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丛星环顾了一圈众人的脸:“境往往是由执念而成的,你们真的对自己开始做梦魇的事情完全毫无头绪吗?”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着每个人。
果不其然其中有些人露出些许难言的表情。
空气中沉默而沉重,教室里滴答滴答的时钟仿佛在压迫众人的神经。
林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刚刚被那个红衣小女孩吓得够呛害怕她再回来,站在最前面的妇女受不住了,她顶着路丛星清澈的视线开了口:“我,我之前请过村里的一个山婆,她说能让我跟死去的儿子再见一面...”
妇女眼神恐惧:“她做了一场法事,却并没有成功,之后我就开始做噩梦了。”
她的眼神里犹带着恐惧,原本以为会有人来嘲讽自己的愚昧无知,结果这句话一出氛围更加奇怪了。
有了人带头,后续也就顺其自然了。
邓至舔了下尖锐的上牙露出点烦躁气息:“你们知道四角游戏吗?”
在场的有人点头也有人表情疑惑,庞子文自告奋勇的举手道:“我知道!就是类似笔仙性质的游戏,可以请来鬼神。”
“夜半的时候在一个空房间里的四个角落分别站四个人,然后关了灯,第一个人从第一个角出发沿着墙根走直到第二个角,不能回头也不能到处张望,拍拍站在第二个角的那个人,而后被拍肩膀的人就要如法炮制的走下去,所有人都按照一个方向走。”
那些没听过这个游戏的人都聚精会神了起来,庞子文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接着道:“这样走下去就会有一个人一直在路上走,四个角就会空出一个角,每当有人走到那空出来的角时就得咳嗽一声,如果请鬼成功,则房间里就会多出一个人。”
这种环境配上他特意营造的恐怖语气,让这个简单的小游戏显得诡异了不少。
路丛星直直看向邓至,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想:“你们的游戏出事了?”
他其实并不能理解人类为什么热衷玩这种诡异游戏,虽然以正常人类的灵气来说请鬼神是注定失败的,可是每年总是有些意外会发生在游戏中,概率虽然比中彩票还小但并不是没有。
邓至的长相十分像是校园剧里的叛逆校霸,而他身上穿着时尚的外套早就在刚刚逃跑时因为出汗丢掉了,现在的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衬衫看起来比一开始抬杠的模样要顺眼的许多。
路丛星的视线让他莫名有几分不好意思,邓至眉头一竖露出了嘴里尖尖的鲨鱼牙解释道:“是同行的人硬要玩,我可没那么幼稚。”
他现在就想回到过去给那个提议玩游戏的兄弟来上一拳。
这个解释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他的答非所问也让路丛星不得不重新又问了一遍问题。
“你们的四角游戏出现意外了?”
这回邓至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他们之中真的多了一个人,咳嗽声迟迟没有响起。
不知道走了多少圈,最开始提议要玩的人终于受不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接离开了站的角落啪的打开了灯。
刺眼灯光下他仿佛看见一个黑影消散开,可当眼睛适应了白光彻底睁开后房间内就只有他们四个人站着面面相觑。
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那黑影自然被当成了眼花。
至于为什么后面走了好几圈都没有咳嗽声,他当时则认为是三个兄弟中有个人故意为之来吓他们的,这个游戏也十分的好作弊,只要有个人存心想作弊故意不咳嗽或者是倒退回原本该空的位置就能营造出“第五个人”的错觉。
甚至于那会谁也不承认自己作弊最后四个人还闹得有些不欢而散。
可是现在他坚持了二十几年的唯物主义已经破灭,于是那场游戏的结局也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路丛星“唔”了一声,没有对这游戏给予评价转而看向了其他人:“还有人在梦魇前有做过什么关于邪祟的事情吗?游戏法事祭拜仪式什么都有可能是介质。”
邓至见小绵羊不理自己,还有些不高兴,像是幼稚想小男生想引起别人注意,故意就站在他身旁踹了一下西装男:“就是你了,你来说说你干了什么?”
他虽然自诩性格叛逆恶劣,却也对西装男这种欺负女孩子的人渣十分看不上,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趁着混乱抢了薛双双的成绩单。
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导致他看起来奄奄一息的被搀扶进来,却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都巴不得离这种人远点,说不定下一个坑的就是自己。
西装男被这么一踢差点又晕过去,他现在还能有意志完全就是靠着路丛星给他贴的清醒符,毕竟如果真的晕了也没有人会好心到愿意背着他到处走。
而符咒毕竟不是医术,不可能扭转这么严重的伤势,所以他只能强忍着剧痛道:“我、我真的没有参与跟鬼怪有关的。”
邓至啧了一声,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滩垃圾,还是不可回收的那种。
路丛星没有强求,只是淡淡道:“不记得也很正常,也可能是无意间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这种东西很玄,可能只是你不小心踩到了路边给死人撒的纸钱,甚至可能是捡了个什么邪门的小玩意儿。
温伊纠结道:“我最近没有接触别的东西啊。”
庞子文见状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宅在家里哪有功夫去外面招惹上什么邪气。”
路丛星点点头,将视线放到队伍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
察觉到视线男人吓得一抖,磕磕绊绊道:“我、我前段时间收了一个口含玉。”
路丛星和林阳皆是一愣。
林阳稍稍提高音量:“口含玉?你收那种阴邪东西干什么?”
这种玉是葬玉,一般会被做成蝉的样子放在逝者的舌苔下随着一起下葬,之所以做成蝉的样子就是希望死者能重生。
这种玉常年随着尸体被掩盖在坟土里自然会沾染上不少阴气,容易给生者带来不详。
林阳深呼吸了口气:“你是从哪里来的那玉?”
男人喏喏道:“一个盗墓朋友那收的。”
林阳眼神冷了冷,他们这些驱鬼师对盗墓的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于是哼道:“原来是盗了别人家的东西,那就难怪走霉运了。”
男人不敢反驳,就将头低下了几分。
只剩下薛双双了,她站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抓着了自己的一片衣角声若蚊虫的道:“我,我前不久玩了笔仙...”
话音刚落她就红了眼,内心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可是她还是没有隐瞒的接着说:“我是一个高三生,平常压力很大,有一天我的朋友突然问我想不想解压,提议我们一起在半夜的时候溜回学校教室玩笔仙,我太在意自己的成绩了...学校的老师总是喜欢排挤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的成绩还是一直在退步,我害怕、害怕自己也成为老师口中的坏学生。”
如果邪祟能分级,那么笔仙、贞子这种级别的都应该是传说级别。
是让驱鬼师界颇为头痛的存在。
她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捂着头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事情。”
其他人也纷纷难言的看向她,显然这个境是因谁的执念而出已经十分明显了。
西装男忍不住怒目:“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
吓得薛双双一个瑟缩差点摔倒,只不过在真的要摔下之前她的手腕被握住了。
她用被泪泡得模糊的眼睛看着抓住自己的路丛星。
在他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负面情绪,反而十分平静。
路丛星递出了那张原本真正属于她的成绩单,道:“给你。”
仿佛是戳中了什么开关,薛双双一直压抑在喉咙间的哭声变得响亮了起来,她突然觉得很委屈,而这种委屈是压抑了几年的累计,情绪的焦虑、家长老师的不理解、成绩的不断下降一切的委屈在现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她接过成绩单突然像是要将过去懦弱的自己撕碎般恶狠狠的撕扯着,将手中的碎纸片用力的抛向空中。
空气中传来了破碎的声音。
林阳惊喜的瞪大双眼:“境破了!”
随着薛双双的释怀,这个境源头的执念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高兴的站了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裂痕不断扩大最后彻底破开。
可惜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凝固就彻底被惊疑替代。
庞子文率先叫道:“我、我们怎么还不能离开?!这里又是哪里?!”
脚下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离开了教室他们这次来到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路丛星这回也诧异了,他感受着空气中浓度更深的阴气,缓缓道:“是境扣境。”
只不过不知道它到底扣了几层境。
所有人都不安了起来,西装男率先叫嚷道:“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已经破除那个境了吗,怎么还有一个!?”
邓至十分不满他嚣张的语气,冲他亮了亮自己的拳头:“怎么?谁说有问题的就一个了?”
这句话点醒了路丛星,他神色复杂。
是啊,薛双双的执念能成一个境,那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所以准确来说,薛双双并不是源头,她也仅仅只是这个境扣境中的一环。
真正形成这个境的另有别的东西。
甚至于她间接产生的境还只是入门级,光是看这个境就能感知到阴气浓度远远高于学校的场景,这个境的棘手程度远超那学校了。
他没将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林阳也察觉到了,朝他交换了个隐秘的眼神后故作若无其事。
林阳拍了拍手:“行了,我们能破上一个就能破这个,这种时候就先不要内讧了。”
邓志哼笑了一声,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刺球:“他那种人也配和我内讧?”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眼小绵羊,还是没再继续说什么。
路丛星有点想扶额了,他没想到事情的麻烦程度远在他思量范围,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在境内他不会灵气不稳定变成小动物。
走神之间他不小心往后退了一步。
脚下瞬间就感觉到了一片黏腻。
他低头盯着地上的猩红色血肉,发自内心、嫌弃的“噫”了一声。
直到这时候他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所处的环境里,这地方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工厂。
说是工厂其实并不贴切,那血淋淋的运输带和上面挂着的各种刀具都在无声诉说着这是什么地方——屠宰场。
地面和墙面也都是被喷溅的血液,腥臭味开始不断刺激着他们的味蕾,刚刚因为太激动没注意到,等到情绪平缓下来后就能明显感觉到这屠宰场处处充满让人不适的气息。
注意到这一点的众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屠宰场上的刀具都十分的大不像是宰杀小鸡小鸭的,甚至有些上面还带了残留的血肉,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心生恐惧。
他们站在地上仰视这些狰狞恐怖的刀具,有一瞬间居然产生了自己就是为人刀俎鱼肉的错觉。
如果是学校让人感觉的恐惧度是五分,那么这种血色地狱般的地方则是满分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
贺总下章亲自出场来抓星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