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琼花树下,宁王长身玉立。
东风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
而大明最光华夺目的灵秀瑰宝,使仙品国香的春日花景也黯然失色。
不懂扔来水果打落花瓣,刹那间芳华簌簌飘零如临瀑布暴雨,宁王的武人直觉本能一凛,强劲的内力自周身发出隔绝开入侵的外物却又极速收敛。花瓣们的飘落轨迹只向外被震荡了一瞬,又继续降下撒遍在宁王满身,纯白延绵如瑞雪覆盖。
不懂没有错过任何细节,他了然的看着宁王。
宁王果真是不必怕哈撒挟持。就算那飞镖上确有奇毒,以宁王真正的功力也完全能做到毫发无损的脱身反制。
他要的就是坐实了瓦剌心怀不轨,明明能防微杜渐,偏偏任由哈撒在国宴上公然挟持并伤及大明亲王,令其犯下无可弥补的滔天祸事,在两国虚伪的交好表象上划下彻底的裂痕。
他更要皇帝全然的信任感激,和危难时迸发而出的真情实意。
穷极一生追寻掌控号令天下的权力和忘我的保护一个人,是矛盾的。但在过程中原来并不冲突。皇位他要,朱厚照他也要!
“姚八牛。”宁王面色森然的叫出不懂的原名,语带警告。
恰也在此刻狂风骤起,席卷带走刚刚沾染宁王周身的柔软花瓣,也似将细密牵连附着的情思于心如磐石般坚定的宁王身上决绝的抚落下来抛远。漫天花雨如梦似幻,衣袂翩翩出尘似仙,只有他身形岿然不动。
通往终点的道路似是迷途,也阻不了他横跨日夜明暗无惧无阻前往。
看似玩世不恭、万事不会真正上心的不懂大师,却像是已经预知结局通透看破:“王爷查我底查的清楚。那聪明如你必定知道,既然母亲给我八牛为名,此生就绝不染指九五至尊之位。
今天我站在这里,只为了跟我一样的黎民百姓。”
“既然如此。为了百姓,太傅也是时候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宁王手中扬起一根灿而生辉的金链,不知他扣动了什么机关,这链条自动组合成为一个小巧的金印。
在宁王锐利的目光逼视下,不懂带着难以言喻的笑意当真后退了一步。
隔日上朝时宁王拿出异色龙笺,能与不懂分庭抗礼。不懂先行力排众议,坚持准奏前日几位老臣乞骸骨的请辞,极速派人送他们荣衔归乡。
其后宁王极力主战,下令提前在边境重镇布防待命。于兵粮上以宁王府银和皇帝内帑出资,彻底摆脱户部兵部管制。
这日夜间,寝殿内宁王依旧不得安眠,他独自而卧竟有些空寂。朱厚照的相伴相随像腐蚀蚕食着引人沉迷,此刻惊觉那执拗的追随已成为习惯的存在。
若骤然远离,竟有些不适应。
系统如今已经彻底看不明白,它犹豫再三还是放了一首歌:
【乍暖还寒风急雨冷欺诈忠勇
交心却变猜心笑语中
有过情浓孤衾更冻摧折心志
遗憾当初意想不中
谁想寂寞看着层层屏风
踏进紫禁造个梦
禁闭到最深的心动
余生伴着风声休戚与共
有最爱都变成利用】
宁王转身背对外间,缓缓睁开眼并无聚焦的看了半刻,咬着后牙无意识的磨着。
五色福珠连同其他七颗翡翠彩虹珠已不再在缠连于宁王腕间,脱离人的体温早已逐渐恢复玉石的冰冷,被抽去其中的特制链条后似是毫不留情的尘封在鎏金玉盘之内。
金蕊上高挂的草编戒指已经被晾到干透,涂抹着一层用于养护的膏油反射出荧润的光泽,与翡翠珠光幽幽相映。
第三日早朝朱厚照毫无征兆的回归,得知几名肱骨老臣业已被恩准告老还乡,不禁扼腕叹息。太傅不懂因此引咎告罪,退还天下兵符,辞了先帝所赐诸多殊荣累誉,彻底退回普通而不出挑的臣子身份。
此次失踪朱厚照故意而为,人人皆知他是做给百官看的。成果也可喜可贺,已达到他整理朝政的目的。
皇帝心照不宣的收了不懂的权,得兄弟间再无嫌隙平稳度过下半生;又让宁王如愿以偿,亲手拔了出鞘利剑。
都是难得默契的忠良啊。
至于执掌天下的人会不会为所做决定后悔,这一点谁都不知道,历任皇帝也不会表露出任何迹象。
先帝,曾对宁王委以重任,造就了地位一度无可撼动的侠王。又舍了刚认回的亲儿子不懂,让他以身为盾做朱厚照的挡箭牌。
作为父皇他留了遗策,帮朱厚照牵制对付了自己在任末期蠢蠢欲动的四王,而新的问题也通通留给了朱厚照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