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丢人啊。
真的好丢人啊。
之前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论坛匿名失效这个更丢人。
宿清半夜心里尴尬、羞耻、委屈又想哭, 真的、太、丢、人、了!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宿舍里小胖发出了睡熟后的轻鼾声,宿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袋里乱糟糟的, 越想强迫自己睡着反而越不困了。
他有点烦闷地起身,轻手轻脚踩着梯子下床, 摸黑开了宿舍门, 一个人走到楼梯间沉默地坐着。
霍迟正兴冲冲在群里浪着呢,宿清那些话快将他捧上天了,霍迟全都截屏保存下来, 来来回回读到倒背如流,心里美滋滋。
小天鹅说喜欢我, 想永远跟我做好朋友。
耶耶耶!
因为太过上头,霍迟都没注意到宿清那边偷偷出去了。
凌晨两点的宿舍楼安静异常, 中厅明亮的灯光照着墙壁透出有些瘆人的白。
宿清一个人放空大脑无所事事地出神, 隐约仿佛听见外面有动静。
“欸?宿清?”班主任苟老师穿着个老头汗衫从楼上神游似的下来,冷不丁看见楼梯有人还吓了一跳, 差点踩空, “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宿清没吭声,苟老师这不是也没睡么。
苟老师打了个哈欠,揣着手机继续往下走,跟他说:“我今晚值班, 有学生家长给我打电话,你正好, 李轶旦是跟你一个宿舍的是吧?跟我下来帮个忙。”
班长怎么了?
宿清不明所以, 还有点替他担心。
因为李轶旦每天晚上都会趁着十一点半之后门卫休息了, 偷偷翻墙跑出学校去上网。
自从宿清来了507宿舍, 除了腿受伤那几天,几乎没有见李轶旦晚上在学校睡过。
到了二楼,苟老师领着宿清一拐,去了另一头的一个小门,小门的锁已经被撬开了,外面一棵歪脖子树垫着好几块板砖,脚印的痕迹过于明显,一看就是有人总从这里翻进翻出。
“这可是我今晚刚找着的地儿,你不许学他啊,翻墙什么的不安全,出去更不安全。”
宿清敷衍地继续点头。
“你就在这儿等着,他来了你领着他去另一边的楼梯躲躲,先不要回你们宿舍,别露馅了,”苟老师哈欠连连:“见机行事吧。”
这怎么见机行事。
宿清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苟旺下去后,很快宿舍楼门被人哐哐一阵猛砸,一名嗓厚重的中年男子愤怒进来,站在一楼大厅内与苟老师对峙:“李轶旦呢!你们学校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个学生都看不住!你们可以给他记过!可以给他警告!为什么一次次让他跑出去!”
“李先生稍微消消气,”苟老师尴尬笑笑:“这个记过和警告都是要回家反省的,您不是不愿意让他回家反省吗,而且李轶旦同学成绩好,有处分会让他的档案留下污点。”
“那你们就能让他天天晚上跑去网吧玩了?!今天这是第几次被我抓到了!小兔崽子倒是跑得快,我明明看着他跑进了学校!”李父气得肝疼:“你们门卫也是很行啊!不拦他拦我?!”
“李轶旦同学这次考得很好,成绩完全没有下降,年纪总排名还上升了,您可以放心……”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宿清回头一看,班长李轶旦正熟练地踩着歪脖子树三两下翻进来,看见宿清的同时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
“嘘——”
李轶旦狗狗祟祟弓着腰,都没功夫管宿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低声紧张询问:“你快给我看看楼下怎么样了,我爸该不会打算闯宿舍抓我吧?”
宿清又听了听,下面李父果然在吵着要上507宿舍抓人了。
“我们去另一边躲一躲吧。”宿清指了一下班主任给他说的方向。
下面李父这就冲上来了,李轶旦赶紧跟着宿清躲好,等他们噔噔噔上了楼,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我爸居然在网吧蹲我,太险恶了,差点被他抓到。”李轶旦提心吊胆,“你怎么在这儿?不会是……被我爸吵醒的吧?”
那倒是不至于,一中宿舍楼隔音效果还不错,而且为了防止人来人往打扰学生学习,靠近楼梯这边的宿舍是空着的。
“不是,睡不着。”
“哦哦,”李轶旦有点郁闷地蹲下:“哎,多谢你了。”
宿清不是多话的性子,说了句没事就没有再开口。
过度安静的宿舍楼道安静地很,李轶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开了话匣子:“宿清,你为什么跳芭蕾?”
这个问题……
“喜欢。”
其实最初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名很优秀的舞蹈家,但是遇人不淑,嫁给父亲后荒废了自己的事业,后来父亲犯罪入狱,母亲将她未能完成的梦想加注给了宿清。
幸好他在这一领域显露出了惊人的天赋,十几岁就成了国内有名气的芭蕾舞者。
跳舞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后来母亲去世,宿清没了束缚,也依然沉迷跳舞。
他是真心实意喜欢芭蕾,喜欢身体舒展到极致,喜欢尽情沉浸舞曲忘记一切事情,喜欢在跳舞中获得的疼痛、喜悦、疲惫、汗水与自由。
“也是,”李轶旦苍白笑笑,觉得自己仿佛问了什么废话,颓然几分消沉之意:“……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
楼上脚步声靠近又走远,宿清和李轶旦等了一会儿才往宿舍走,临到门口,李轶旦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问宿清:“如果你家里人不同意你跳舞呢?你还会坚持吗?”
宿清如实相告:“我妈妈支持我。”
“那……”李轶旦陷入了怪圈:“那如果霍迟不喜欢呢?”
“霍迟……”
宿清想到他,忽然展颜一笑:“霍迟就更不会了。”
李轶旦一下就丧气了,酸酸:“也是。”
“李、轶、旦。”
李父去而复返,脸色阴沉地站在两人身后,旁边还跟着一脸为难的李母。
“你今年高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打游戏,天天就知道打游戏,你能打一辈子游戏吗?!”因为是晚上,李父怕吵到别的宿舍的人休息,紧紧压低的声音像一头衰老的困兽。
“不能又怎么样?”
李轶旦也反了,正面跟他爸顶嘴:“我就是喜欢打游戏!我就是不想按部就班随便报个据说很热门很容易找工作的大学,然楠后四年过去找个随便什么对口或者不对口的工作,在一个朝九晚五的岗位上一辈子干到死!我不想!”
“啪!”
李父一巴掌打到了李轶旦脸上,将他扇得半个身子都侧了过去。
这么一巴掌打下去,大家全都愣住了。
李轶旦好像哭了,宿清看见有两滴亮晶晶的东西啪嗒掉了下来,但他的声音依旧倔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喜欢打游戏!”
“你!”
李父气得脸红脖子粗,扶着胸口一阵喘不上气来,翻白眼晕了过去。
“爸——”
·
医院走廊
病房内只有不断哭泣的李母和垂着头任打任骂的李轶旦,宿清给他们关上门,和霍迟一起并肩慢慢走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
“你……”
“今天……”
两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好了,”霍迟牵着宿清在一旁安静处的椅子上坐下,耐心:“你先说。”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突然想起来,昨天……不是,是前天了现在,你说让我早点回去,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你还没说呢。”
霍迟双手交叉垫在脑后,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稍微中和了一下沉闷的气氛:“我后悔了,要不还是我先来问你吧。”
宿清动了动嘴角,跟霍迟说话总会忍不住笑,“你问吧。”
“李轶旦打游戏很不错,他想当一名专业电竞选手,但他家里人不同意,因为他的成绩非常好。”霍迟没有在宿清旁边坐下,反而蹲在他身前,伸手捉住了他搁在膝盖上的手,“你喜欢跳舞,是我见过跳舞最好看的人,以后也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芭蕾舞者。”
“你们追逐梦想的样子都很帅,那么……”霍迟看向宿清,轻声:“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帅?”
宿清疑惑:“你为什么突然会这样问我?”
霍迟动了动眼珠:“嗯……那天就想问你,你愿意跟我做朋友,那是不是也会这样去跟……别人啊?”
“我不是不同意你交朋友。”
霍迟也搞不懂自己现在到底是想干嘛,他觉得自己现在矫情死了,酸不溜秋像个小媳妇,“就是……就是你不能跟别人比跟我更好,也不能因为别人冷落我!我们可是最最最好的朋友,你亲口答应我的。”
宿清眉眼弯弯:“应该……不会,你一个我就受不住了。”
这是真心话,霍迟一个人就要让他全心全意才能应对了,再来一个?
不不,宿清不敢想象。
霍迟欣喜若狂:“真的吗?”
宿清没有再重复,而是伸手抵着霍迟肩膀将他稍微推远了一点,试图用全新的眼光来打量他。
按照原文,霍迟会在高三毕业后因一时意气用事与父亲决裂,然后开始建设他的商业帝国。
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昨天还在操场上和自己一起挨训,因为偷纸星星和情书连番社死的少年,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脱掉青涩的校服,西装革履出席各种高端场合,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一砖一瓦打造巨厦,随手翻弄风云。
只是这样一想,宿清突然觉得自己会离霍迟很遥远。
或许是医院这样的场合过于正式,也或许是他们刚刚见证了生命的轻薄。
宿清第一次与霍迟谈到这方面的话题,抛开玩笑与偏见,用最单纯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心底的霍迟。
“我今天睡不着,看到那么晚还有人拿着单词纸在走廊背诵,从窗户往外看,隔壁的楼层依然有宿舍亮着灯,那些挑灯夜读的人想考高分,去好的学校,可能他们也完全没有想过非哪个学校哪个专业不可。”
“帅的从来不是追逐梦想,而是坚定不移在每一天里将事情做到最好的必胜心。”
宿清轻缓的声音坚定平稳:“你之前有跟我说,现在的霍氏空有外壳,内部体系制度不合理,产品市场不匹配,也缺乏更大的创新与变革,可你现在能力不够,权力也不够,你想要打破你父亲的观念,将心中更好的帝国亲手打造出来,证明给他们所有人看。”
“你只是看起来爱玩而已,并不是真的每天都在无所事事,从你拥有了这个想法,就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你虽然跟你父亲作对,还是会去公司学习必要的知识,爷爷布置下来的任务也都有好好完成,你还一直有关注相关方面的事情,也自己偷偷去做了一些实践,你有超越常人的天赋,却并没有因为天赋而眼高手低不愿吃苦。”
“在这同时,你还每天都很快乐,将自己空闲时间过得丰富多彩,别人都说你生来就是金光闪闪的大少爷,但我却觉得你的人生之所以让大家都羡慕,成为大家的主心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光芒万丈。”
宿清看着他,目光坚定:“你会成功的,霍迟,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商人,成为行业内数百年无人超越的神话,也会通过你自己的力量,改变我们所有人的生活。”
霍迟心中隐蔽的那寸角落被宿清三言两语点燃了,迎着他澄澈见底的目光,霍迟怔怔:“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嗯。”宿清小声:“……你也很帅。”
霍迟扶着宿清双眸深沉热烈。
两秒后,他猛地起身抱住宿清,大声:“我好喜欢你!”
宿清呆呆瞪圆了眼,手忙脚乱推开他:“你、你别抱我。”
“好好好,”霍迟什么都听他的,大掌圈住宿清两只手腕,一脸期盼:“你、你再多夸几句!”
宿清被他弄得很不好意思,而且气氛和情绪早都被他突然抱过来那一下给冲没了,可又推不开他。
“你……你还很厉害,每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能即使出现,然后救我。”
“嗯嗯!”霍迟不要脸:“我是英雄!”
“……”
“还有吗?再夸夸!”
“还有……还有……”宿清绞尽脑汁,“你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上次帮一个老爷爷过马路被讹了,但是接着遇到卖橘子的老奶奶还是会帮人家满大街捡橘子。”
——就是最后他不要人家老奶奶给的甜橘子,非要选出俩最完美最好看的,可怜人家奶奶老眼昏花瞅着都一个样。
“还有吗还有吗?再来一条。”
宿清真的编不出来了:“你还很有毅力,每天早起锻炼身体。”
“那是当然!”
霍迟感觉自己数年来的锻炼为的就是这一刻,他撩起衣摆使劲绷紧腹肌,美滋滋:“看!我又新练了两块出来!我现在也是有八块腹肌的男人了!给你摸摸!”
宿清赶紧别开脸,无法直视:“……你能不能别这么gay。”
“这怎么gay了?”霍迟很认真:“我跟你说,直男之间互相摸摸抱抱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只有他们gay才会在乎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你随便上个男生宿舍看看,撒娇卖萌求饶扭得最欢的那几个,都铁直。”
还有这事儿?
宿清半信半疑。
霍迟对让宿清摸摸他新练出来的腹肌非常有执念,自己咬着衣摆捉住宿清的手,“直男才不在乎这个呢,你快摸摸,我这个摸起来可舒服了,我自己经常摸。”
宿清耳朵通红,手心一下压了上去,脑袋空空:“哦……”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摸摸我=老婆好爱我=众筹二胎宝宝名字耶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