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庭扬着头,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但随着程南弈往这边走的越来越近，元庭的气势也渐渐消散, 最后耷拉下了脑袋。
别问, 问就是心虚。
不止因为砸车，而是各方面的心虚。
“你的命值五十万？”程南弈走到元庭近前，盯着他看。
“我哪知道值不值。”元庭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头, 毫无气势，“你说值那就值。”
“我说不值。”
“……”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呀。
元庭撇撇嘴：“那我还你钱, 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我没钱, 但我以后肯定还你。”
“以后是什么时候？”
“那我哪知道我啥时候能赚五十万？”元庭有些恼了，抬头瞪着他，“咋的，你就这么缺那五十万呀？”
“对，特别缺。”
“……”行吧, 这话元庭没法接。
元肖在一旁听着, 忍不住想上前说话，被小张一把攥住。
王大宝点了根烟，肩膀怼了一下元肖：“你弟和程南弈咋回事儿啊？”他是知道元庭他妈和程南弈他大伯离婚的事情的，但并不知道元庭和程南弈闹翻了，直到今天程南弈带他出去办事儿, 小张一见他就悄咪咪嘱咐他“不许提元庭”，他这才知道俩人闹掰了，但具体啥事儿不了解, 小张也说不清楚。
王大宝搞不明白, 人家离婚又不是他俩离婚, 他俩有啥可闹掰的？
“不知道。”元肖摇头，“我也好奇呢，你要是知道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王大宝：“……”
这边元庭瞪着程南弈，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程南弈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元庭咬牙切齿。
是，是他砸了他的车，是他不对，他该赔。
但是！！！
他就不赔，你能怎么的吧？
“没钱，爱咋咋的。”元庭说完迈步就走，手踹在羽绒服里，主打一个头铁，“我今天就当无赖了，有本事报警啊。”
元肖震惊了，他弟当无赖都当的这么理直气壮，他今天真的长见识了，不愧是他弟呀。
程南弈眉目不动：“那我就找你爸要，找你奶奶要，找你大伯要。”
元庭步子一顿，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他：“程南弈，你没事儿吧？”这要跟他家里人说了，还不得吓死一家人。
五十万呀，现在一套房子也才二三十万而已。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元庭看着他，深深吸了口气，妥协道：“行，我写欠条，按照银行的利息来，我保证十年之内还上这笔钱。”
“不接受。”
“啥意思？”
“我不接受这种还钱方式，十年？”程南弈嗤笑一声，“你在我这里没有这个信用度。”
“那你想咋的？”元庭瞪着他。
程南弈看着他，突然迈步往他家的方向开始走：“你还是小孩儿，我还是找你家大人说吧。”
元庭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程南弈，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程南弈气笑了，“你砸了我的车，不赔就算了，还说我过分？元庭，半年不见，你这歪理一套一套的。”
“歪理还不都是跟你学的。”元庭没好气道。
“是吗？”程南弈冷笑一声，“那这都半年了，还没忘呢？说明我这个老师很合格。”
元庭无语凝噎，半年不见，你还学会阴阳怪气了呢。
“那你到底想怎么着？”
程南弈抬起胳膊：“松手。”
元庭抿着唇看着他，没动。
程南弈眯了眯眼，盯着他看了几秒后才平静道：“松手，减十块。”
元庭倏地抬头看向他。
原来是搁这儿等着他呢。
程南弈别开眼睛看向不远处，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好一会儿后，元庭才嗓子干涩道：“程南弈，你会后悔的。”
程南弈嗤笑一声：“后悔什么？后悔合理收债吗？”
……
“啥意思啊？”元肖挠挠头，问王大宝，“咋就减十块了呢？”
王大宝摇头：“不懂。”
小张乐呵呵的点起一根烟：“大宝啊，你的零花钱就是这么来的。”
王大宝一头雾水：“我的零花钱不是元庭一个月给我五百吗？”
“我弟每月给你五百？”元肖震惊。
王大宝：“……别打岔。”
“那你知道他那五百是咋来的吗？”小张一脸神秘。
“咋来的？”元肖和王大宝齐声问。
小张嘿嘿一乐，不说话了。
“嘿，我去，你这人，咋说话说半截呢？”
……
元庭看着自己抓着程南弈胳膊的手，放软了声音：“哥哥，看在我以前那么听话的份上，这五十万就免了吧。”他毫不怀疑程南弈真的会去找他奶和他爸说这事儿。
他知道，程南弈在逼他。
时至今日，元庭依旧不知道程南弈咋想的，咋就跟他耗上了呢？
“刚才还程南弈呢，现在就又哥哥了？”程南弈眯眼瞧着他，说的话依旧冷漠无情。
元庭搓了把脸，可愁死他了。
让他手贱，扔什么石头呀。
不是，是程南弈没事儿来村里干嘛？
闲的吗？
元庭胸口起伏，突然甩开程南弈的手：“反正我就不还，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已经离开，就不要再有联系了。
不然以后会闹得更难看的。
元庭不再理他，往家里走。
程南弈站在原地，沉默着。
他从来没想过元庭会这么绝情。
他以为当初元庭离开真的是无可奈何，他听了管家的话后自己也想了很多，对一个孩子来说，确实没有选择权，是他对元庭太苛刻了。
所以，再三思索，他还是想把元庭给带回去。
毕竟，那是他的小崽儿，是他牵了五年养大的小崽儿，是在火场里将他扑倒的小崽儿。
可是，他先示弱了，元庭却依旧不接受。
小张一支烟抽了一半抽不下去了，刚刚他还以为搞定了呢，这元庭咋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呢？
元庭气冲冲往家里走，奶奶正好出门，不等元庭说话，奶奶已经热情的朝后面招呼：“南弈啊，元肖他妈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咋不提前说呢，快来快来……”
元庭无力，咋就这么多掉链子的呢？
程南弈顿了顿，还是迈步走了过来，喊了声：“奶奶。”
“哎。”奶奶一脸欣慰，“不管怎么样，你在奶奶这里就是小庭的哥哥，你要是不嫌弃，以后还常来。”
程南弈看了一眼麻木脸的元庭，开口就是：“奶奶，我车子被人砸了。”
“车被人砸了？”奶奶大惊，“谁砸的？哪个小孩儿不长眼呀，咋还砸车呢，咋这么没教养。”
元肖：“……”
王大宝：“……”
小张：“……”
“哼……”元庭重重哼了一声。
“你哼啥呀。”奶奶拍他脑袋一下，“你倒是帮着把人找出来呀，这车挺贵的。”
“奶奶，我知道是谁砸的。”程南弈说。
“谁啊？”奶奶撸袖子，“你说，我帮你找人去。”
程南弈眼睛盯着元庭，唇瓣微启。
元庭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扯到一旁，气急败坏的小声吼：“程南弈，你行了啊，有完没完呀？”程南弈只要说出来，奶奶他们肯定就当真，砸锅卖铁也是要把钱还上的。
程南弈攥住元庭的手腕将他手扯下来，又喊一声：“奶奶……”
元庭跳起来捂他的嘴：“你咋这么烦人呢？”
这次程南弈任由他捂着嘴没在甩开他，两人四目相对。
谁都不再说话，相互较着劲，就看谁先妥协。
“你逼我是不是？”元庭气笑了，“程南弈，你是真的一点儿情面也不讲？”
“你在我这儿有啥情面？”程南弈反问。
温热的唇贴着元庭的掌心。
元庭微微松了松手。
元庭盯着他看。
他一直不太懂程南弈到底在执着什么，是因为没有了玩伴还是因为自己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不高兴。
他们是可以回到从前，可是以后呢？
等程南弈长大了，他会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生活，而自己呢？
元庭攥紧了手，自己会变成一个局外人，然后慢慢退出他的生活。
又或者，退一万步讲，程南弈对他也有那方面的感情，那他要如何面对爷爷，面对程绍霖？
再一次将程家闹得鸡飞狗跳吗？
那他跟他妈有啥区别？
无论哪条路对他而言都是很惨烈的，他重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来受虐的。
元庭再次松开了捂着程南弈嘴的手。
这次，程南弈没有再喊奶奶，只看着元庭自嘲的笑了一声。
元庭从他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程南弈转身。
元庭再一次将他的尊严踩在了地上。
“二十。”身后传来元庭带着怨气的声音。
程南弈步子一顿，慢吞吞转头看他。
元庭瞪着他：“你说的，松手十块，我要二十。”
算了，再陪他几年吧。
上辈子自己天天气他，也没顺过他的意，这辈子就顺一次吧。
程南弈可能没想到元庭会妥协，愣住了。
好一会儿后才恢复了冷面无情的样子：“你刚才要是这么听话值十块，现在只值三块了，现在还欠我四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七。”
“……”就特么无语。
让你心软，活该你受罪！
大爷的，越想越气。
“我后悔了。”
程南弈冲后面喊：“奶奶……”
奶奶眼不瞎耳不聋，那叫一个配合：“南弈啊，外面冷，你俩来家里说话。”
“……”
元庭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踩在程南弈脚上，然后蹲下身在他鞋面上随手扫了两下：“五十。”
程南弈皱着眉往旁边躲了躲，伸手攥住他的胳膊将他拽起来：“这种不值钱。”
！！！！
元庭瞪着他，你改名叫程扒皮吧。
想当年他倒一杯水都值二三十呢，现在给他擦鞋都不值钱了。
什么世道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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