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什么？
戚舟渡翻身坐起, 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暗色，郁郁葱葱斑驳树影隐在夜中, 不知名昆虫的叫声隔着玻璃也能传入耳中，这是多么有趣的世界呀, 可惜。
她想了好一会才再拿起手机回复：
「用户71：记录我的生命。」
我这不断流逝的, 即将衰亡的生命。
「庄舟梦蝶：生命？」
秦初梦偏头, 有些疑惑, 用倒计时来记录生命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用户71：嗯，活着这么有意思。」
「庄舟梦蝶：是记录生活中美好瞬间的意思吗？」
「用户71：可以这么理解。」
秦初梦想了一会打字。
「庄舟梦蝶：那为什么是倒计时，你是设立了一个目标吗？等倒计时时间到了那个目标就完成了。」
戚舟渡看着庄舟梦蝶发来的消息没有立马回复。
目标。归于死亡也算目标吧。
庄舟梦蝶的问话又将她拉入了灰色的情绪中, 这些天待在CP星话, 每天看着新产出的小说、漫画、视频以及其他内容, 让她处于一种亢奋的情绪之中。
极度亢奋过后就是无感，总归是要死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秦初梦想起用户71账号发布过的内容，继续发。
「庄舟梦蝶：我看你一直在旅行，是不是倒计时结束以后就不旅行了呀？」
就像在外的旅人总要回家一样。
「用户71：嗯，倒计时结束后就不旅行了。」
戚舟渡回复，倒计时结束后，她也不能旅行了。
「庄舟梦蝶：那好期待，你旅行完准备做什么？」
期待？
戚舟渡挑眉，但多多少少能理解庄舟梦蝶的想法, 她应该是想知道像她这样一个一直在路上的人停下后会停留在哪里，做些什么工作。
「用户71：不做什么。」
看到用户71发来的消息, 秦初梦意识到问得有点多了，即使自己是她追的星, 也不能这样打探粉丝的生活。
「庄舟梦蝶：哦，好吧。」
「用户71：我睡觉了。」
发完这句后，戚舟渡将手机放在床头，关闭灯光，拉起被子，全身舒展躺在床上。
她闭上眼睛，刻意进行深呼吸，强逼着自己入睡。
秦初梦看着用户71发来的我睡觉了，这明显就是不聊的意思，看她推文发得那么频繁还以为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呢。
或者是因为问的多了？
“初梦姐，您的饭。”
“好，谢谢双乐。”秦初梦道谢后接过，她将手机放回包里。
今天和用户71聊了几句也不过是心血来潮，问了那个她之前好奇的问题之后也没什么想问的了。
只是知道有用户71这样的铁粉支持着她，就足以让她以更好的精神面貌投入到演戏之中。
_
艾瓦尔多东郊，四处散落着石头。
戚舟渡跟随着路望舒穿越石块，走进由石头构成的方形建筑物遗迹，巨大的青石柱上密密麻麻篆刻着规律的几何线条装饰图案。
一片方形建筑物遗迹都由巨大的青石柱围绕而成，中心为石祭台，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巨石块莫约有四五十块，这些青石柱与青石柱之间还有壕沟进行连接，旁边散乱稍小型的石块也像是经过精确细致的计算摆放在既定的位置。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戚舟渡摸着青石柱上的印记发问。
路望舒摇头：“不知道。这片巨石阵可追溯到新石器时期，石块由基帕山哈港产出，但那里距离这里有567千米，猜测是由冰河运至这里，经过千年的风吹雨打，青石柱的表面出现了许多不规则的凹洞，对于这片巨石阵已无任何古代文字记载，它摆放成这样究竟是做什么的也不得而知，人们只能通过想象或是基于常理的理论来解释这里的存在。”
戚舟渡微微颔首，到如今不仅修建者随时间消散，就连坚硬的巨石也不像当初，来自岁月的沧桑巨变哪里是人能准确解读的。
而她的生命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得谁去挂念。
在万众期待下《人生旅途》下正式播出。
播出当天推推热词就再现了之前的盛况。
【《人生旅途》下】
【秦初梦 实力】
【舔颜 秦初梦】
……
戚舟渡也等在屏幕前同观众们一起等着《人生旅途》下期播放。
网友们在《人生旅途》官推下、宿珠玉推推下的评论她都看过了，也不知道《人生旅途》节目组会不会将她的时长缩减一些。
对于自己在《人生旅途》中出现的时长戚舟渡并不在意，她上这个综艺完全是因为秦初梦，如果不是秦初梦邀请，她不会参加《人生旅途》也不会在《三十岁》死亡中饰演傅明日。
「太好了！等了一周终于播了！」
「好爱初梦，过往的作品都补了没有新粮了。」
「初梦过段时间要上《山河如画》可以关注一下。」
…
戚舟渡看着《人生旅途》片头播放时，粉丝的自发性安利行为感到非常欣慰。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默契大比拼】……”
戚舟渡将注意力放在节目的内容中，她记得当时她没答上来几道题，差点要连累秦初梦去睡冰屋。
「【默契大比拼】哇，这个游戏好啊！是不是真朋友一比便知。」
「我打赌，初梦和这个什么渡绝对不熟！」
…
“对方有喜欢的人吗？”
「我的天，一上来就这么犀利？」
「这问题能答吗？」
「我们初梦肯定没有！」
「看，戚舟渡也写的没有，这题她答对了。」
…
弹幕上热热闹闹的，猜得不亦乐乎，但当这题的答案被公布以后，弹幕上的热闹程度霎时翻了一倍，戚舟渡差点看不到秦初梦的脸了，抬手将弹幕位置设置成30%。
「怎么是有呢？」
「初梦有喜欢的人？完了，心碎了。」
「梦女伤心。」
「我说吧！戚舟渡和秦初梦就不熟！要真是好朋友这题能答错？」
「初梦也太大胆了吧，在综艺公开有喜欢的人。」
「我们初梦是演员，演员可以谈恋爱，谈恋爱有助于塑造角色。」
「戚舟渡也有，那她到底喜欢的是鱼鱼还是谁呀？」
「害，你管她喜欢谁呢，花心就是不成。」
「那初梦到底喜欢谁呀？抓心挠肝。」
…
“对方的梦想是什么？”
「这题再答不对就不应该了，就算是普通朋友平时随便聊上两句也该知道对方的梦想吧。」
「就是，我都知道初梦的梦想，成为一名出色的演员。」
镜头给到戚舟渡，她在题板上刷刷写下几行字。
「对了对了，这题对了！」
「不过初梦好像有点犹豫，她是不是不知道啊。」
「戚舟渡原来是搞科技的，我猜她的梦想也和科技有关。」
「素人的梦想是不太好猜。」
工作人员表示秦初梦回答错误，戚舟渡回答正确，并给出正确答案。
「好好活着？这也太令人费解了吧。」
「每个人不都在好好活着吗？这答案也太离谱了，初梦怎么可能答对，过过过。」
「这题答错不能怪初梦。」
“对方的人生格言或座右铭是什么？”
「这个问题好细呀，有点背书的意思了。」
「我的座右铭就是混吃等死。」
「好奇初梦的，像初梦这样不断努力奋斗的，座右铭应该也很有干劲吧。」
…
「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不愧是秦初梦！」
「粉对人的感觉太棒了！」
「戚舟渡的座右铭也太拉胯了，才多少岁呀就生命有尽头，奋斗需止息。」
「这不是传播躺平思想吗？生命在于奋斗！在于永不止息！」
「不过，人家躺躺好像也没什么。我刚查了，人家把创办的朝夕科技卖了，卖了一个亿呢，能舒舒服服享受之后的生活。」
「一个亿？那怪不得奋斗需止息。」
…
十题播放完毕，戚舟渡和秦初梦只得了7分。
「绝对是塑料姐妹！」
「肯定是夏里娱乐硬塞戚舟渡进来的，她们根本就不熟！」
「这个分也太低了吧，心疼我们初梦，不会去睡冰屋吧。」
「那必然不行，初梦冰肌玉肤娇贵着呢，她要去睡冰屋我第一个不同意。」
「我也！」
…
有看《人生旅途》上的经历，戚舟渡对下期的弹幕有了心理预期，讲她的弹幕她通常一扫而过，将注意力放在和秦初梦相关的弹幕上。
后面嘉宾的出场和戚舟渡秦初梦做游戏【默契大比拼】时形成鲜明对比。
「好磕孙令巧和时醉薇友情向啊！这才是好朋友吧！回答问题连标点符号都一样！」
「这个对比实在惨烈。」
「17分啊，超了秦初梦和戚舟渡10分。」
「糟了，糟了，这样下去初梦真要去冰屋了！」
…
「天呐，邹霓云老师和宿珠玉老师得了满分20分！」
「这才叫默契十足吧！」
「卫思迪和汤冷菱也有15分，那初梦要去冰屋了。」
「可怜女鹅…」
「就说她两不熟，不熟一起参加节目干啥，还拖累初梦。」
…
戚舟渡看着弹幕上的批评耳朵通红，她那个时候对秦初梦的了解确实不够多，不过后来她有尽力去记。
她庆幸有伊向文和童立学的存在让她和秦初梦不至于去冰屋，不然弹幕上对她的怨念肯定会更深。
节目继续播放着，当播放到介绍汤冷菱的时候才让不少观众正式认识到她。
「卫姐的朋友好厉害，《百鸟朝凤图》光是隔着屏幕看就很震撼。」
「呜呜呜，巧巧也太乖了吧，还去学。」
「汤冷菱老师人也很好，巧巧一问就答应了，不愧是国家级的非遗绣娘，有大师风范！」
…
直到听到工作人员播报秦初梦和戚舟渡居住在露天帐篷中，弹幕中担心秦初梦的观众才安心了一些。
「不是冰屋就行，女孩子住冰屋多不好。」
「这种时候突然觉得yxw和tlx有点用。」
「yxw是什么意思？」
「楼上，就前阵子因为嫖/娼被抓进去的那个喽。」
「啊，我知道了。」
…
戚舟渡看着屏幕，所幸去往露天帐篷路上的情景并没有被剪进去。
她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晦涩心事，还有倾注所有情感的目光，都不会被发现。
正在播放的是两人下车朝着露天帐篷走的场景。
「戚舟渡还蛮有分寸的，她在车外等秦初梦哎。」
「都是套路，不能信不能信！」
「不得不说，这个环境这个氛围，在阿尔卡迪亚，我是乐意的。」
「太美了，这也！」
「爱了爱了，阿尔卡迪亚的极光很漂亮，也不知道她们今天能不能看到。」
…
「太幸运了吧她们！这才到多久就有极光可以看！」
和在帐篷内的视角不同，戚舟渡看到了帐篷外由无人机和摄像机拍摄到的极光。
她不由自主的又回到那个晚上，夜空被绚烂的极光装点的流光溢彩。
「这个画面好浪漫啊！【流口水】」
「戚舟渡和秦初梦这样看着也挺……」
「楼上，你的发言很危险，注意一下，不然……」
…
戚舟渡屏幕中自己和秦初梦的身影，她们凑在一起，头顶是炫目的极光，好像又体会到了当时的那种情感。
确实，没什么遗憾了。
她们曾那么贴近过，曾共享一整个夜空的极光。
即使她的生命注定会在四百多天以后走向终结，她都会记得这些美好的回忆。
「她们好像在许愿！」
「在极光下许愿很灵的！我试过，那时候我许愿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隔了三个月我们就在一起了！」
「这么灵，那她们会许什么愿呢？」
这一段拉的是远景，观众们并不能听到当时戚舟渡和秦初梦的交谈，她们只能通过两人的动作来判断两人是在做什么。
「初梦许的愿应该和演戏有关吧，她那么爱演戏。」
「会不会和喜欢的人有关。」
「对啊，前面【默契大比拼】初梦不是有喜欢的人。」
「像初梦这样优秀的人看上的人该是什么样的呀？」
「反正不是戚舟渡那样的。」
「对！要和初梦一样优秀，最起码专一和爱护她。」
…
“咯咯哒咯咯哒！”
「绝了！！！」
「节目组真的很炸裂！！！」
「谁大清早起来抓鸡啊！」
「你看巧巧的表情没？我第一回看到表情管理那么优秀的她瞳孔地震。」
「时醉薇刚睡醒也太憨了吧，那一脸懵懂，我都想上去掐一把了。」
「女鹅们好惨。」
…
“【抓鸡大作战】……”
「昨晚看极光，今早就抓鸡，玩得就是个心跳！」
「初梦这次会不会是第一啊！之前大显身手真的很爱！」
戚舟渡一把将冲向秦初梦的那只鸡扇飞。
「有点用有点用。」
「除了花心也不是一无是处。」
「就…你们不觉得戚舟渡挺…温柔的？她和初梦说别害怕，再睡一分钟哎！」
「不要被这种糖衣炮弹迷了心智，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可是她抓鸡真的很快！是所有队伍中完成最快的。」
…
戚舟渡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抓鸡速度排行榜，当时就想着快点抓完，别憋着秦初梦了。
镜头跟随着戚舟渡，到秦初梦所在的睡袋旁，她拉开睡袋，秦初梦红扑扑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红红火火各式各样的字体猛然出现在屏幕最上方。
「美颜暴击！」
「妈妈爱你！」
「初梦素颜也好好看呜呜呜！」
「就这张脸看一百年也不会倦。」
「我究竟粉了一个什么神仙呀，演技又好，长得又好，人品还好！」
…
戚舟渡看着屏幕上还在不断涌出的各色弹幕，由衷的笑了起来，每当看到更多的人被秦初梦的魅力所折服的时候，她都开心的不行。
“…秦初梦组可优先选择同盟，进入接下来的探险之旅……”
「这回戚舟渡没拖后腿，初梦可以先选人。」
「你没听工作人员的播报吗？说【探险之旅】对体力的要求高，邹霓云组肯定不是好选择。」
…
「初梦心真好呀，她选了邹霓云组。」
「是呀，这个任务选孙令巧组才是最佳选择。」
「你们记不记得，当时也是初梦选择帮助邹霓云老师。」
「当然记得！」
…
“老弱病残？”
「宿珠玉老师真的很好笑，要不是她乱点鸳鸯谱，我一定关注她。」
「宿老师是我的快乐源泉。」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一向稳，拿第一。”
「你们不觉得喊口号这里很搞笑吗？」
「觉得，一个气势磅礴，一个人都没了。」
“【探险之旅】正式开始……”
戚舟渡走到秦初梦的身旁为她仔细检查身上的装备。
「靠那么近干嘛？」
「离初梦远点。」
「还击掌，我这个暴脾气。」
「…戚舟渡这样不也是对秦初梦的安全负责嘛…」
「楼上，你不会磕邪/教吧。」
「…如果我说磕，你会骂我吗？」
「对对暗号，庄舟梦蝶。」
「对对对，一家人啊！」
「你们？有点微妙…」
「就当看不见啊！」
……
由于伊向文和童立学被剪辑掉的缘故，与伊向文相关的画面被一缩再缩，但【探险之旅】他是另外一队的队长，观众们时不时会看到嘉宾对着一团空气讲话这样诡异的场面。
「看个综艺，第一回有鬼片的既视感。」
「戚舟渡还挺靠谱，她给队员讲怎么攀登才省力。」
「这也没什么，大家攀登的不是挺好的么。」
「就显出她来了，大家不要上当！」
…
「我去，没想过秦初梦所在的组能一下比另外一个组快那么多个关卡！」
「初梦都到探险冰洞了，另外一组还差两个关卡，而且初梦组还带的是邹霓云和宿珠玉。」
「太爽文了！」
「我现在要借用宿老师的那句：还说拿第一，不如吃嘛嘛香！」
戚舟渡随着镜头进入探险冰洞，她想起在冰湖中的惊魂时刻，也不知道节目组会不会剪进去。
「好漂亮啊，像宝石！」
「阳光打在冰瀑上面像艺术品一样。」
「赢啦！赢啦！」
…
戚舟渡看着屏幕中后来补拍的画面，汤冷菱掉进冰湖中的场景并没有被剪辑进去。
但最后一幕却是汤冷菱、卫思迪、邹霓云、宿珠玉、时醉薇、孙令巧接连给戚舟渡送礼物的画面。
戚舟渡眼皮一跳，本能的觉出不对来。
说起来这一幕在饭局结束以后，本不该被拍摄。
观众们听不到嘉宾们在说什么，但看出她们都在给戚舟渡送东西。
「我就说这个戚舟渡不大对，每个人都给她送礼物。」
「她花蝴蝶绝对是坐实了！」
「我怎么觉得她是资方捧的人，所以才都给她送礼物。」
戚舟渡后来回礼并没有被剪辑进去。
剪辑师问过导演要不要，导演决定将这波热度吃得彻底。
「初梦就没送！」
「初梦不畏强权！」
…
戚舟渡听着《人生旅途》的片尾曲哑然失笑，怎么最后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没过多久她就调节好了心态，打开推推。
《人生旅途》第五期的播出无疑是成功的，上下两期的内容讨论度极高。
【秦初梦 美貌】
【秦初梦 戚舟渡不熟】
【汤冷菱非遗绣娘】
【戚舟渡花蝴蝶】
【孙令巧学刺绣】
【时醉薇磕CP】
【宿珠玉搞笑】
…
「我真的觉得戚舟渡和秦初梦不熟。」
「不熟干嘛一起参加综艺。」
「初梦啊，你要是被资本绑架你就眨眨眼。」
「时醉薇真的演我磕CP的时候。」
「也不知道她磕什么…」
「好想看她画的神图啊！！」
参与《人生旅途》第五期拍摄的每个人都具有了新的记忆点，涨粉不少。
连戚舟渡的官方推推都涨了一些，不过是黑粉。
「离初梦远点。」
「求求了，不要靠近初梦。」
「花蝴蝶去祸害别的人，别找我家初梦。」
…
戚舟渡默默切换推推账号到用户71，她看到孙令巧、时醉薇飙升的粉丝量有些好奇，于是看了一眼自己快要长草很长时间不打理的推推官方账号。
弹出的消息是很多，但都是让她离秦初梦远点的。
戚舟渡点进庄舟梦蝶的CP星话，似乎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找到一点点的开心。
但那些评论还是影响到了她。
她比发出那些评论的主人还要知道她不该再靠近秦初梦，于是她只能在千里之外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关注着她。
戚舟渡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
没什么所谓的，不过殊途同归。
_
倒计时339天，戚舟渡和路望舒搭乘着飞机前往弗罗斯特利亚。
雨滴打在遮光板外的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路望舒略带担忧的看着身旁的戚舟渡，从国内回来后就常常见她沉默不语的样子，之前还会让她安排跳伞、攀岩、蹦极等刺激性的活动，这次倒是什么要求都没有了，就按照她安排的路线行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还好吗？”路望舒问。
戚舟渡正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雨声，听到路望舒问话，她迟疑了一阵扭头回答：“怎么这么问？”
路望舒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提了一下。
“为什么不笑？”戚舟渡明白过来回答：“不想笑就不笑，总是笑也会累的。”
直到其他乘客都下了飞机，戚舟渡和路望舒才在最后走下飞机。
“唰！”
戚舟渡撑起伞来，黑色的伞骨在她头顶展开，在雨幕中为她形成一小块不会被淋到雨的干燥空间。
可她却觉得这里的水汽已蔓延到她的心里，蕴湿她的眼睛。
雨中行走，每一步都能闻到泥土的清香，仿佛脚下的水泥地在轻声呢喃。
坐上前往酒店的车，路望舒没坐副驾，而是坐在戚舟渡的身边。
一早她就知道她的这位雇主有心事，经过漫长时间的相处，她想她或许能以朋友的身份稍微帮她疏导一些。
“在想什么？”路望舒问。
戚舟渡轻轻摇头，脑中却不受控制的蹦出一个名字。
秦初梦。
秦初梦《如泣如诉》近期杀青，听滕雨说，有好几个剧在等着她，其中有不少都有爱情线。
“没想什么？”路望舒又问。
“嗯。”戚舟渡点头，她看着路望舒眼中有些艳羡。
这段时间路望舒的笑容变多了，人也健谈了，整个人都好像舒展了。
“真的没想什么？”路望舒盯着戚舟渡的眼睛，想要让她看到自己的真诚。
“没有。”戚舟渡再次摇头，她将视线转向窗外，细细的雨幕笼罩着弗罗斯特利亚，窗外的景物都显得很模糊，天很暗，像是上面被开了一扇水门。
“如果你爱一个人的话，你就要来弗罗斯特利亚。”路望舒试图引起戚舟渡的兴趣。
“…为什么？”戚舟渡转头配合，她知道是自己近期略显低落的心情让路望舒感到担忧。
“因为这里，常年阴雨，阳光少见。就像爱流泪的少女一样。”路望舒回答。
“还有这种说法？”戚舟渡垂下眼睑，这场不知何时会停的雨让她的心情显得低落。
“嗯，是不是很有意思？”
戚舟渡点头。
路望舒拜托司机帮她们将行李送至下榻的酒店，带着戚舟渡撑着伞在弗罗斯特利亚的雨幕中逛了起来。
“去哪里？”戚舟渡抬眼看向路望舒，她并不排斥路望舒临时给她增加行程。
“没有目的地，随便走走，带你领略弗罗斯特利亚的美。”路望舒说。
戚舟渡看着顺着伞沿流下的雨帘答应下来：“好。”
她们穿越街道，在街边的咖啡馆坐下。
河水从桥下奔腾而过发出哗哗的响声，一侧的桥梁和旁边的建筑物被璀璨的灯光装饰得霓幻无穷。
“你有爱的人吧。”路望舒轻抿了一口刚被送来的咖啡。
戚舟渡轻扯嘴角，银匙在咖啡杯里随意搅拌：“不要因为你有，就觉得别人有。”
“是那个明星？”路望舒又问，她总会看到戚舟渡对着她的屏保发呆，而她屏保上的照片正是那个明星。
戚舟渡抬头看着路望舒，她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我只是追星。”
又是这个说辞。
路望舒回想那是和戚舟渡的朋友夏知秋还有常听雪在车上时戚舟渡的回答。
她也是蹉跎了许多年才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止吧。”路望舒看着戚舟渡。
戚舟渡避开路望舒的眼神，平时路望舒不会问她这些问题的，这次怎么。
“……”戚舟渡抿嘴，低头将银匙按在一边，喝了一大口咖啡，眉头没皱一下就咽了下去。
“这么不怕苦，为什么不敢承认呢？”路望舒又说。
戚舟渡舌尖滑过上颚，苦意在她的口腔之中久久未能消散，她抬头，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坦然：“承认什么？”
“承认你对秦初梦不是别的情感。”路望舒说。
“我对她就是追星啊，还能什么情感，那不然就是朋友。”戚舟渡咕咚咕咚将咖啡杯里剩余的咖啡喝了个尽，她并不想和路望舒谈论这个话题，外面连天的雨已让她的心情像沁满了水的灰抹布一般。
随便拧拧，都能拧下来好多好多的水。
“为什么不面对自己的内心呢？”和戚舟渡待得时间长了，路望舒知道戚舟渡友善，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轰隆隆！”
刺眼的雷光劈开昏暗的天空，雷声在空中回响，天地都在此刻为之震颤。
戚舟渡看着白光在路望舒的身后亮起，一下又一下的雷声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敲打着她的心。
狂风转瞬而起，卷起树叶和空中飞行的不明物体。
好在咖啡馆在室内，她们不用遭受雨和狂风的侵袭。
可戚舟渡却感到此刻自己就身处在室外接受着雨滴、雷电、狂风的拷问。
为什么不能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面对了。
她知道。
她清楚的知道。
可还是要这么做。
路望舒看着戚舟渡的眼神在短短几秒中不断变换，一鼓作气又说：“你好好想想，对秦初梦真的只是追星吗？”
“朋......”
戚舟渡的朋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路望舒摆手打断：“我是过来人，我看得懂你的眼神。”
“你知道答案不是吗？”
戚舟渡觉得今天的路望舒有些尖锐，她好像非要将她逼进这个死胡同，非要让她讲出什么来才罢休。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戚舟渡反问，她并不习惯这样的对话。
“知道就去追，就去争取。”路望舒说，她看过戚舟渡和秦初梦一起拍摄的《人生旅途》，在拍摄期间她就隐隐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情愫。
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呢？
戚舟渡摇头。
不行。
不行啊。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夜渐渐笼罩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仍在耳边回荡。
她拿什么去追，去争取？
拿她剩余339天的生命吗？
可笑。
“为什么不？”路望舒觉得很费解。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流，她知道戚舟渡孑然一身，秦初梦也只有自己。
既不像她和崎颜这样有可能面临家庭的阻拦，也没有别的忧虑，为什么不呢？
很多时候或许只要大胆一些，快乐就能把握在手中。
“就是不行。”戚舟渡低头，双手交叉又分开。
她感到一直以开她避免去想的事情被路望舒硬生生的摆在她的面前。
“说说原因，说出来也许能被解决。”路望舒开口。
她见过常听雪为了陆忆寒颓然的样子，难道一定要到再也追寻不得才行吗？
戚舟渡抬眸看出路望舒眼中的真挚，但她身上发生的事太过离奇，哪里是能解决的了的，这是命数。
命数能改吗？
难道要像常听雪和陆忆寒一样，留下一个人悲恸万分才算结局？
“说说看。”路望舒仍未放弃努力。
“......不。”戚舟渡低头许久后同路望舒说。
“...好。”路望舒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戚舟渡看得到，但她也只能这么做，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
“嗯。”戚舟渡点头，拿起雨伞，先一步冲进雨中。
路望舒匆匆跟在后面：“你等等我。”
路望舒追上戚舟渡：“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可人这一生本就短暂，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一点呢？你看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评论，也会伤心难过不是吗？”
“如果你的快乐是以让你爱的人痛苦为代价呢？你怎么选？”
“轰隆隆！”震天动地的雷声再次响起。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雷声震到，戚舟渡手中的雨伞脱落到地上，雨打在她的头发上，很快就将她的头发淋湿，顺着她的下颚汇入脚下的水洼。
路望舒看着戚舟渡，雷光将她的脸映照的过分白皙，她眸中星光点点，一时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会是痛苦呢？
路望舒抬手，将自己的雨伞打在戚舟渡的头上。
雨伞很大，遮蔽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戚舟渡定在原地，好一会后小声说：“如果是你呢，你怎么选？”
“为什么会觉得你的快乐是以让你爱的人痛苦为代价呢？”路望舒问出口。
两个人互相喜欢在一起不就是很好的事吗？
“你就说，你怎么选？”戚舟渡盯着面前在路灯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的地面。
“我会选择，让她快乐。”路望舒回答。
“嗯。”戚舟渡躬身弯腰，低头捡起之前掉落在地上的伞。
伸手轻推路望舒的伞柄，将黑伞罩在自己的头上：“我也一样。”
戚舟渡往前走出好几步去才发现不知道去哪，酒店的地址她也不知道，她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路望舒，开口问道：“去酒店怎么走？”
“......啊”正在发怔的路望舒将伞沿微微向上：“离这不远，我带你走回去。”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路望舒想问，但也知道戚舟渡并不会给她回答。
雨渐渐小了一些，街灯的光亮被雨水映成朦胧的光晕，车辆和行人在光影下交织，右侧有一座古老的教堂屹立在那，教堂上的白色尖顶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亮。
“当——”
钟声在雨水的伴奏下显得清脆悠扬。
戚舟渡抬头看去，这次听到钟声与上次的心情并不相同。
“你刚淋了雨别忘了洗个热水澡。”路望舒将房卡递给戚舟渡开口叮嘱。
“好。”戚舟渡答应下来。
戚舟渡拿着房卡走进房间，进入浴室，带着一身热气出来。
她拿着洁白的毛巾随意的擦着头发，等头发不再滴水后就将毛巾甩在一旁的架子上。
她拿起手机打算做做今天的打投任务，却在推推上看到了和秦初梦有关的新消息。
【秦初梦 《西江月》】
【秦初梦 新剧敲定】
【秦初梦 定妆照】
......
秦初梦出演《西江月》的消息戚舟渡早就看到过，《西江月》一部古装权谋巨制，讲述的是朝廷权利之争。
参演的每一位都是老戏骨，秦初梦能出演这部剧就表明了她已更上一层楼。
秦初梦在《西江月》中扮演的是吴环公主一角，她容貌惊艳，因宫廷之争流落民间，而被丞相相中利用......
戚舟渡一条一条按照词条往下翻着，当点进【秦初梦 定妆照】的时候，她眼前一黑，再是变亮。
那是一张双人的定妆照，是秦初梦和她在剧中有羁绊的男演员的。
戚舟渡本该记住他的名字，但此时她什么都想不出来。
只留下大脑嗡嗡作响。
很多时候她都告诉自己，秦初梦是她的朋友，她和谁交往都没有关系，她只是在追星，追秦初梦这颗星。
但有那么一瞬间，当她看到有人出现在秦初梦的身边时，她忽然想要跃过去，站在她的身边，恶狠狠的说上一句。
我的。
戚舟渡摇头，将手机丢在一边，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产生呢？
看来之前接触的太多，她无数次纵容了自己的妄念，才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意识到了就不该继续下去，她们的生命轨迹本就不该重合，也不能重合。
她们之间本来就该再无交集，就这样直至她的生命终结。
这样才好，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