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留在白茯医馆外的并没多少人, 算来也就二十几个,大多都是害怕在家里死了没人照顾,所以大家抱团凑了个温暖。

  肖倾倒的药, 刚好二十几碗, 分派下去, 每人都有。

  大家都得了药,顾不上烫嘴, 咕噜咕噜喝完,只隔了一盏茶的功夫, 就有人开始觉得身体不再那么瘙痒, 也不再作痛,他们看向裸露在外的皮肤, 上面的肉包明显小了些, 且已经不再动了。

  但由于他们将自己抓得实在是太惨烈,所以体内的虫疫不闹腾后, 身上的抓伤就明显得痛了起来,这个是药汁也治不好的。

  有人开始向白茯讨要擦伤药,白茯毫无人性道:“要擦伤药不拿银子买?是要抢还是我施舍给您?”

  他们都出来得冲忙,身上哪有带钱, 便只好腆着脸皮讨好道:“先垫着, 您看先垫着成吗?等明天一早出去了, 我就回家拿钱,麻烦医师发发菩萨心肠。”

  ......

  这头白茯坐镇在药堂跟那群人周旋,肖倾已经脱了衣服打算睡觉。

  白茯的医馆看起来小, 但是格局好,房间多,是以他今晚就住在了这里,方便随时掌握情况。

  更深露重时,陆谨之带着一身寒霜从外面回来,进屋脱了御寒的斗篷,烧了个炭火盆散去自己身上的寒意,才钻到被子里去,小心翼翼地挨近肖倾,轻声唤道:“师叔,你睡了没?”

  肖倾本来睡了,被迷迷糊糊唤醒,神智还有些迟钝,没反应过来要回应,就感觉到两只有力的臂膀圈住了他腰腹,紧接着结实的胸膛贴了上来。

  肖倾哼唧了声,挣了下,声音沙哑道:“你干啥?”

  陆谨之收紧了臂膀,将他圈在怀里抱着:“师叔,让我抱一会。”

  肖倾没什么力气去折腾,只好嘴上坚决道:“成何体统,撒手。”

  “让我抱一会嘛。”

  “不让。”

  “师叔......”

  “不让,撒娇也没用。”

  但是肖倾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他实在很困,午夜里短暂醒过来那么一会,根本没力气去计较。

  陆谨之如愿以偿,窝在他颈窝轻笑,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即便知道对方已经听不见,但仍是说道:“师叔,我喜欢你。”

  像只偷了腥的小狼崽,抱着自己得来的肉糜,欢乐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一直得说:“我喜欢你。”

  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回应,而不像海棠花一样孤独地绽放。

  -

  昨日陆谨之已经安排了手下的人按着白茯给的方子煎药,地点自然是在已经空无一人的王宫,整个国都也就属这里的锅最多。

  一大早,就有人发现,王宫门口摆了个施药的摊子,那药香沿着街道飘出去,十里的人闻着都觉得精神一振,浑身舒爽。

  有人凑过去看了眼那摊子上面的招牌,念道:“上清门广施良药,专治虫疫,一日见效?”

  行人听到声音都纷纷围了上来,不敢置信道:“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不要钱?”

  “切,估计是假的,拿我们当消遣呢。”

  还能走在大街上的,大多数是没被虫疫感染,却因迷幻阵而被困在这座国都内的百姓,他们没得瘟疫,自然不会去试吃那莫名其妙的药汁,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唠嗑。

  “我说这怕是摆着糊弄人的吧,或是想拿我们试药?听说修真界那群仙长最爱研究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也不至于,上清门可是天下第一大宗门,没必要打着自家旗号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你如何得知这些人当真是上清门的?”

  “喏,你看那个漂亮的小弟子,他身上的青袍就是上清门统一弟子服,看纹饰地位至少得是哪位宫主的亲传,你再看他腰上的配饰,是上清门结界的通行令,那日我出去采购东西,可是看见过,做不得假!”

  围在一堆嘀咕的人中,有一人惊呼道:“嘿,你们看,那不是老刘家的大儿子嘛,怎么也混在施药的队伍里?”

  “是是是,还当真是他,那天他不是得了虫疫,跑出去不见人影了嘛,怎地今天一看竟然都好全了?”

  有人半信半疑地上前去,朝在施药摊子后忙碌的弟子道:“劳烦,你们这个药真有效? ”

  被搭话的那名弟子十足冷傲:“自己喝了不就知道有没有效果了嘛。”

  那人捞了捞头,涨红了脸十分尴尬,就见一位漂亮的小弟子走过来微笑道:“这里的药都是医师研制了许久并且试验后有用才开始施摊的,见效很快,如果家里有患者可以带一碗回去试试。”

  来人正是周惟。

  刘家那位大儿子此时也凑过来说道:“我就是喝他们这个药好的,忒管用,没有副作用,你来我跟你说。”

  刘家大儿子招了招手,那人便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刘家大儿子附耳对他悄声道:“听医师说这药是用上古神句芒的后代血液浇灌而生的,就那天祭祀时,羽裳公主说的第一个办法,你还记得不?”

  那人同样做贼似地轻声问:“就是公主说的仙人血?”

  刘家大儿子慎重地点了点头,左右看看后,小声道:“此事我也是无意间听来的,你切莫对别人说。”

  那人得知如此惊天秘密,眼睛瞪如牛瞳,心跳都加快了:“句芒的后代,那...那岂不是,我的娘诶,有生之年居然能遇到上神的子嗣。”

  “你小声点!”

  那人连连点头,赶忙过去找周惟讨了一碗药,像是捧着什么至宝一脸恭敬加小心翼翼地走了。

  周惟看着那人神思不属的背影,眯着眼睛歪头有些疑惑。

  -

  南疆国王宫内,陆谨之坐在曾经属于国王的高位上,把玩着一枚玉玺,神色里有淡淡的鄙夷。

  晚昼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走进大殿沉色道:“公子,你吩咐的事都安排下去了,目前都还在可控范围内,只要再加一把火......”

  “不用了。”陆谨之打断他,将玉玺随手放在一旁,支着下颌懒懒道:“外面的人都还虎视眈眈,此事切莫操之过急。”

  晚昼寻思一番后,点头道:“也对,曲纣那边是不是该封个口?”

  陆谨之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南疆国藏在暗处的,远比曲纣要危险。”

  晚昼眼中仅剩的一点欣喜也消失殆尽了,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次的事恐怕比云锦城所经历的还将更加艰险,一不小心便是与全修真界为敌。

  此行如履薄冰,步步艰险。

  晚昼问道:“公子可知藏在暗处一直针对我们的是谁?”

  陆谨之指尖点了点扶手:“如果猜得不错,正是邪派中人,如今掌教齐采桑。”

  邪派已经多年不闻风声,当年与云渺、宁桓一战后元气大伤,躲到了外域去,那几年间掌教换了数人,内讧不断,直到两年前,掌教之位被初出茅庐的齐采桑拿捏住,此后便一直潜伏在暗处,没了动静。

  齐采桑......

  陆谨之眼中划过一抹狠辣,垂目敛去神思,摆手道:“你下去吧,盯着国都内的风声,将情况控制住。”

  晚昼应了一声退下,刚出殿门,撞上迎面而来的肖倾,他撇过头不理会,却听陆谨之在他身后一改低沉的嗓音,语气轻快地唤道:“师叔!”

  晚昼:“......”

  陆谨之站起身迎上前,笑容明媚璀璨,满眼都是温柔:“师叔是来找我的吗?”

  肖倾狐疑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我打算回上清门了。”

  陆谨之愣了下:“怎么这么快,师叔不同我一起回去?”

  肖倾道:“大师兄传信给我,让我即日回去,不等你们了。”

  肖倾出山还是偷偷跑出来的,没让任何人知道,当他接到斐霖传给他的讯息时,被那道怒吼声震得耳根子都疼了。

  如今他身为上清门代掌门主,如此私自出行,本就是坏了规矩,若是回去时还带着一群弟子,恐会累及他人,其他出山历练的弟子见了,也会说上清门不公。

  陆谨之想通此中关窍,伸手轻轻抱了肖倾一下,低声道:“师叔真好。”

  只是不想回去被骂得太惨的肖倾:“???”

  陆谨之在南疆国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之后陆家的剧情还等着他,这些都是肖倾不需要参与的,是以跟陆谨之打过招呼后,他便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出来时付潜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他了。

  肖倾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必在我身边跟着,回你真正的主子那里去吧。”

  付潜面色一白,连忙下了马车跪在他身前,求饶道:“奴的主子只有主上一人,绝不敢有二心!”

  肖倾越过他,白衣飞扬:“付华为什么会死你恐怕比我更清楚,有没有二心你我都知道,之所以留你一条命,是让你回去告诉他。”

  肖倾顿步在他身后,勾着冷笑侧头俯视盘伏地上的蝼蚁:“肖子倾欠他的,自会一一奉还给他。”

  付潜跪在地上再不吭声,肖倾没上马车,而是径直出了城门,来到一片小树林,在地上摆放好几块聚灵石,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自从昭司尤阿普故去后,南疆国的屏障也随之消弭,像肖倾这种境界的大能完全可以凭借传送阵任意来去,不过相信再过不久,陆谨之同样会支撑起笼罩整个南疆国的结界,彼时南疆国就真正意义上被他掌控在手上了。

  一阵白光乍亮,刺眼的光芒散去后,树下再无那道白衣身影。

  而在肖倾走后,一个头戴斗篷帽兜的高挑男子走到残损的法阵前,蹲下身拾起一块耗尽灵力的灵石,低沉地笑了起来,声音慵懒蛊惑,异常好听:“子倾啊子倾,期待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

  付潜躬身在他身后,问道:“主子,你既然掌握了他的弱点,为何不直接将他带回去绑起来?”

  斗篷男子站起身,一扬手,将废弃的灵石抛出去很远,银灰色的眸子望着天际线,低低笑道:“棋子总要物尽其用,才好玩。”

  付潜似乎十分惧怕此人,身体都在发抖,这种惧意是在肖倾面前很少有过。

  斗篷男侧眼好笑得看了会,突然道:“承欢宫的另一名亲传,周惟,倒是个有趣的人,你找个时间将他带过来,不要惊扰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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