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间自习。

  富冈义勇在门外敲了敲门,走进教室里。

  原本吵吵嚷嚷的教室内立即鸦雀无声。

  富冈义勇用手里的资料夹敲了敲讲桌:“过几天要举行联合运动会了,我们和隔壁的学校一起举行。”

  “有点突然!”

  “有什么比赛?剑道吗?”

  “不用上课了——!”

  富冈义勇昨天没有休息好, 现在眼底有些发红。他将报名表发给第一排的同学,让他们依次传下去。

  “这是比赛的报名表,你们看看自己对哪些项目有兴趣,就勾选项目。中午前交上来。”

  清司懒散地趴在桌上, 揉了揉眼睛。

  坐在他前面的灶门炭治郎翻阅着报名表, 指着一行字, 转过头询问清司:“清司, 我们四个参加男子接力赛吧?”

  我妻善逸也插话:“一起去吧, 还可以翘课!”

  嘴平伊之助握起拳头:“我一定会带你们得到冠军的!哈哈哈哈哈!”

  清司对此不感兴趣:“我不太擅长跑步……你们找别人吧。”

  灶门炭治郎三人闻言, 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清司看着面前的三只脑袋,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愧疚感。

  他左右环视,看到了坐在灶门祢豆子旁边的不死川玄弥:“玄弥君!”

  不死川玄弥正在偷偷吃面包。他和我妻善逸一样, 因为过度显眼的发型,是富冈义勇的重点督查对象。

  不死川玄弥听到了清司的呼唤:“怎么了?”

  “玄弥君, 你有想报名的比赛项目吗?”

  “唔……”不死川玄弥低下头, 看着手中的报名表:“田径类吧。”

  “你愿意和炭治郎君他们一起参加接力赛吗?缺一个位置。”

  不死川玄弥垂下眼皮:“嗯, 也可以。”

  他虽然摆出一副不太情愿的脸,但右手已经悄悄拿起签字笔, 在“四人接力”那一栏划了个勾。

  皆大欢喜了。

  讲台上, 富冈义勇分发完手中的报名表, 准备离开教室。

  醉酒给富冈义勇带来了明显的恶果。

  今天早上, 他异乎寻常地没有及时起床,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富冈义勇眼底泛红,明显是睡眠不足的状态。

  早自习下课后,清司去教学楼下的自贩机买了一罐温牛奶。

  牛奶养胃,解酒。

  清司拎着那罐牛奶走到富冈义勇办公室,迎面碰上了不死川实弥。

  数学老师不死川实弥,相貌和他弟弟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长着一张天生神色凶悍的脸,脸上横着几道伤疤,目光看起来非常阴狠。不死川实弥看见清司站在办公室门口,将他拦了下来:“干什么,小子?”

  清司经常在数学课上睡觉,不由得有点心虚。

  “我进去给义勇君送牛奶,他昨晚喝多了。”

  不死川实弥瞥了眼清司手中牛奶。

  他自言自语:“‘水柱’这小子运气真好,能有你这样的学生。”

  不死川实弥声音不大,清司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您可以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

  “赶紧滚进去!”不死川实弥回过神来,挥了挥手:“下节数学课要是再敢睡觉,你就完了!”

  清司立刻跑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合上门。

  他在办公室内环视一周,找到了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正躺在办公椅上睡觉。

  尽管是在休息,但富冈义勇依旧保持着非常端正的坐姿,脊背挺得笔直。他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眼睑,

  头发散在脑后。

  清司将温牛奶轻轻放在桌面上,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

  下午放学后,清司和灶门炭治郎告别,独自返回家中。

  他通常和富冈义勇一起回家,但这几天富冈义勇要准备运动会的相关事项,至少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去。

  回去的路上会经过武装侦探社,为了避免和他们相遇,清司故意绕开了侦探社所在的街道,从河边那条路回家。

  今天天气不算晴朗,天上飘着暗灰色的乌云,似乎有一场暴雨藏在云层间。夕阳斜斜穿过云层,照射在河面上,形成一片粼粼波光。

  清司从横跨河面的桥上走过,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站在栏杆边的青年。

  青年身形修长,他将折叠好的外套放在旁边,翻到了栏杆上。栏杆有成人胸口高,青年稳稳地立在栏杆上,远眺面前朦胧的夕阳。

  清司眯着眼睛,虽然天色朦胧,但他还是发现对方的侧颜非常面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侧脸线条流畅,鼻骨高挺,皮肤紧贴着骨骼,下颌棱角分明。他脖子上缠着几圈绷带,宽松的衬衫衣摆在风中摇曳。

  是太宰治。

  太宰治手中拿着《完全自杀手册》,正准备纵身越进脚下的鹤见川。

  清司:“……”

  那么多年了,太宰治还是老样子。

  清司及时地刹住脚步,他打算假装没看见太宰治,安静地转身离开。

  清司转身时,经历了极为漫长且复杂的心路历程。

  十秒后,清司转过身,冲到太宰治身边把他拽了下来。

  “唔!”太宰治摔倒在地,他没看清来者是谁,摸了摸自己被勒疼的脖子。

  太宰治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清司。

  他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非常从容地站起身,穿上了放在一旁的风衣:“清司君,你果然会走这条路。”

  “你故意在这里等我?”

  “没有哦,我可不是那种会耍心眼的人。”

  “……”

  我信你个鬼。

  清司转身就走。

  “等等!清司君!”

  太宰治伸手抓住了清司的手腕,声音爽朗:“好不容易才碰上清司君——跟我去喝杯咖啡嘛!”

  “不想去。”

  太宰治故技重施,翻到栏杆上:“我要跳了!”

  “你给我回来!”

  .

  清司被太宰治拉到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里。

  咖啡馆内空无一人,老板也不见踪影。

  太宰治走进咖啡馆中,自言自语:“奇怪……现在这时候,他们的服务生应该是在的吧?”

  太宰治站在吧台旁边,拖长声音问道:“你好!有——人——吗——”

  吧台后方有一扇木门,门后传出声应答:“欢迎!您要点单吗?”

  “两杯拿铁咖啡!”

  “好,请稍等,我在磨咖啡豆。”

  清司身穿学校制服、背着浅灰色的单肩包。

  太宰治打量着他的服饰,笑了:“boss,你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你的事情我都问过中也了,失忆是骗人的吧。”太宰治越过桌面,凑向清司:“为什么要骗他们?”

  清司突然听到手机震了震,他抽出手机,发现是波本的短讯。

  “等等,我要回消息。”

  [先生,Gin派我来保护你的安全。]

  [你对面的人是太宰治,武装侦探社社员,曾经在港口黑手党任职,是危险人物。]

  [为什么他会过来找你?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清司抬起头望向窗外,却并没有看见波本的身影。

  吧台后方传来推门的声音。清司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名年轻的服务生,对方正端着托盘来到吧台。

  服务生有一头浅金色的短发,皮肤呈淡淡的小麦色,相貌俊秀。

  安室透抬起头,他启动咖啡机,向太宰治和清司说道:“咖啡很快就好,请等一等。”

  清司沉默了。

  他突然想起来,安室透的名片上确实写着“咖啡师”几个字。

  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清司移开了话题:“太宰君,作之助君现在不在横滨吗?”

  太宰治看出清司不想回答刚才的问题,为了不给清司留下负面印象,他没有继续追问。

  “织田作比我早一个月退出Mafia,他在去大阪的旅途中,写下了第一篇短篇小说,现在已经是很著名的小说家了。”

  太宰治看向窗外,又说:“织田作在一篇访谈中提到了送给他钢笔的人,我猜他指的人是你,清司。”

  清司觉得有点意外:“报纸访谈?”

  “嗯。”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我吗?”太宰治不爽地皱起眉:“我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清司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太宰君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侦探社的工作是协助警方调查刑事案件吗?”

  “警方?不,我们是民间组织。”太宰治摆弄着桌上的方糖罐:“虽然加入了侦探社,但我的终极理想还是自杀。”

  “两位,你们的咖啡好了。”

  清司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气,安室透端着两杯咖啡走到桌边,将咖啡放在他们面前。

  太宰治打开方糖罐:“清司,你要几块糖?”

  “两块。”

  安室透并未从桌边离开,他笑着问道:“这位是侦探社的新人吗?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不,他是我过去的……”太宰治考虑了一下:“上司?”

  安室透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神色:“高中生吗?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啊。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安室透问得太多了,清司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安静点。

  太宰治也察觉到了安室透的异常,他眯起鸢色的双眼:“安室君今天很高兴啊,比平时话更多了。”

  安室透端起放在桌子中间的托盘。

  “嗯,算是吧。”

  .

  清司借口要回去写作业,先一步离开咖啡馆。

  他即将回到家里时,天色突然阴沉起来。密云在空中凝为一团,挤出瓢泼大雨,洒向下方的横滨。

  清司没有带伞,他走到路边的树下,举起书包挡在头顶上。

  周围的人都跑到屋檐下避雨了,他们急急忙忙地穿过雨幕,跑到沿街的店铺内,拍掉衣服上的水滴。

  水滴砸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按理来说清司身上应该很快就被淋湿,但直到三分钟后,清司全身依然干燥而洁净。

  清司察觉到了异样。

  他迈入雨幕中,站在暴雨内,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

  雨水并未淋湿清司的衣服。

  他发现雨滴即将落到自己身上时,会像被透明的隔膜拦住一样顺畅地滑落在地,并不会碰到他的衣服和身体。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并未发现任何隔层。

  “你终于发现啦?”

  一个语速缓慢、语调懒散的男声忽然在清司身后响起,清司回头看向身后,玉藻前正浮在空中。

  玉藻前依旧穿着平安时代的长袍,衣摆同样水藻般漂浮在空气里,身后有九条白色的尾巴。他的样貌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那双眼角上扬的

  细长狐狸眼,相貌妖冶。

  清司看向在屋檐下避雨的人们,他们或坐或立、等待着这场暴雨停歇,似乎并未注意到明显与人类不同的玉藻前。

  清司压低了声音:“你想被其他人发现吗?!”

  玉藻前十分平静:“妖神状态的我是不会被人类看见的。不过你是例外,因为我们被结缘咒联系在了一起。”

  玉藻前说着从空中下降,落在清司面前。

  他伸手摸了摸清司的脸:“虽然世界发生了错乱,结缘咒的效力依旧存在。我不能离开你,否则我们都会有生命危险。”

  “……前几天呢?前几天你在哪儿?”

  “就住在你旁边的空屋里。不过自从有人搬进来后,我居无定所了。”玉藻前撩起清司鬓角的头发:“我昨天晚上溜进了你房间,帮你把被子盖上了。”

  “你这是非法闯入,会被逮捕的。”

  “那你愿意陪我回神社吗?”

  玉藻前准备勾住清司的肩膀,但尚未碰到清司,一道紫黑色的电光就缠住了他的手臂。

  “别碰他。”

  这是八岐大蛇的嗓音。

  八岐大蛇已经恢复完全体态,顺直的白色长发披在脑后,一身白衣。他立在暴雨中,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你有什么意见吗?”

  玉藻前瞳孔缩小,进入警戒状态。

  “等一下,”清司将手按在玉藻前肩上:“你先告诉我,结缘咒该怎么解决?”

  “我跟你回家就好了。”

  玉藻前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清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