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显然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程咬金, 她沉着脸看着谢小天说:“关你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谢小天瞥她一眼。
“不知道还敢--”女生梗着脖子,话还没有说完, 后面一个女生过来走过来拽她的袖子,压低声音说, “婷姐, 这个人打过咱们中专的老大, 学校的男生都不敢惹他。”
黄头发女生的声音瞬间止住了, 她瞪眼半晌,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但是又看着谢小天模样,最后咬牙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四周的窗户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 把八班的门口堵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一壮观的场面很快就吸引了学校巡逻员王主任的注意。
“喂!不用上课了是吗, ”王主任一声大嗓门瞬间吓跑了一堆学生, 窗口坦露出来。
王主任的秃脑壳探进窗户, 逼仄地探视一圈,接着将目光落在谢小天身上:“谢小天,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主任, 你就不能看仔细点再来冤枉我吗?”谢小天抱着胳膊坐回座位上, 摇着椅子腿很是浪荡不羁。
光明顶看着他这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想揍他,咬着牙说:“你倒是给我说说我怎么冤枉--喂, 对面的那几个女生, 你们是几班的?穿得跟个小太妹一样,你们班主任是谁?喂吗, 别跑!”
三个女生转身就跑, 比兔子还快, 一溜烟就在楼道里没影了。
王主任感觉自己清北附中巡逻员的称号受到了侮辱。
他抓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骂道:“小兔崽子,别跑,给我停下。”
可人到中年,到底是比不上这些小年轻,他跑得气喘吁吁,弯腰抓起自己跑掉的鞋,边穿边怒声喊道:“保安,给我拦住她们!”
同学趴在护栏上被逗的哈哈大笑,一片笑声中,谢小天将手中转着的课本放下,手扶住楼道的防护栏上对着下面人影,提声喊道:“回去告诉你们学校的女生,不用白费时间了--我同桌,不早恋。”
回去之后,教室里很安静。
是那种掉根针都能听到的静。
谢小天感觉全班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尤其是身边的那道,直白的,毫不避讳的。
“都看我干吗?”谢小天的耳尖又爬上一道薄红。
耗子回头对着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其实他还想问问,为什么喜欢学霸,还要提前问问他,但是耗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敲打,觉得这个问题问出来一定会挨揍,于是话头一转,问道:“天哥,你没问问校霸就直接拒绝了,这样--”
不大好吧。
毕竟刚才学霸都要伸手去接了,结果被他亲爱的天哥截了和。
想起来刚才江意要去接情书的手,谢小天就感觉自己胸口那口气怎么也出不去,他板着脸看向江意,非常不爽外加威胁的语气问道:“喂,你有意见吗?”
江意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简洁道:“没有。”
谢小天看向耗子:“他没有。”
耗子:“……”
不是,就您刚才的语气,谁敢说有啊。
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出现在楼道里,徐女士抱着课本走进教室。
她迈进教室,对于这么安静的气氛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看了一圈,“今天这是怎么了?全体吃哑巴药了。”
全体吃哑巴药的学生顿时笑成一团。
“行,看来没全哑,来上课”徐女士又说:“班长,给各位提提神。”
“起立”江意起身。
“众爱卿平身吧,”徐女士推了推眼镜,抱着课本说,“来,翻开课本,打开第三单元的阅读短文。”
谢小天背靠在椅子上,无聊地翻了几页课本,书页的翻书声中,他听江意说:“刚才有一句话说错了。”
“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江意的目光落在英语书本上,睫毛微垂着,低声说:“我不是不早恋。”他翻了一页书本,在谢小天怔愣的目光中抬眸。
“如果可以,我只想和你早恋。”
谢小天感觉自己的呼吸乱了几拍,左右快速地看了看,凶巴巴地说:“你闭嘴!”
大课间,耗子谢小天李长江依次靠在楼道的围栏上。周围学生挤挤攘攘,都在追逐打闹。
谢小天视线落在窗户后的身影上,与周围学生格格不入的是,就算是下课时间,他也没有多少活跃的情绪,反而肩背挺直,微垂着目光写着什么。
偶尔笔尖停下来思考的时候,阳光会跳在他额前的头发上,他却浑然不知。
谢小天看得有些失神。
学渣李长江看得瞠目结舌:“你们班学霸这么拼的吗,下课也不出来玩?”
“是啊,”学渣耗子叹了一口气说,“不然怎么是学霸,不是我等凡人能比的。”
“凡人就该过凡人的日子,”李长江收回视线,“我听说学校里好多喜欢你们班学霸,真的假的。”
“这还能假?”耗子说,“长得又高又帅,学习好,我要是女生我也喜欢他。”
“你可拉倒吧,”李长江嗤之以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老王在小树林刚抓了一对野鸳鸯,三班的,今天把家长都叫过来了。给你们班小情侣说最近可悠着点。”
“我们班了没有早恋的,顶多有暗恋,”耗子扭头对谢小天说,“对吧,天哥。”
哪知道一句话,谢小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谁暗恋他了!”
耗子一脸蒙的说:“天哥。我们再说三班被抓的那对情侣。”
谢小天这才回神,知道自己误会了,他耳尖发红瞬间沉着脸说:“大老爷们天天聊小姑娘喜欢的八卦,无不无聊。”
说着,瞪了两人一眼,很不爽转身回来了教室,只剩下耗子和李长江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李长江问。
“不知道啊。”耗子说。
谢小天发现他同桌最近有些忙,除了课间,就连自习课也同样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就连回宿舍之后,也是一直在忙自己的事。
不会是生气了吧?
因为那天拦截了他的情书?
谢小天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越想越生气,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当时不说。
还说只想给自己早恋。
都是屁话,都是骗人的。
他故意发出动静,比如凳子腿猛然落下去,比如将课本很大声地拍在桌子上,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生气。
谁知江意只扭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谢小天:“……”
行,以后有本事有种永远理他。
他非常生气地想。
第二天,江意终于发现了谢小天不对劲,宿舍门口,他截住冷着脸出门的谢小天:“你怎么了?”
“让开!”谢小天说。
江意不动,只是低着头浅色的眼睛看着他。
谢小天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开,他抬头板着脸说:“不是不理我吗?现在又在干吗?”
江意目光顿时有点莫名,看了谢小天半晌说:“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谬论的?”
谢小天心说:哪里都能得出来?
他黝黑的目光瞪着人,非常理直气壮不服输,却又带了点委屈的情绪。
江意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他走进宿舍,谢小天看他到书桌前,桌子上东西都被收起来了,只有一个黑书包放在桌面。
江意曲着手指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本册子又走了回来,递给他说:“给你。”
谢小天低头,看着那本书皱眉问:“什么?”
江意说:“看看?”
谢小天带着疑惑的目光打开。
这是一本集合数学,物理,化学,三个科目的训练手册。
很厚的一本。
谢小天手指捏着书皮,快速地翻了几下,就算他平时不听课,依旧看出这里面出的题几乎都是要费好大工夫整理出来的。
“这是——”他拿着册子的手指蜷了一下,抬头看向江意,张了张嘴说,“你做的?”
所以,这几天江意并不是不理他,而是在忙这个?
为了他。
“嗯,”江意说,“你不是说你想要成绩提升,我根据你的情况结合最近几年出题的比例,做成的综合训练题。”
谢小天手拿着册子,半晌才说:“给我的?”
“嗯,”江意看着他,“还喜欢吗?”
轻浅的目光从眸子落了出来,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楼道里很吵,学生凌乱的脚步声连成一团。
他们这里却很静,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喜欢两个字。
谢小天差点脱口而出,他拿着册子,嘴硬地说:“不喜欢,谁喜欢做题,傻子才喜欢做题。”
“行,”江意作势要拿回那本练习册,“既然这样,那我给宋晓东吧。”
宋晓东是班里出了名的学习狂,对于做题更是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
要不是江意冷脸,谢小天怀疑一天24小时宋晓东那货得有20小时跟在江意身后地追着他讲题。
“不行!”他将练习册抱进怀里,很凶地说,“不许给他!”
江意说:“你不是不喜欢?”
谢小天被噎了一下。
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再说喜欢,确实有点打脸。谢小少爷杵着脖子梗了半天,最后很凶地对江意说:“就算我不喜欢!既然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不许给别人!”
*
十月眼看着就要过完了,开始进入梅雨季节,天空隔三岔五地就要阴沉一回。
但这依旧阻碍不了学校里小情侣向外跑的步伐,谢小天站在小卖部的雨帘前,看着前边两个小情侣打情骂俏。
“张嘴。”女生拿着薯片,抬起胳膊递到男生嘴前。
“我不吃这个。”男生撑着伞说,
“那你吃什么?”女生问。
“吃你嘴里咬过的那个。”男生在伞下偏了一下头。
雨落在伞面上,水珠迸溅,两个人在伞下打闹,湿了一身。
也不知道这个伞打了个寂寞。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了,男生又问:“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还想吃薯片,饼干,碎冰冰。”女生撒娇地躲在他怀里说,“唔,奶茶,还有一大堆棒棒糖。”
“……”
谢小天隔着一道街看着他们,他脸上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耗子撑着伞感受到了单身狗的冲击,“啊,苍天啊,也让我有一个女朋友,我也想谈恋爱。”
“切,”谢小天嗤之以鼻,“有什么可谈的,不就是每天就买零食压马路腻歪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确实没意思,”耗子仰天长叹,“我也想这么没意思。”
谢小天冷哼一声,转身冒着雨又走进小卖铺里。
耗子在后面喊道:“天哥,刚从里面出来你怎么又进去了!你又去买什么。”
直到谢小天提着一大包东西出来,耗子站在门口扫了一眼:薯片,饼干,碎冰冰,奶茶,还有一大堆的棒棒糖。
耗子有点蒙:“天哥,你这是?”
“咳,”谢小天抹了一下眼睫的雨珠,有些不自然地说,“江意中午就吃了几口饭,估计没吃饱。”
耗子:“……”
您比起那群小情侣,才是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谢小天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他提着零食大刀阔斧地放到江意面前:“想吃什么,随便挑。”
江意:“???”
他目光落在谢小天的脸上,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零食,换了半晌才道:“谢谢,你——今天生病了?”
旁边的耗子乐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个屁,”谢小天恼羞成怒,一把拉过桌子上的零食,“不吃算了!”
江意伸手,压住他的胳膊,语气带着近乎宠溺地说:“我吃。”
两个人肩膀挨着,又离得极近,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纤长又浓密的睫毛,以及那双倒影他身影的眸子。
谢小天有些愣神。
耗子不知道怎么,看着对面的人,在这气氛中竟然下意识地脸红了一下。
靠。
怎么感觉这么暧昧。
不对,我脸红什么。
想着,他又把头转了回去,因为动作太快,一下子晃了脖子,痛苦地“哎呀”一声。
不合时宜的声音让谢小天一下子回神,他快速地抽回胳膊,坐正身子,比幼稚园的小学生还正襟危坐。
就在这时,走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接着,王主任一声吼:“谢小天你给我出来。”
谢小天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他就是谢小天?”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光明顶办公室,目光不善地将谢小天上下打量一圈,“就是他打的我儿子?”
“还没弄清楚。”王主任赔笑说,“等我问问才知道。”
“还问个屁,”女人开口骂道,“我儿子被打的牙都掉了,眼睛上的淤青现在都下不去,要不是我非要问到底。他到现在都不敢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想偏袒你们学校学生?”
“请问你儿子是谁?”其实刚进来的时候,看女人的长相,他就差不多知道他儿子是谁了。
“好啊,我儿子受这罪,你竟然都不知道我儿子是谁。”女人骂着就要走过来抓谢小天,被王主任挡住了。
王主任板着脸看着谢小天:“你有没有打过李茂林。”
谢小天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慢条斯理地说:“这个我得想想,李茂林,有点耳熟,要不我看看人再决定认不认识。”
女人瞬间暴跳如雷:“你个小畜生,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谢小天变了脸色。
王主任脸色也不好看:“这位家长,这里是学校。请注意你的素质。”
“我凭什么注意素质,我就是没素质,”女人长长吐了一口,“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学校!”
“告我们?行啊,去啊,”谢小天漆黑的眼珠盯着女人的脸,一字一句说,“你回去告诉你儿子,以后见了我最好能躲着走,不然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王主任厉声喊道:“谢小天!”
“你听听,你听听,当着你的面他都敢这样。”女人撒泼地蹲在地上,“哎哟我可怜的儿子,被这个小畜生打得不明不白的。”
谢小天冷眼瞧着她,冷笑一下:“他只跟您一个人说的,没给他爸也告状?干脆一家三口一起来得了呗。”
“听听,听听!没天理了,这就是学校里教出来的学生啊。”谢小天阴阳怪气的语气不知道戳中她哪根神经,瞬间让女人号得更大了。
王主任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没好气地凶道:“还给我添乱。给我出去站着!”
谢小天耸了一下肩膀,出了门没正形的靠在主任办公室墙上。他挨着阳光倚了好大一会儿,听着光明顶好说歹说的把那位女士劝起身。
“您放心,我们一定调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这么卑微的身影,真是不敢想象是挥斥方遒的光明顶。
女人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狠狠地瞪了谢小天一眼才昂首阔步地下了楼。
谢小天冷哼一声,对着女人做了个鬼脸,又被光明顶一把抓进办公室。
“谢小天,这时候没外人,你给我说句真话,人是你打的吗?”
谢小天无所谓地说:“是我打的。”
王主任脸色难看:“为什么打他?”
“没有为什么,”谢小天说,我就是看他不爽。”
“行,行,看他不爽,”王主任气得喘着粗气,“你一句看人不爽把他打了,你知不知道他家长出了名的不好缠。”
谢小天垂下眼眸,声音平静:“我打人之前又不调查户口。”
王主任手指着他,像是想再教训几句,最终却只叹了一口气说:“这几天,你可能没办法再在学校了。”
谢小天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行。”
谢小天回家反省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几个班,引起了很大轰动,他本人对于这件事没什么太大反应。
在哪里对他来说没差,反正无非是换个地方打游戏,学校里的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了,回家也不看书。
只是——
谢小天收拾东西的手碰到了江意给他的那本练习册,他睫毛动了几下,愣了几秒把册子装进书包。
他走的时候,没有回教室,谁也没告诉。
以前回家反省也不是没有过,这次却莫名地——产生一丝排斥。
想了好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怕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对他失望的情绪。
*
站在网吧门口,网管是老熟人,看见谢小天热情地打招呼:“哥,好长时间没来了,这次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又逃课出来的?”
“嗯。”放平时,多少能和他扯上几句,今天谢小天却莫名提不上兴趣,敷衍几句,“逃课了。”
收银员:“还是老机位?”
谢小天点头,熟门轻路地走到自己惯去的位置。
说起来以前,他经常窝在这里过夜,但自从高二开学之后,好似就很少来了。
他打开电脑,刚打开游戏界面。
就听到微信叮叮响了几声,好几条消息跳出界面。
耗子:[哥,我听说你又回家反省了?]
谢小天看了一眼没回。
顾满满:[你这是每个学期总得回家几次?]
李长江:[哥,你可真是我辈楷模,下次也教教我呗。]
除了他们几个熟人,还有一些以前不太熟悉的朋友发来的消息,谢小天翻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冷淡的头像。
他抿了一下唇,心说不发就不发,我稀罕你的消息。
关上手机,游戏上线一气呵成。
一小时后,看着那个熟悉的失败标,谢小天按骂了一句。
真是诸事不宜,点背。
“今天不在状态啊,”网管去给隔壁机子送饮料,经过谢小天的位置瞥了一眼,“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谢小少爷死不承认,黑着脸又开了一局。
结果也不知道那位网管是不是太闲了,直接不走了,搬个桌位直接不走了,探个脑袋看着他打。
谢小天:“……”
“哎哎哎,又输了!”网管感叹得非常真情实感,“哥你今天怎么回事。”
谢小天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了:“你有事没事?”
网管年龄不大,看上去比他还小一岁两岁,安慰谢小天说,“哥没事,我一会儿和你组队,我就不信你今天这么走背运。”
谢小天:我可真谢谢你了。
那位网管是个实战派,说干就干,很快就在谢小天旁边开了机位,打开电脑进入游戏:“哥我邀请你哈。”
谢小天刚嗯一声,手机微信突然响了一下。
他一愣,快速拿起手机,那个熟悉的冷淡头像跳了几下。
江意:[在家?]
江意:[老师今天讲得重点,我一会儿去给你讲。]
谢小天沉郁了一天的心情突然散了,拽上书包,起身就向外走。
网管小朋友蒙了:“哥,哥,你干吗去!”
“你自己玩吧,”谢小天声音轻快,“我不陪你了。”
“不是吧哥,你最起码陪我玩一把再走啊,”网管差点就跪下求他了,“就一把,记我账上行不行。”
“下次吧,”谢小天斜背着书包朝他摆手,“我请你。”
江意将书本全都摆放在他面前,关于今天发生的事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在讲课上的重点。
谢小天坐在沙发上,刚开始还能听进去一点儿,最后直接摇头晃脑托着下巴眯眼睡了过去。
江意拿着笔在他旁边敲了敲。
谢小天一个机灵醒了。
江意说:“你还听不听了?”
“听!我听!”谢小天坐正身子,很是听话地学生,“你继续讲。”
江意目光又垂在课本上,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那种冷淡的音色,还有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每个部分都像是被精心雕刻而成的。
谢小天托着腮帮子看他,甚至能看到他脖颈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痣,在冷白的肤色上格外有视觉冲击。
他喉间紧了紧,突然有些口渴。
“一直盯着我看,”江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你到底还学不学了?”
谢小天没回答,只是抓着笔问:“今天的事你没什么想问的?”
“等什么时候,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江意合上课本,扭头看他,“谢小天,你又想过要考什么大学吗?”
谢小天被问得愣了一下。
说实话,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还没想——”
江意打断他说:“你愿意跟我考一个大学吗?”
谢小天觉得他在开玩笑:“江意,你觉得我能考上你考的大学吗?”
“我不是问你能不能,”江意说,“是问你想不想。”
和江意考一所大学。
想吗?
谢小天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是愿意的。
他对上江意浅色的眸子,在他的目光中,很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谢小天看到江意脸上的神情放轻松下来,平日冷淡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温和的情绪,他说:“从明天开始,我每晚来找你补习功课。”
每天晚上补习功课,要是放在以前,谢小天绝对会骂一句傻逼吧。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爱学习的人吗?
但是今天,谢小天听到自己低声说了句:“嗯。”
甚至声音中,带着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欢喜。
第二天,平日里要睡到日落西山才起床的谢少爷,竟然早早就起来了。
他既没有去网吧,也没有玩手机,而是把家里到处收拾了一遍,把平日里落了灰的书拿出来摆在书架上,桌子上花瓶插上街口花店的鲜花。
花园的绿植前前后后浇了一遍,直到叶子都舒展开,谢小天才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
距离江意来,还有三个小时。
谢少爷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将花这样摆弄,一会儿又换个方向插。
江意喜欢这种花吗?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刹那,谢小天都惊到了,他为什么想他?
管他喜不喜欢。
他将花瓶推走,打开习题原本想刷会题,旁边的手机没完没了地震动起来。
谁啊,这么没有眼色。
谢小天打字,刚想说别打扰我学习,一边玩去,就看到耗子的消息发了过来。
耗子:[不好了,天哥!]
耗子:[因为那个李茂林的事,他妈妈闹到了教育局,现在上面施压,说绝对不能容忍校园暴力问题,还有,前几天抑郁症发作的女生,他们都说看到过你和她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病发也是因为你,所以——]
耗子:[截图]
因为学校最近产生的恶劣事件,本校经过各位领导老师商议,决定给予那位同学休学处分。
耗子:[怎么办啊天哥。]
耗子:[截图。]
论坛:关于谢小天被开除。
[卧槽,真的假的。]
[校园暴力,太吓人了。]
[我以前就觉得他不是好学生,这样的人在我们清北就是一颗老鼠屎。]
[那个抑郁症的女生竟然也是因为谢小天,他是个变态吗?]
谢小天看着耗子发来的内容,没有想象的激动和愤怒,他仿佛被抽离出身体,然后置身事外地看着自己打字:[江意知道了吗?]
耗子:[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就在这时,他的微信跳动一下。
江意:[还好吧?]
谢小天退出聊天界面,和耗子打字发消息:[嗯,告诉他以后不用来给我补课了。]
房间里特别暗,一丝灯光也没有。外面的天也是说变就变,这一会儿又下起了暴雨。
窗户被敲打着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谢小天十指交叉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谢小天看都没看一眼,等它自动挂断。
只是对面的人像是不接不罢休一般,一直打。
谢小天有些厌烦,走过去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是他父亲的。
谢小天按下接听键,那边冷漠的声音响起:“我上次刚和你说过不要惹事,这才几个星期?”
呵。
这人从来都是这样,永远不会问发生了什么。
“有别的事吗?”谢小天说,“没有的话,挂了。”
“谢小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非要把我气死你才好受是吧,”他说,“下星期我回国,给你办理出国手续。”
“不劳费心,”谢小天说,“我永远不会出国。”
说完,谢小天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接着将手机关了机。
等到他再次开机的时候,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江意打来的。
谢小天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他就听到门口强烈的敲门声。
“砰,砰,砰。”
谢小天撑着伞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人那一瞬间,愣了一下。
“你——”
江意没拿伞,站在门口全身都淋湿了,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那双浅色的眸,冰冷又悲伤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冷声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暴雨声中,沉默好久?
“我被开除了,你还来干什么?”谢小天捏着伞的把手才说,“我这么个变态,你不怕吗?”
江意没接他的话,反问道,“开除了,然后呢。”
谢小天错开江意的目光,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然后,我们不可能考同一所大学。
不知道是讲给江意,还是讲给自己。
……毕竟两个人以后可能再无交集。
片刻,江意颦着眉,看着他开口:“那又如何?”
“就算被开除了,我也可以每天都来教你,第一年考不上,还有第二年,两年不行就三年,”雨水落在他脸上,他很轻的闭了一下眼,“只要你想,总归能考上。”
“况且,”他顿了一下,喉间滚动,“你很好,我一直相信你。”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谢小天,眼前的少年散漫不羁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
他从小时候就知道。
谢小天抬头看他,捏着伞的骨结泛了白。
我很好…… 他相信我……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
周围很暗,只有路灯在雨帘中笼了一块光,两个人之间隔着雨对视,眸子里压制的情绪似乎被雨水冲了出来。
这一刻谢小天心底酸胀达到最高点,手中的伞滑落在地上,他抓着江意的衣领,抬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在一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