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热吻时差>第18章 曾经

  “老板。”

  江尧和关越打电话的时候,曹雯正好拿着个文件推门进来,她在江尧的示意下站在桌前侧等了片刻,这会儿电话挂断,才把文件放在桌边,接着说:“这是乐响上个季度的营业情况,光是无华这一分支的销售额就占了约有三分之一,明显比乐响后来另设的其他分支品牌运转都更成功,不过……”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江尧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

  “无华在初创时期的宣传费用支出其实不小,头一季度几乎和他们的营业额持平,是后来笼络的顾客群固定之后,才渐渐减少了宣传投入。但我看报告显示,近期他们的宣传支出又开始上涨,与之相对的营业额却并没多大变化。”

  江尧闻言,将文件翻到品牌流水页,看了一会儿,问:“问过负责人了吗,那边怎么说?”

  “问过了,陶经理给的解释是无华新系列即将上线,宣传费用的增加只是系列预热的必要支出,”曹雯拧着眉,“听上去没什么不妥当,他们新系列确实面世在即,但我担心并不止如此,如果无华的客户群消费能力已经趋于疲/软,那我们和他们的合作——”

  合作。江尧的耳朵稍微动了一下,在心里把这个词又念了一遍。

  他在和关越的电话里其实说得并不完全,陶凯乐这次来,其实不只是想和江氏合作、由江氏提供地界供他们进行无华的巡回展览,或者不如说展览只是一块敲门砖,陶凯乐希望江氏能和无华展开更深层的合作,但这件事目前连雏形都不完善,结果会怎样尚不可知,他便暂时没告诉关越,省得对方再平白为两方而操心。

  “合作的事情先不急,”在曹雯等待的目光里,他缓慢地说,“你先去跟进展览事项,无华面世以来的第一次展览,其中还包括了未披露的新系列,无论合作最终怎么样,单看展览,他们的诚意确实是给够了的。”

  “好。”曹雯领命而去,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对了,您那天让我找的家居设计师,我已经替您联系好了,作品集发在您邮箱,您要是确认可以,我帮您和他预约一下见面。”

  事情还要追溯到几天前,江尧也不知道又从哪儿得到了灵感,突发奇想要在家里搞装修,给关越一个惊喜,还特别指出要修一个新的琴房,理由是关越的吉他总是随处乱丢,时间久了很容易磕磕碰碰造成损伤。

  曹秘书对自家老板的认知自他结婚以后就不断刷新,时至今日,终于能够面不改色地接受这种一听就很扯淡的理由,甚至还贴心地叫家政把江尧坐落在另一条街的房子给扫了扫,免得哪天忽然装修,老板和老板对象一起露宿街头。

  老板倒是没关系,反正他自己作的孽,但是老板对象可全然不知情,听电话,现在还在外面和同学吃饭呢。

  “这么快?”江尧一边说着,一边调出邮箱来看,他瞄了几眼,有些不满意,“这风格太严肃冷清,有没有轻松一点的?”

  “啊?”曹雯有点愣地反问,“这不够轻松吗?……主要是您的房子整体装修都是偏正式的风格,如果强行把琴房给装修成其他样子,就显得有点突兀了,现在这种程度应该是刚刚好。”

  话一落地,江尧的表情就显而易见比刚才郁闷,为了避免老板情绪一时低迷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训练有素的曹秘书立刻补充:“您想要琴房装成什么风格?我再去协调一下。”

  “涂鸦风。”

  “……啊?”

  “那种街头涂鸦,你见过没有?”江尧说,“似乎是一种行为艺术,有年我去出差,在街头看到过。会有些年轻人拿着颜料在墙上面写写画画,写画的部分装修时可以空出来,但是总体就是那种风格。”

  “老板,”这次曹秘书停顿了很久,才道,“你真的不问问关先生吗,这种风格确实很潮流,但是和您的房子不太搭,如果关先生更注重审美协调——”

  那这可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江尧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他脸上的郁闷更甚,最终还是说:“算了,你先下班,我再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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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人在办公室熬到了大约晚上七八点,才驱车按照关越发给他的地址去接人,到的时候谈话应该正好结束,因为他看见关越正和另外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茶馆里走出来;

  关越应当是认出他车牌号,眼睛一亮,和旁边的红头发男生说了句什么,就一路小跑着朝这边来,他将车窗放下,对方果然就笑眯眯地趴在窗沿,身上隐约有股糕点的甜味,整个人甜丝丝地问他:“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他摇头,伸手将对方粘在眼皮的一根头发拈到旁边去,反问,“你呢?”

  “没有呀!”关越笑,得意兮兮的,“因为我猜到你肯定没吃饭,所以我也没有吃,但是我带了糕点,这家茶馆的糕点很香,我留了一块给你尝尝。”

  原来那股甜香味来自于这里,他想着,从对方手里接过来保存完好的一小块桂花酥,掰成了两半,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又送进关越肚子,两人在夏夜的热风里嚼啊嚼,最后他说:“好吃。”

  “是吧。”

  关越立刻眉开眼笑,刚想再说些什么,唐诰和沈一簇从后面赶上了他,这两人应该是正好目睹他们分吃一块桂花酥的情景,脸上表情都很一言难尽,沈一簇更是直接说:“你早说你要给你老公尝,我们就再点一盘了,犯得着跟老母鸡护食似的护一晚上吗?”

  “你别管!”关越被说得脸红,尤其一转头发现江尧还颇为探究地盯着他,他顿时有些紧张,实话一低头就秃噜出嘴,对着身边的江尧道,“怕你不喜欢,又因为我好心带给你,强迫自己吃掉,就先给你尝尝味,你要是觉得好吃了再来打包……反正祝星纬就在对面,随时都能订。”

  “哟哟哟,怕你不喜欢~”

  沈一簇在后面贱声贱气地学他说话,他回头怒瞪一眼,然后听见一声车门响,是江尧下车了。

  不仅下了车,还很正式地和另外两人都握了手——搞得刚刚笑话完人家的沈一簇还挺不好意思,他站在后面看江尧伸出手,和唐诰沈一簇自我介绍:“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关越的爱人。”

  “你好你好,”沈一簇立马接话,握住江尧的手上下晃了晃,“初次见面,我叫沈一簇,我知道你,关越常和我们聊关于你的事。”

  唐诰也伸出手,和江尧一触即分,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擦过关越的脸,露出淡淡的一个笑:“唐诰。不算初见,我见过你一次。”

  “是吗?”

  江尧有点意外,他不常和关越的朋友来往,并不是不愿意,只是总觉得自己的出现会让这个原本属于年轻人的狂欢聚会变成类似于商业应酬一样的无聊存在,毕竟这个世界上像关越和祝星纬这样上来就敢摸老虎屁股的年轻小孩可不多。

  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没印象,刚要抱歉,就听唐诰继续说:“单方面的,也很久了,江总不用放心上。”

  “这样,那我们就都忘了吧,上一次不够正式,这次我记住了,唐诰同学。”他接着又说,“你们是小越的朋友,都是一家人,不用叫我江总,喊名字就可以。”

  “江哥!”

  沈一簇特别上道,张口就来,他笑着点头应下,又问:“你们怎么回去?介意坐我的车吗?”

  “不用不用,”沈一簇大大咧咧揽住唐诰的肩膀,浑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笑嘻嘻地讲,“我们俩吃过晚饭了,想散散步,你和关越快去吃点什么吧,也挺晚了,不吃晚饭不健康。”

  仿佛应和似的,关越的肚子在这时猛叫一声,他在剩下三人的目光里涨红了脸,听见江尧很无奈又有点纵容的一声叹息:“……好吧,沈同学唐同学,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我带关越去吃个晚饭,你们回学校记得给他发信息报个平安。”

  于是直到坐上车,关越的耳朵都还通红,他坐在副驾,对自己的尴尬瞬间被江尧点出感到十分羞耻:“你听见了就不要说了啊,干嘛还说出来!”

  “他们也听见了,”江尧专心开车,闻声,在红灯的空隙里一转头,语气很无辜,“这有什么?人会饿是很正常的,而大家饿了肚子都会咕咕叫。”

  “你胡说!”关越还在持续羞耻,“我就从没见过你这样。”

  江尧停顿了一下,恰好红灯转绿,他发动车子,平稳地跟上前方车流,然后很平淡地说:“我也有过啊。大学的时候,我一有空就总是泡在图书馆,有时忘记看时间,可能一整天都想不起要去吃饭,但等到大概傍晚六七点、天擦黑的时候,肚子就总是会叫得很响,像是身体里住了一个闹钟,提醒我,该吃点东西了。”

  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睛被前方的车灯映着,显得很亮:“那时候我年轻,好像干什么动静都很大,肚子叫起来,前后左右位置的同学都能听见——说不定比你现在还要丢脸,因为都是些我不认识的人。”

  “…其中有一个坐在我斜前方,大概是见我这样好多次,以为我是太穷吃不起饭,有天就趁我上厕所的时候把他带的晚饭塞到我桌兜里,他连着这么干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被我发现了,我向他解释,误会才解开,然后他把我狠骂一顿,叫我好好吃饭,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关越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闪烁了一下,强笑道:“从没听你提过这个朋友。”

  “有机会带你去看他。”江尧轻声道,“他是大我一届的同专业学长,也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脑子特别灵,成绩总是比我高一大截,在我的学习上给了我很多帮助,就是身体一直不太健康,有家族的遗传病,后来到底没熬住,人已经不在了。”

  “……”关越沉默地低下头,一颗心重重地下沉,他知道江尧说的是谁,那年异国的雪天,他分明地看到过江尧和那人亲昵的样子。

  一片寂静里,他突然地想,江尧好像还从没给过别人这么高的评价。

  但本应如此,因为江尧所勾勒的那个人几乎是完美的,就如他所猜测和看到的那样,俊秀儒雅、能力卓群,不吝啬地对陌生人施以援手;也许确实有他不知道的缺点,可无论怎样,死亡都足够将那些缺点抹平,在江尧的心里,对方永远是那个给他饭吃、比他更优秀的学长和恋人,是不可跨越的少年白月光。

  他要怎么解?这分明是个死局,如果江尧如他所愿地感情淡漠、忘记这件事开始新生活,那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爱上这样的江尧;如果江尧一直记得,那这辈子他都无法超越一个死去的人在对方心里的位置。

  算了,自己不是早就清楚吗?

  关越近乎无声地叹出口气,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说到底不过是场协议婚姻,谁爱谁都可以,谁记挂着谁也都无所谓,江尧没必要承担他对爱情的幻想,这世间谁都有资格强求江尧的垂怜,唯独他不行,因为最开始他的感情就已经因这场利益催生的婚姻而明码标价,分文不值。

  作者有话说:

  江尧:倒是问问我啊,问问我这个人是谁啊,今天问明天咱这本书都能大结局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