭上了宿舍门的门把手,安吾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动作。

  “那个,日和。”

  我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安吾君。”

  “你究竟为什么……”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道:

  “为什么要为了港口黑手党做到这种地步?”

  ……

  对啊,为什么。

  我其实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我似乎除去港口黑手党便无处可去了。

  所以要留在这里,一定要留在这里。

  那么孤儿院呢?

  我想到会温柔地抚摸我的头的院长,想到一起偷溜到厨房吃茶泡饭的敦,想到月下刨土啃菜的小老虎。

  ……

  ……奇怪。

  我对他们的印象为什么会如此浅薄?浅薄到这些似乎不是我本人的经历,只是我所看到过的某个电影的画面。

  但是在港口黑手党的一切,我却记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

  我茫然地看向他。

  他呼吸猛地一窒,紧紧抿住嘴唇。

  “不知道。”

  “但是我不会背叛港口黑手党。这是……”

  ……

  “欢迎回家,日和君。”

  森先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港口黑手党是家。”

  我这样回答他。

  “安吾。我不可能,也不会离开这里。”

  安吾沉默着,没有应答。

  “……之后你可能会收到礼物。”

  “什么?”

  他茫然地问。

  这次我没有回答他。

  时间要到了。我推门走进了宿舍,将他关在了门外。

  ……

  当天晚上,坂口安吾接到了石川啄木的电话。

  “啊,打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是坂口安吾先生吗?我是石川啄木,经常去织田先生那家咖喱店吃饭的那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坂口安吾顿时想起来这就是太宰治所说过的、被织田作之助托付了五个孩子遗体的人。

  “我是。是孩子们的葬礼问题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

  “幸介,你压到咲乐了。”

  熟悉的声音同嘈杂的孩童玩闹声一同传入他的耳中。

  坂口安吾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接住,随后抬起手,将耳朵与手机贴得更近了一些。

  “喂?喂?坂口先生?你还在听吗?”

  “我在!”

  他急忙回应,生怕这通电话被挂断。

  “……那就好。其实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那个,现在方便说话吗?身旁有其他人吗?”

  “没有,您请说吧。”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那么激动。

  应该只是幻听吧。大概是与织田作声音相似之人在说些什么,被他误听成了“幸介”与“咲乐”而已。

  但是。

  他想起日和所说的“礼物”。

  “那么,您明天有时间可以来我这里一趟吗?有些事需要当面谈才说得清。”

  “当,当然!上午可以吗。”

  “好的,地址是……”

  ……

  第二天一早,坂口安吾站到了石川啄木所说的住宅门口。

  他刚结束了卧底任务,正因如此,申请假期很容易就能被批下来。

  坂口安吾眼下的青黑色相较以往更为明显。他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心中不断默念着“不可能”“死而复生”“不要抱希望”一类的话。

  万一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万一那个“礼物”只不过是……毕竟日和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劲。

  但心中升起的那些希望与期待令他昨晚躺在床上辗转不能入眠。

  虽说这段时间来他从来没有睡好过就是了。

  “叮咚——”

  住所的门铃被他按响。

  门很快便被推开。

  屋内,围着围裙的红发男子毫不意外地看着他,面色平淡,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一如坂口安吾记忆中那般。

  “要一起用早餐吗?我正在做,刚好多准备了一份。”

  “织田作?你去开门没关系吗?”

  门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啊,没关系。石川说今天除了安吾不会有其他人来。”

  织田作之助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