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沈园旧事>第7章 我不负你生

  “公子,云御史送了一树琉璃血珊瑚,请求一见。”

  “不见。”

  “蒋太守赠和氏璧一块,愿闻一曲。”

  “不弹。”

  “公子,林掌柜道‘今日沈君好大的架子,金玉宝石请不出,黄金万两也不要,倒不如直接开个价罢!还是入了国师府便瞧不上我等贩夫走卒啦!’”龟奴劝道:“公子,你想要什么,奴替你去说,别惹得诸位老爷生气,我们都得受罚。”

  只要一日在春风楼,便一日是伎。

  陪酒唱曲,是少不了的活计,顶多也就是看着国师面子,等他一个十三岁罢了。

  “你这话说来有意思,我要的什么不都是进了鸨母兜里,与我何干?”沈颜云淡风轻地用镊子,在妆奁拨弄,寻了几颗璀璨夺目的白宝石花钿,对着铜镜贴在眉间朱砂旁边,宛如一朵青莲盛开,将他媚艳压下去几分,平添了些仙气。

  龟奴急得打转,刚刚鸨母可说了,沈颜再不下去,就把他腿给折了,“公子别闹了,虽然你有国师罩着,鸨母不好强迫于你,但你十三之后,不还得红灯挂墙,仰仗这些达官显贵照料。如今将他们得罪狠了,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苦头。”

  “都知晓日后要吃苦头了,为何不趁现在快活一把?”沈颜偏头看他,眉梢尽是风情。

  龟奴被迷得一时晃神,随后又用力摇头,真是不中用,日夜对着也能被勾了魂。他心下着急要命,又不想受打,只得无可奈何道:“好了好了,我答应公子便是,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沈颜抛了个成交的媚眼。

  这才着了柔云软纱,拎了壶骗钱的米酒,轻姿曼妙下了楼。

  罗舞笙歌,衣香鬓影,沈颜是鸨母一把手带出来,指着他做摇钱树的,各种妖媚耍滑的手段学了个尽,还教人觉得清高不可冒犯。他名声在外,又艳不可方,只消挥挥手,点点头,笑一笑,便勾得一众淫虫洒金如土,酒醉不醒……

  鸨母拿了钱,自是对他百般客气,请人焚香熏屋,让他睡个安宁。

  他亦沾了不少酒,脚步都有些虚浮。回屋穿了四五件衣服,往后颈塞了个薄枕,显得膀大驼背富贵包,才同龟奴换了衣,拿香灰往脸上胡乱一抹,悄悄从狗洞钻了出去。

  他自是不会傻到就这样逃跑了。

  一无通关文牒,二无落脚之地。若是运气好就是简单被抓回来打一顿,顶多是个半身不遂。若是运气不好被歹人杀了卖了,更是凄凉。这也是龟奴不怕他出来的缘由了。

  那他如此大费周章要去作甚?

  沈颜只觉此生都没做过这样亏本的买卖,气得梆梆给了自己两拳。

  春风楼的姐妹说的没错,沾染上男人准没好事!

  夜色朦胧,沈颜好不容易避过守卫耳目,从树林堆里钻进一漏风破败的老庭院,还有老鼠从他脚下爬过,再走两步,又从天掉落只半掌大的蜘蛛,他面不改色掸去一旁,他左右探望,用臀部顶开摇摇欲坠的老旧门板,还没完全进来,便听见一声。

  “你怎么……这幅鬼模样?”

  呵,那人盖着一条薄衾躺在茅草板上,一条命都快没了,见到他竟还有心思嘲讽。

  沈颜掉头就走。

  “别走。”他一手撑着床板,猛咳几声,还想挣扎着下床来追他。

  沈颜伸手不屑地往他肩头一推,把人摔回床上。

  那人似乎很着急,气都喘不匀,咳得满脸通红,还抓着他手不放,“你别走,别走……你冒险来寻我,定是出了大事。我……咳咳……如今虽是病重,但未必不能帮你……你且说来听听……”

  沈颜见他快死了还记挂着自己,虽然不知几分真假,但仍是心头受用许多,便仰了点头,故作姿态道:“我听楼里大人们闲谈,说是质子病重,活不过今冬,便来瞧瞧殿下死了没。”

  敌国质子,夹着国仇家恨,可想克扣月俸,羞辱责罚,都是家常便饭。虽然西凉是弱国,不敢公然杀害晋国太子,挑起战火。但太子被抓,也没派人来和谈,想来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由得他自生自灭了。

  沈颜早有预料他日子不好过,却也没想到能这般凄惨,屋外鹅毛大雪,屋内却是漏风的窗,无炭的炉,地上还有馊了的饭菜,比之牢狱,好不得多少。

  可凌樾身上仍是干干净净的,发髻也梳的一丝不苟。

  沈颜唏嘘感叹未央,便闻凌樾边咳边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相当愉悦,“你……你竟是……为了来看我……”

  “少自作多情!”沈颜灰着脸,死鸭子嘴硬道:“我……我不过是怕你、呸!看你死了,我也好另谋出路。”

  凌樾仍是笑,笑得沈颜牙根都痒了。直到凌樾拿起床头变形铜盆里的湿布巾,拧去冰冷的水,极其珍重怜惜地擦拭他脸上灰渍,露出一张春花秋月般的容颜。

  尤其是在他眉心停留许久,看得他禁不住满脸发热涨红,心里不承认道,这狗质子,不知在毛巾里藏多少病疫,这么快就传染了他。

  “阿颜……”凌樾低声道。

  “做……做什么……”沈颜偏开目光,不敢去看他眼睛,望着他瘦不成样子的身板,但他始终站的很直,似劲松,似长风……

  凌樾没说话,在空荡荡的领口里摸索了半日,才寻到了一支朴素岫玉浮云簪,而后向上、向上、再向上抬起他下颌,逼他直视那一双漆黑滚烫的眼眸,他不知为何没有挣脱,任由对方把这便宜丑陋的浮云簪别入自己发髻。

  凌樾又拨了一下他眉心朱砂,像在他心上勾了一下。

  他说:“阿颜,我不负你。”

  不负我?

  沈颜愣了片刻。

  随即推开他,拉开距离后,大笑起来,“太子殿下要玩这种风流戏码,好赖拿个玛瑙翡翠来。拿这种流民窟才戴的岫玉,可是以为我们西凉百姓没开过世面。”

  他嘴上厉害,也没舍得把簪子拔下来。

  “是我外祖母的。”

  凌樾轻飘飘落下一句。

  ……谁、谁信啊!

  堂堂镇国将军,皇亲贵胄,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分明是他眼下穷困,不知从哪里弄来糊弄他的。

  再说了,晋国断袖,可是闻所未闻的丑事,他可自诩没这个本事,能一两眼就把太子给迷昏了头。

  沈颜略显慌乱地解开自己第一层衣物,把别在颈后软包,丢在凌樾身边,他虽不言,但眼神可见的肉痛,这可是他攒了三年的宝贝,还得强装洒脱道:“你我方见两面,不必拿这些虚言搪塞我!”

  “我为求苟延残喘于世,也定会助你扳倒国师,立足西凉……不会弃你不顾。”说罢,便急着要走。

  凌樾又抓住了他衣摆,这人怎么老喜欢背后抓别人,讨厌至极。

  他那时也是真不争气,嘴上说着不信,耳朵尖都竖了起来,好似期待着凌樾给出点合理的借口,但凌樾只是叹了口气,捏了捏他耳尖,说了声:“算了。”

  “……”娘希匹。

  他磨了磨牙,心中悔恨莫及,只想抢回金银包,由他去死。

  正出神时,凌樾竟然开始扒他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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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颜:臭流氓!

  红灯挂墙:表示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