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庭再一次上了程南弈的车。
“你咋能替我拒绝呢？”元庭朝程南弈不乐意了。
程南弈偏头看他：“所以, 你是想接受她？”
“我接受不接受那也是我的事儿啊。”
“好，对不起。”程南弈道，“我跟你道歉。”
？？？？
元庭震惊的看着他, 大爷的, 起猛了，竟然听到程南弈道歉了。
还是说的“对不起”。
“你……”元庭探身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程南弈没理他。
元庭收回手, 轻咳一声：“那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这样了, 那么漂亮的姑娘, 谈个恋爱多好呀。”
“诶, 哥哥……”元庭眼珠子一转，“你觉得她怎么样？我觉得挺可爱的，还是我们学校校花，要不我帮你追她吧。”
车子一个刹车停在了路边。
元庭摸摸鼻尖：“干嘛呀？”
程南弈偏头静静看着他，元庭被他看的有些心虚, 最后主动低头道：“我错了。”
程南弈这才又发动了车子。
元庭前后左右在车上来回找：“那啥, 从瑞士带回来的巧克力呢？我尝尝。”
“给那女孩子了。”
“就一盒？”元庭瞪眼。
“对，就一盒。”
元庭：“……”
他能下车要回来吗？
元庭更郁闷了，女朋友没有，巧克力也没了。
“不年不节的，你咋又回来了？”
听到元庭质问的语气, 程南弈淡淡道：“不是你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元庭：“……”好吧。
“最近考试了吗？”程南弈问他。
元庭偏头看向窗外，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程南弈带元庭去了一个特别安静的茶室, 要了一个包间, 一进去就拿了一摞笔记本出来：“这都是我之前用过的笔记, 你看看，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元庭看着他，看来程南弈还是没打消让他考川海大学的想法。
“哥哥，你着实太看得起我了。”元庭叹口气，“我真的没有这个脑子。”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我说你有。”
“我……”
程南弈伸手捏住了他的唇瓣，手动闭麦：“我说了算。”
元庭：“？？？”
这是你说了算的事儿吗？
这是我不想跟你上一个学校的事儿呀。
程南弈是周六回来的，逼着元庭学了一下午后，便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
“你，你，你不回家呀？”元庭看他。
“嗯，爷爷不知道我回来。”程南弈随口道。
元庭抿着唇，所以是特意回来帮他补课的呗。
拿到房卡，程南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元庭：“怎么了？”
“没事儿。”元庭摇摇头，“那你上去吧，我回家了。”
“好，明天早上八点，别迟到。”说着从包里拿出两盒巧克力给他。
看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元庭喉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哥哥。”
……
元庭睁着眼到天亮，然后带着奶奶做的早餐去了酒店。
元庭哈欠连天，程南弈早餐没吃完呢，元庭已经扑倒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程南弈无奈了，这是熬夜打游戏了吧？
等到元庭睡醒起来已经是中午了，元庭伸了个懒腰又来了精神：“饿死了，我们去吃饭吧。”
坑了程南弈一顿午饭后，程南弈该走了，元庭朝他摆手：“哥哥，开车小心，拜拜。”
程南弈：“……”
小崽子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显然很开心他离开。
程南弈降下车窗：“下次再回来应该就是月考了，你要是再考倒数第一，你试试。”
元庭：“……”
试试就试试。
又半个月后已经是十二月了，头天晚上下了一场雪，第二天路上很滑，元庭难得给程南弈打了个电话。
“下雪了，你要不别回来了。”
“月考又倒数第一，所以害怕看到我？”
元庭无语：“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你还是担心你的成绩吧。”程南弈挂断了电话。
还有半节课下课时，元庭偷偷从后门溜走，然后去了操场那里翻墙。
刚爬上墙头就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车子。
他刚刚从手机上查了，因为下雪结冰，高速封了，那么他只能走下道，加上下雪路滑，这一趟行程至少四五个小时。
元庭趴在墙头上，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镜头看自己。
程南弈图什么呀？
难不成真的看上自己了？
虽然自己确实挺帅的，但程南弈一定是喜欢女孩子的。
是的，一定是的。
“元庭，你趴在墙头上自拍？”班主任站在墙角处瞪着元庭，大吼一声，“你给我下来。”
程南弈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与元庭瑶瑶对视一眼后，元庭就从墙头上摔了下去。
程南弈：“……”为什么元庭总能出那么多的幺蛾子？
……
元庭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班主任掐着腰冲他喷唾沫星子。
“老师，给点儿面子呗。”元庭可以肯定一墙之隔的地方程南弈指定在那听着呢。
“你还要面子？”班主任气笑了，“你都考倒数了，你还要面子？”
“那……考倒数是我想的嘛，那是智商问题呀。”
班主任直接惊了：“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自己智商不行？”他教过很多差生，大家都承认自己不认真学，但从来没人觉得自己智商有问题，元庭是第一个。
“那……确实是不太行嘛，我小时候测智商只有七十。”元庭看着班主任，真诚提问，“老师，你觉得我智商高吗？”
班主任差点儿气晕过去。
元庭再次从学校里出来时，学校里已经没人了。
看到程南弈，元庭默默坐上车，程南弈轻笑了一声。
元庭立刻凶巴巴看他。
“在墙头上自拍。”程南弈实在是忍不住了，又低低笑了几声，“元庭，你真的是时时刻刻让我刮目相看。”
元庭：“……”
谢谢夸奖。
“这次考试多少名？”程南弈问。
“倒数第二。”你不是让我再考倒数第一试试嘛？那我考倒数第二总行了吧。
程南弈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元庭避开了他的视线。
依旧还是上次的那家茶室，程南弈看了一下元庭那些卷子，拿起笔开始给元庭讲解。
讲了一会儿后，程南弈抬头看向元庭：“发什么呆，听明白了吗？”
“听不明白。”元庭说。
程南弈闻言没有一丝不耐，笔尖一转打算重头再讲，一只手捂住了卷子。
“哥哥，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学习的。”
程南弈挑眉：“怎么，想通了？”
“是。”元庭点头，抿着唇看着他，“但我不会考你的学校，无论我考得上还是考不上，我都不会考川海大学。”
空气中有一瞬的安静。
好一会儿后，程南弈才慢慢开口：“为什么？”
“因为……”垂在桌下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元庭看着程南弈，平静道，“就是不想，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还有，我讨厌别人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程南弈低低重复了一遍，“所以，让你考我所在的学校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是。”元庭毫不犹豫道。
程南弈放下笔，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元庭。
他听明白了，元庭不是不喜欢学习，他说了，他可以好好学习，他只是不想去他所在的学校。
从他去念大学已经半年了，元庭从来没有给他发过一条信息打过一个电话。
而他不小心看到过莫一凯的手机，几乎两三天，他们两人就会联系一次。
其实他不在乎这些，联系不联系的也无所谓，只要人在他身边就行。
他从来不想元庭对他如何，他只是单纯想让元庭待在他身边。
就像小时候一样，别人提起元庭，便知道这是属于他的小崽儿。
程南弈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着，视线紧紧盯着元庭。
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想让元庭留在他身边。
甚至这个想法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强烈。
所以开车两三个小时只为回来看他一眼，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如果元庭今天没有直接拒绝，他会任由自己的这种占有欲慢慢变大，可是，元庭提出来了。
“你确定？”终于，程南弈再次开了口，语气平静的让人意外。
“我确定。”元庭再次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程南弈站起了身，慢慢收拾了桌子上的资料，垂着眼道，“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借你的话，祝你前程似锦，平安顺遂。”
说完，程南弈便抱着那些资料转身往外走。
其实，这样也挺好，再这么下去，他也怕自己会对元庭动不该有的心思。
趁有些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提早断了对双方都好。
元庭也没想到程南弈能这么果决，看着他走出茶室的门头也不回，心里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大爷的。”元庭捂住心脏，喃喃自语，“我也太特么大公无私了。”
“亲爱的爷爷，亲爱的后爹，我这也算是偿还你们了吧。”
元庭靠在椅子上，觉得浑身无力，就像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快乐一样，莫名其妙的想要流泪。
“啊……”突然的尖叫声让元庭下意识抬头，只见玻璃窗外一辆失控的汽车直冲着茶室的大门而来，而本该朝外走的程南弈不知为什么正好转身往回走，错过了第一眼看到车子的机会。
“程南弈……”元庭倏地站起来下意识往外冲。
心脏在这一刻暂停了几秒，大脑充血，眼前都是上辈子的车祸现场。
地上全是血，程南弈躺在那里，毫无声息。
从室内往室外跑，经过前厅，元庭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砰”的一声。
再转过去时，元庭就看到门口处的玻璃门碎了一地，而程南弈跌坐在地上，腿上全是散落的玻璃碴子。
元庭只觉得心脏急剧收缩，他张大嘴巴开始大口呼吸，几步路像是走了几万年，走到近前时，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那里。
“哪里伤了？”元庭的声音抖着，手也抖着不敢碰程南弈的腿，“还能不能动？”
程南弈看着元庭，元庭的脸和唇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间变得惨白，额间全是冷汗，浑身上下都在抖，显然是吓坏了。
程南弈眯了眯眼，说：“没知觉。”
听到“没知觉”三个字，元庭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从头冷到脚。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别怕，一定没事儿的。”元庭语无伦次，抖着手往外掏手机，嘴里喃喃自语，“别怕，我叫救护车，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因为手太僵，手机掉落在地上，元庭拿了两次都没拿起来。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你没事儿吧？”撞车的司机下了车，走过来问程南弈，“你伤到哪里了吗？”
“打电话叫救护车呀……”元庭猛地看向他，双眼赤红的吼，“你开车不带眼睛的吗？他要有什么事情，我特么让你偿命。”
“元庭……”程南弈觉得元庭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抓住他的手，“元庭，我没事儿。”
“是，没事儿的，哥哥，没事儿的，你别怕，一定没事儿的。”元庭抖着声安抚程南弈，“你别怕，我陪着你呢。”
“元庭。”程南弈站起身，并将跪在地上的元庭也扯了起来，“我刚刚躲开了，没碰到我，我没事儿。”
元庭视线往下盯着程南弈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大脑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程南弈伸手将他搂在怀里，拍着他僵直的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没事儿，车子没撞到我，别害怕。”
低低的安抚的话语顺着耳廓流转，好一会儿后元庭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像是刚刚在水里窒息了很久一样，元庭开始大口喘粗气。
下一秒，他紧紧搂住了程南弈的腰，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元庭趴在程南弈的肩头，哭的惊天动地。
上辈子车祸后，程南弈清醒过来后一直在安抚焦虑的他，让他不要焦虑，放宽心。
可等手术完，当医生说程南弈再也站不起来时，他再想陪着程南弈时，程南弈跟他说：“滚，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那几年，程南弈一直躲着他，避着他，不肯见他。
后来，当程南弈用手铐铐着他防止他逃跑时，元庭只撇撇嘴，程南弈永远不会道他有多想陪着他。
元庭哭的实在是太崩溃，周围人都看了过来，肇事司机都蒙了。
雪天路滑，他又看手机走了神，所以，车子直接冲上了路缘石，好在只是撞碎了玻璃，没有撞到人。
眼前这位是刚刚躲他的车子摔倒的。
虽然但是，真的没必要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撞死人了呢。
感受到被眼泪浸湿的肩膀，程南弈眯了眯眼睛，顿了几秒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录音。
元庭还在哭，哭的眼泪鼻涕横流，哭的开始打嗝。
在他一直渴望的怀抱里，哭上辈子的委屈，也哭这辈子的委屈。
替程南弈哭，也替自己哭。
将手机放在元庭脑袋后面，程南弈轻声道：“元庭，现在可以答应我考川海大学了吗？”
“考，我考。”元庭抽噎着，“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哪怕所有人都指责他，他也想顺了程南弈的意。
他想让他陪着他，他就一直陪着他。
直到他不想要他了那天为止。
“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不然……”程南弈淡淡道，“我就真的出一场车祸……”
“啪”的一声，元庭的巴掌甩在了程南弈脸上。
元庭愣了。
他想拍他嘴的，因为趴在怀里，没瞄准地方，所以拍脸上了。
他不是故意的。
“别，别瞎特么胡说八道……”元庭呐呐。
程南弈摸了一下被打疼的脸，低头关了手机上的录音。
从容地将手机揣回口袋里，程南弈拿出纸巾给元庭擦脸上的泪水。
元庭看这样已经缓过来了，但眼泪还是不住的往外涌。
“能不哭了吗？”程南弈无奈。
元庭抹了把脸，后知后觉的开始羞耻，然后别扭的吼了一声：“我也想啊，可特么有点儿控制不住呀……”
程南弈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一切都不可控了。
走出茶室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心里有种直觉，他要是真这么走了，这辈子跟元庭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所以，他转身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转身之后要如何。
元庭，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是一个无法逃离的牢笼，那也只能怨你自己了。
因为这次是你主动打开笼子跳进来的。
元庭终于缓和过来了，撸袖子往肇事司机那走：“那个狗日的王八蛋，来来，你给我滚过来，我特么好好给你讲讲交通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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