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站在罐头厂的废墟上,语序混乱嘴里念叨着些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话:“我恭候多时了!”
屠夫被惹怒了,他却全然没意识到身份的调转。
他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在屠夫出现的第一秒就认出这些是被他虐待过的动物。
极度的恐惧席卷了他,于是他躲了起来。
好不容易遇到翟霍康却又被当成包袱。
在外面一直自诩为精英将自己以斯文为筹码包裹起来的男人一旦被踩着心理防线就很容易踏入另外一种极端。
通俗来讲也就是疯了。
贺洲言看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注视一个死人了。
没了他的约束,屠夫很快就包围了西装男。
温伊皱眉:“我知道有些人会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去虐待小动物,但没想到…”
没想到这个人原来一直就在他们身边。
谁都没有多余的善心给一个虐待动物咎由自取的人。
难怪西装男言之凿凿自己最近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原来等待他的是更残酷的冤魂们。
温伊将自己的眼睛捂住不再看即将血腥的场面,她彷徨了起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来。
除了被牵连进来的林阳和路丛星以外,每个人都有理由,不管是做过奇怪的仪式还是拥有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甚至于做过什么坏事。
只有她是无缘无故做起了噩梦。
这让她无法受控的怀疑起了自己。
理智告诉她自己是无辜的,紧挂着的神经却总是有另外一道声音在唱着反调。
越害怕什么就越会想起什么,人一旦陷入自我怀疑就会掉入恐惧的陷阱。
在她思绪乱飞间已经有屠夫爬上了废墟。
第一只屠夫抓住了西装男的脚,接下来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它们像是在迫不及待瓜分什么佳肴,只不过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怨念与恶意。
路丛星原本以为他突然发疯是得到什么加持。
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有人进入境后反噬了境的主人成为了境最大的boss。
而后那个境据说到现在还在到处乱窜,化身成一条漆黑的街道出现在夜晚中,等待着有迷路的路人踏入成为养料。
可惜西装男确实只是发了疯,以为这些动物还是跟以前一样为自己所刀俎。
他只来得及怒骂两句就被完全从高堆起来的废墟上扯下,屠夫们按着他的身体部位开始撕扯。
用着最原始、暴力的手段。
四分五裂。
贺洲言伸出手替他遮住了眼睛,可是光听其他人难以言喻的抽气声和撕裂骨骼的声音就能想象那种惨状。
一直到死西装男都睁着眼睛写满了不解与怨恨。
他不明白这些曾经在自己手上的弱小为什么会突然反过来掌控自己,这些他曾经可以肆意虐待欺辱的生命,将他彻底拖入了深渊。
路丛星将眼前的手扒拉下来,湿漉漉的眼睛冷静的看向了血淋淋的对面。
这些血腥的画面在他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邓至忍不住的干呕,他余光瞥到了毫无反应的两个人,精神突然有些恍惚。
仿佛他们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看着男人细心的安抚动作,于是便也将弯下的腰直起,努力让一张俊朗的脸变得毫无波澜,试图让自己不要太狼狈,只不过指尖的颤抖依旧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可惜路丛星并没有注意到他。
这个境开始变得扭曲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融化,代表它已经被破了。
可报复并没有结束。
这些屠夫生前都是被他虐待致死的小动物,现在有了复仇的能力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西装男的灵魂从被撕扯成几份的身体中勉强钻出来。
路丛星依旧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那个刚刚新生的亡魂迷茫无措的看了看周围,下意识就想逃跑。
只不过离他最近的狗头屠夫手一伸,直直就抓住了他的脖颈。
与脆弱的肉体不同,灵魂不容易灰飞烟灭,哪怕狗头屠夫的力气大到足以将一个人的头盖骨捏碎,亡魂也死不了,只能痛苦又无望的挣扎,
只不过他的挣扎在屠夫面前显得是那么徒劳,仿佛当初那些无辜被虐待的小动物在他手上挣扎惨叫一样,那时候的他没有放过它们,所以它们现在也没有放过他。
灵魂上的痛却远比肉体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正因为境的混乱性所以才让屠夫们可以无视法则勾住西装男的亡魂。
境彻底破碎是在几十分钟后了,明明是如此激动人心的事情,却没有人为此高兴。
翟霍康无望的开口:“反正也只不过去到新的地方再次受难,还不如呆在这里。”
至少这里贺洲言作为屠宰场新主人可以护他们周全。
他说的话虽然让人很难接受却又保持了一定的理智。
一个普通人无缝闯了三个境还能带着思考性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路丛星歪头想了想,从铃铛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如果你出来后需要工作,可以联系上面。”
一下子接触太多这种东西哪怕有忘忧粉和心理辅导怕是也很难再向从前那样融入原本的工作了。
倒不如直接保留这段记忆正式加入人类方的特异处理小组。
这是一个人类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机构,和妖监局那边也有一些工作上的对接。
翟霍康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先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话虽如此他依旧接过名片小心翼翼贴身放进了内口袋里。
邓至凑过来,看样子也是想要拿到联系方式,当然他更想要的其实是路丛星的私人联系方式。
只不过刚一开口就被一声巨大的咆哮声给掩了下去。
所有人震惊的抬头。
一只巨大如有数层楼高的白色神兽低头注视着他们,苍色的竖瞳仿佛蕴藏了无数星云,头上顶着两只巨大的角,浑身的毛没有一丝杂色,脸上却也有一些苍色的花纹。
白泽再次发出了一声轻咏,仿佛自旷古无人之境传来的声音又仿佛自人类未曾踏入的深海中裹挟着暗风而来。
哪怕是路丛星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白泽原型也为之惊叹更别提其他人类了,他仿佛是造物者精心打造又仿佛他就是万物之情本身,竖瞳无喜无悲,人类站在他面前仿佛站在了某种鲸类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在听到他发出的声音后更是会导致精神恍惚,白泽的原型有很强的震慑作用,所以头皮发麻的人类并没有发现原本站着贺洲言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只神兽夺取,只能凭借本能的注视,呼吸间都在感觉自己的渺小。
白泽抬起一只前脚又重重放下,也许他已经放轻了动作,可是在人类看来,神兽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某种神秘伟大的祭祀。
一瞬间地动山摇。
路丛星站不稳也晃了一下身体,下一秒就被温和的毛茸茸给顶住了。
白泽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他,他扭头看着这只白色的巨兽,别人一辈子都在渴求的瑞兽垂怜就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
路丛星不客气的伸出手摸了摸白泽柔顺的白毛。
远比上等的丝绸还让人爱不释手。
下一秒万物寂静,仿佛落入了只剩下自己的空间。
在一阵头晕目眩中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
路丛星再次睁开眼就是熟悉的简洁摆件。
他从那个境里出来了。
更准确说是那个境被化为原型的白泽给彻底破了。
贺洲言就坐在他旁边注视着他,他早了两秒从境里出来,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很暧.昧。
路丛星不合时宜的想起在境内男人压着自己咬牙切齿说他是不听话幼崽时的眼神。
和现在一样,里面有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不过这次贺洲言很快挪开了视线。
他恢复了尽职尽责监护妖的形象,拉着路丛星坐到饭桌上。
然后转身去厨房做了碗茄汁浓郁的番茄汤面,还在幼崽那份多加了个荷包蛋和小鸡腿。
直到此刻看见幼崽乖乖的坐在自己对面吃着面条,时不时还会抬头对他软软的弯下眼,贺洲言从始至终一直在理智边缘的心才收了回来。
这是他的幼崽。
吃着他的东西,住着他的地盘,用着他的东西,全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
这是他一个人的珍宝。
白泽代表的是理智,可今晚在回家见到昏迷不醒的幼崽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几千年未曾有过的愤怒。
好在他还是将自己丢失的所爱找了回来。
贺洲言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大狗狗,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路丛星。
见他放下碗筷后也跟着站起了身。
路丛星任由他跟着自己,他先打了电话给温伊。
电话的另外一头温伊情绪十分不稳定,在见到西装男的下场彻底吓住了她,可她又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会被境选中的。
往往这种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确定了林阳已经赶过去安抚自己的青梅,路丛星才挂掉了电话。
他又去了房间的书桌上做了此次入境的报告。
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连环境,所以他得将这个发现上报给妖监局。
报告后他念了一段经文,这是引领迷路的亡魂入轮回道的,虽然不知道境破了以后还能不能传达给他们,但路丛星还是十分认真的焚香念完了。
既是念给在境内不幸死亡的人,也是念给在境内被困、丧失理智成为杀人工具的亡魂们。
做完了这一切他有些为难的看向从刚刚就粘着自己的男人,男人像是看不够似的一直跟着他,就连他刚刚做报告都要拉着张椅子贴着坐。
感受到了视线,贺洲言微微疑惑,似乎不理解他的难处。
明明大家同样是男人,在这种时候路丛星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男人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路丛星毫不怀疑如果不拒绝,他会跟着自己一个晚上也许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盯着他入睡。
他看向贺洲言,用哄小孩的语气慢慢道:“我要去洗澡,你在外面等着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