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漪的葬礼办的很简单，天空雾蒙蒙的，下起了细雨。
对于这位“亲生母亲”的死亡，如果非要薄云霆说出个一二三的话，那他心里就只剩下解脱与释然了。
在他这里死就死了，无论是被地下的虫子啃咬还是火化成一捧灰，那就都无所谓了。
如果有一天该轮到他直面死亡了，那他死后不需要任何人牵挂，也不想要任何人来牵挂他。
但徐清漪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与X组织在高层内部留下的间谍的通信。
U盘被放在了一个很显眼的位置，想来她虽然加入了X组织，却和秦听寒去卧底一样，都在用着自己的方法去铲除这个组织。
楚黎也跟着参与了铲除残余势力的“战争”之中。
楚黎一直想不通为何徐清漪会加入其中，他并不觉得仅仅是因为薄首长对她的忽视就让她能够放下心中的滔天仇恨。
根据U盘中的信息，就连服务了薄家二十多年的一个保姆都被揪了出来，可仍旧没有首领的下落。
难道就真如范斯所说，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真正的首领是谁吗？
面前摊开了许多资料与文件，楚黎揉了揉太阳穴，身上覆上来一只大手将他的手抚下，自己摸了上去，替他轻轻按压着。
“这本就不是你的任务，为何非要逼着自己呢？”
楚黎这些天吊着绷带跟着薄江临和一群糙老爷们跑东跑西的，薄云霆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
可他也知道，如果X组织一天不能彻底落网，只要还有一个成员在外游荡，楚黎就永远不能安心。
“怎么不去睡觉?明天不是还要去上班?”
自打薄云霆对他讲了自己曾经遭受过好几次袭击以来，两人的关系就进入了一个微妙期。
薄云霆拎着包堂而皇之的再次侵入了楚黎的地盘，楚黎也没说要赶他走。
薄云霆知道这只不过是楚黎对他的愧疚，他心里仍旧觉得自己遇袭和他有关，不过薄云霆也不打算再次解释了。
既然楚黎没和秦听寒在一起，那他要利用好这次机会彻底把秦听寒赶出去，自己入住进楚黎的心。
“明天不是要去拆线吗？我陪你一起。”
楚黎笑了笑：“要是全天下的老板都像你这样任性妄为的话，那公司早就倒闭了。”
薄云霆轻轻哼了一声：“我花着重金请着公司那么多人，不是事事都非要我来定夺的，他们的作用就是当老板不在的时候，依旧能让公司保持住一个良好的势头发展下去。”
楚黎点点头：“不过明天还真不用你陪我一起，不然你还是去公司吧。”
“为什么?”薄云霆不满的撇了撇嘴，“就你这幅样子，上个厕所都难，你总不能随便找个人给你拉裤子拉链吧？”
楚黎被噎了一下，事实上，他穿的是休闲裤，只有两根可松紧的绳子，没有拉链，也不用皮带。
“秦哥说会陪我一起，而且我们约了商量接下来的事宜，明天晚上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我不可以一起去吗？”
薄云霆的表情一下子落寞下来，他松开给楚黎按压太阳穴的手，绕到他旁侧矮下身子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怎么会?”楚黎讶异道。
事实上，能这么快揪出X组织安插在内部的公职人员，薄云霆功不可没。
“那为什么不带我去?”
这让楚黎该怎么说呢?
秦听寒特意交代过不让楚黎和薄云霆说这件事的，但楚黎不想瞒他，所以才说的，但要是薄云霆也跟着一起去了，那他在秦听寒那里就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我答应你会早点回来，好不好?”
楚黎这样说，已经是做了让步了，薄云霆该就此停步，不再得寸进尺，以免将好不容易才冰释的关系又闹的僵化。
但一想到楚黎要见的人是秦听寒，薄云霆就怎么也放不下这个心。
尽管到了现在，他也未曾从楚黎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关系界定，无论是他还是秦听寒。
楚黎都没有跟他讲明白过他们现在究竟算什么。
薄云霆立在楚黎身侧一言不发，每当这个时候，楚黎就总觉得他像是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因得不到主人的安慰与嘉奖而变得伤心难过。
楚黎一咬牙：“八点之前我一定回来！”
薄云霆虽然仍旧心不甘情不愿，但楚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同意下来。
……
在薄云霆这些日子的精心照顾之下，楚黎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就连医生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秦听寒和楚黎坐在医院的活动区长椅上晒太阳。
楚黎看着不远处零零散散的病人问：“秦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秦听寒一把握住了楚黎的手：“小黎，跟我出国吧！”
楚黎一下子愣住了。
“你是说真的吗？！”
楚黎突然激动起来，回握住了秦听寒的手：“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结果了吗？我们要去哪个国家?你有想法吗？”
“当然”，秦听寒笑着道，“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就走，你偷偷下楼，在花坛底下等我，注意千万别被我表哥发现了。”
“好，好的。”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平日里他只要一回来，薄云霆就会上前来给他递拖鞋，叫他洗手吃饭。
但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
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烧水声，楚黎小心的靠过去，薄云霆正背对着自己在发呆。
楚黎松了口气，不自觉带了些笑意：“怎么不出声，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嗯?黎黎回来了?可现在才七点半，饭还没做好。”
薄云霆的神情并无异样，楚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上前凑到薄云霆身边：“做的什么?好香啊！”
“排骨汤。你的胳膊医生怎么说?”
楚黎把已经拆过线的还在泛红的伤疤伸到薄云霆面前给他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我可以自己洗澡，不用再劳烦你了。”
“嗯，好。”
“怎么了?这是?”楚黎有些疑惑。
虽说脸色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薄云霆的情绪平淡的似乎有些过了头。
薄云霆故作轻松的一笑：“没事啊，就是你今天去见了秦听寒，我心里还是有些吃醋。黎黎，我是不是有哪里做的让你讨厌了?”
“没有啊”，楚黎摇摇头，自打他受伤，薄云霆一天三顿都把饭做好递到他的嘴边，什么事情都依着他，只除了结婚证的事情，他拒不松口之外，没有任何地方让楚黎不顺心的。
就连之前那次因为对自己“犯了错”，薄云霆现在也会刻意的避开不与他过多发生身体接触，生怕再让他想起不好的经历。
有时候还需要楚黎一连说上好几次“没关系”，薄云霆才会放松下来，不那么拘着。
薄云霆垂下眼睑，很想问问如果没有，那为什么还是要离开他呢？
那段不知道什么人发给他的音频被自己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却依旧找不出音频是“合成”的证据。
但他终究还是没说，他希望楚黎也能为了他改变一次决定。
只这一次，别再对他这么无情了。
他突然很认真的说：“黎黎，你看我们现在再怎么说也是法定意义上的伴侣，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能不能勉强收下我。”
薄云霆迫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他想要楚黎给他投喂一颗定心丸。
楚黎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他既然默许薄云霆进他的家门，他以为薄云霆是懂了他的意思的。
薄云霆却在想：真好，临走之前他还会对自己心软，还能像这样骗骗他。
薄云霆脸上带了一丝嘲弄，这让楚黎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懂自己的意思。
想了想，他觉得薄云霆还是有权利知晓这件事的。
“说起这个，我今天……”
“好了，我不想从你口中听见你和他的消息，快来吃饭吧。”
楚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罢了，小心隔墙有耳，等事成之后再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吃完晚饭之后，薄云霆就声称自己要工作回了房间。
半夜两点，楚黎背着背包偷偷打开了一丝门缝，很好，薄云霆屋里的灯暗着，想来是刚结束工作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的经过客厅，在看到椅子上面搭着的厚外套时，突然想起来薄云霆之前说过的要他出门都记得穿外套。
虽然现在已经是初春了，但这会是半夜，想了想楚黎还是将外套给穿上了。
以往不会发出半点声响的门，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吱呀一声突然响了起来，楚黎赶忙扭头去看，若是换了以往，薄云霆这会就该惊醒出来了。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累的缘故，直到现在他屋子里的灯也没有亮。
楚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再去查看了，饶是意识到了不对劲，楚黎也只能厚着头皮往前走。
只希望薄云霆是真的没醒。
门被完全打开，又合上。
床上原本闭眼酣睡的人陡然睁开了眼睛。
楚黎没有来，这样就走了，连道别都没有给他。
他想起了楚黎书里的话：“总有一天，我要随他远去……”
薄云霆用手遮住了眼睛。
分给楚黎的这套房子在十五楼，就两个电梯，偏偏还有一个正在维修。
他百无聊赖的玩着书包上的肩带，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他被秦听寒的话吓了一大跳，他刚准备拒绝他，秦听寒就隐晦的在他手背上点了点。
楚黎几乎是在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顺势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