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的呼吸逐渐微弱，可他的嘴角却带着笑。
或许他也知道，临死前倒在许肃的怀中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只可惜，他和许肃没有未来了。
“叶宁，我带你……回去。”
许肃本也分身乏术，胸口被匕首刺破的伤口还在淌血，他意识早就不似之前那么清晰。
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带叶宁走，离开这里才有可能活下去。
“我不想动了。”
那个躺在许肃双膝上的人轻轻启唇，许是许肃冰凉的手探到他的脸颊，被那冷意刺激，他才有了一丝回光返照的意思。
“不可以！叶宁，你不可以！”
许肃情绪崩溃的大吼，可他的手却小心翼翼的拍着叶宁的脸颊，仿佛要用这种办法让他清醒过来。
“许肃，看你这么为我担心……我死也值得了。”
话音刚落，脸颊上传来一滴温热，叶宁含情脉脉的望着正哭的忘我的许肃，用尽最后一口气道：“你能……亲亲我吗？”
许肃的哭声停滞，对上叶宁渐渐失焦却期盼的眼神，心里的某根弦好像彻底绷断了。
他对叶宁是何种感觉？
他知道那不是讨厌，可……喜欢吗？
如若不喜欢，他又为何觉得失去怀里的人，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意呢？
想到日后再也听不见叶宁笑着叫他许肃，见不到整日黏在他身边的身影，更触碰不到他，他的心就像是受到凌迟一般。
疼的刺骨。
连肉里的骨头也在狠狠的疼，或许只想要让他正视那颗心。
但这一切都来的太迟了不是吗？
许肃呼吸发颤，鼻尖酸涩的难受，他弯下腰，在那张泛白也变得冰冷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叶宁……”
对不起。
现在我才看清自己的心，对不起……
我心悦你。
可是我们之间还会有下辈子吗？
叶宁的呼吸听不到了，许肃抬手将叶宁额头上被血和汗黏连的头发缕了缕，又将人压在怀中放肆哭了一场。
因为他无比清楚，无论是他，还是叶宁……都没有这辈子了。
许肃轻轻将叶宁放在地上，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了身。
他能死在这里，但却不能不报仇的死在这里。
许肃的剑早就不知被他摔到了哪里，他能用的武器，只剩下胸前那把匕首了。
“还不快走，你还想在这里看他们你侬我侬吗？”
人在濒死的那一刻，感官正无限放大，离自己很远的声音他却听得近在咫尺。
许肃垂下眸，匕首并不清晰，甚至有几分重影。
他咬着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握住那把看不清的匕首。
“呼。”许肃毫不犹豫的拔出，噗嗤一声鲜血飞溅，他忍着痛意，朝着方才声音的方向用力挥出那把匕首。
之后发生什么他不得而知，许肃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意识渐失。
“小肃，小宁！”
在许肃弥留之际，耳边蓦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他视线模糊的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他微微开口，却没能叫出那声公子。
“小肃。”
许无忧匆匆赶到，蹲在许肃的身侧，看着怀里早就没了呼吸的叶宁，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啜泣着，哽咽着，一句话说不出口。
就在他的视线望向许肃胸口时，震惊从脸上骤然显现，他好似能看到一个血窟窿，而许肃的血马上就要流空。
“小肃，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许无忧眸光四下望着，像是要找寻什么东西。
直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才有所反应的再度将目光看向许肃。
“哥。”许肃从未这么喊过他，但许无忧知道这一声呼唤包含着多少情感。
许无忧连忙点头，泪珠不断下坠：“我在。”
“叶宁死了。”许肃气息不稳，声音也听不太清了。
许无忧眼眶发红的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我未能……保住他。”
许无忧摇摇头：“不怪你，你尽力了。”
“哥。”许肃的手臂握的愈发紧，“他会……怪我吗？”
许无忧反手握住许肃的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不会怪你。没有谁会怪你。”
“容……”
“容资死了，头中一刀。容铎，阿景去追了。你坚持住好吗小肃，哥哥来迟了，对不起。”
他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容资的尸体，那个人趴在地上没了呼吸，脑袋上的匕首直接穿透，死相惨重。
他死前也没闭上眼睛，许是没预料到他会是这个死法。
只是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许肃和叶宁也……
“是吗？”
听着许无忧的话，许肃倏地笑了。
那张满是干涸血迹的脸，这一刻露出的笑容却莫名觉得很灿烂。
纵然那抹笑容扯得极为生硬，纵然看不出他是真的在笑，可这时他是真的高兴了。
临死前，能听到容资死的消息，他就能放心的告诉叶宁……自己替他报仇了。
“哥，我去找叶宁了。对不起，没能一直保护……”
许肃的手从许无忧的掌中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许无忧死咬住下唇，呼吸颤的厉害。
窒息感充斥着他的大脑，许无忧身子摇摇晃晃，差点向后跌去。
恰好，叶景修眼疾手快的从背后将许无忧揽住，上下舒缓着他的胸口。
“阿忧，还好吗？”
许无忧拼命的摇着头，眼中氤氲一片：“不好，我很不好。”
他从破庙离开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将那封信交到了皇帝的手中。
他认为自己足够快的赶过来了。
可为什么，还是让他看到这一幕呢？
“小宁和小肃都死了，我明明能保住他们的。阿景，我明明能的。”
当初江寻安拿来的那封信里，清楚的写着，许肃和叶宁会有命中注定的劫难，而这个劫难无法避免，也改变不了。
许无忧有预感他们会死，只是没想过死亡来临的这般快。
他甚至……都没能见叶宁最后一面。
叶景修把许无忧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但他的情绪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许无忧。
而许无忧的手死死的捏着他的衣物，像是打算将难忍的怒火发泄出来一般。
他毫无其他想法，只知道他们为今之计要做的便是替叶宁和许肃报仇。
“容铎被我们的人抓了。”
叶景修附在许无忧耳边轻柔的开口，许是这两个字触碰到了许无忧心中最敏感的地方，他迅速止住哭泣，坐直了身子。
“容铎抓到了？”
“嗯。他没跑出去多远，我们的人便将他抓了。”
许无忧头脑哭的发懵，可听到容铎两个字却瞬间让他清醒了下来。
在叶景修的搀扶下他站起了身，目光一滞，望向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阿景，我想亲自埋葬小宁和小肃。”
叶景修握紧他的手，示意他安心：“我命人先在此地守着，等你见完容铎。”
许无忧垂下眼帘，终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容铎没在别处，而是被五花大绑绑在了宅子门口。
许无忧同叶景修出了院门，便看到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跪在地上，仍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里面的场面壮大吗？”容铎嗤笑，“给你留下的礼物。”
许无忧愤恨的怒瞪着他，抬腿便踹在了他的胸口：“容铎！你不得好死！”
“对。”容铎冷笑一声，“但我现在还未死，可你的两个手下已经……”
他若是能抬起手，定会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许无忧看他还在叫嚣，额头上的青筋外露，他攥紧拳头，作势要挥出一拳却被叶景修拦住：“别动手。”
“阿景你……”许无忧想报仇的心太过强烈，却没想到叶景修会阻止他。
可是他不过是会错了叶景修的意思，叶景修在容铎一脸得意的表情中，从一旁的手下手中拿过一根长枪。
“来。”叶景修将长枪交到许无忧的手中，“莫要打死他，他还有用处。”
容铎的脸色骤变。
长枪一边为尖戟一边为棍棒，许无忧攥紧一边，用尽力气挥出第一棒砸在容铎的脊背。
容铎一声闷哼，身子佝偻着险些趴在地上。
“你要知道，我不是杀不了你，我只是懒得杀你。”
叶景修通红的眼睛像是渗血，眸光坚毅却残留着几分无力。
他再度打出一棍，累的气喘吁吁。
“小宁死了，小肃也死了，你一下杀了我最重要的两个人，容铎，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你？！”
许无忧的牙似乎被他咬碎了，那血顺着口腔流入心脏，刺激的他五脏六腑都在叫嚷。
他从不知道人会这么痛，痛的他无法呼吸，眼中也只剩下了仇恨。
“因为你无能。”容铎淬出一口血，“连那两个小喽啰也保护不了，你不是无能又是……啊！”
他没机会说出挑衅的话。
许无忧调转长枪，那尖戟穿刺容铎的肩膀，容铎尖锐的叫嚷声划破天际。
“你疼吗？”容铎没力气说话，只得喘气，许无忧瞪着他继续道，“你可能体会不到死是什么滋味，但我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此是何感受。”
许无忧半蹲在容铎的面前，猛地将长枪拔出，甚至在容铎还未反应过来叫出声时，他又将尖戟捅入。
伤口的二次伤害让容铎一下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