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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戟的这一段力排众议,在史书中被寥寥数笔、含糊其辞的一带而过。
为尊者讳,史书略去了袁戟所担下的巨大压力,留给后人了一片相互了解、相互信任、团结一心的初代们的完美形象。
但这也就无法解释,为何战后向来桀骜的乾平府的林少帅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被函州的袁司令胖揍一顿。
不过这都是后事了,回到当下。
林钧宸总算没有辜负袁戟把整个家族都押上的信任,六时一刻,林少帅在议事厅现身。
跳过那些寒暄的场面话。
林钧宸直奔主题:“我们的电台已经和各州取得联系,仪州的测向台必然也已近发现了我们。刘明霆现在有三条路,其一,集结所有力量强攻军械所。其二,沿临汉线入剑门关退回汉州。其三,折中一二边打边撤。”
袁戟:“照我对刘云霆的了解,他不会甘心什么都不做就撤军,何况刘韵还在我们手中。”
林钧宸:“要的就是他犹豫。剑门天险,刘云霆一旦撤回去我们再想打就难了。”
孙瑞林:“抢一个先手?”
林钧宸点头:“自然要抢。袁司令、此事交给函州了,务必抢占这个险关,断了刘明霆的退路。”
袁戟:“没问题。”
林钧宸:“这样以来,刘云霆部就必然被迫在仪州同我们决战。段军长,如果刘云霆集中人马你的人可以坚持几天?”
段坤:“最多十日。”
“林指挥,厄州的实际情况如何?”
林战:“不瞒少帅,犬封名义上退出了厄州,实际上只是让出了几个大城市,厄州的随时面临着反攻。”
“那兖州如何?”
孙瑞林:“黄副司令留守兖州,兵精粮足。少帅大可放心!”
林钧宸:“好!那便以兖州为北境的屏障,厄州方面做好退守兖州的准备,绝不可让犬封趁虚而入。”
孙瑞林:“明白,但眼下仪州的战事怎么办?”
林钧宸:“兖州固守。则冀豫二州可抽调十万兵力,戴州六万,青州四万,关州四万。刘云霆手上最多八万人,兵力是三比一,刘明霆绝撑不了十日。”
“就按少帅说的!!”
“没毛病!!”
“干!!”
通讯科内。
林战手上夹着一根烟站在通讯员的身后,下着命令:“告诉副总指挥,先撤离厄州的群众,部队做好后撤兖州的准备。”
通讯员老老实实的敲着电钮,老老实实的读着回复:“副总指挥问您原因。”
林战:“娘的,告他先打仗再说,执行命令!!!”
旁边,霸占着另外几台设备的孙瑞林等人也丝毫没有快用完了的意思。
背景声是一片嘈杂,袁戟默默的站在门口思量着下一步的对策。
林钧宸用手从后面搭上了袁戟的肩膀:“我那里有电台。”
袁戟没有好脸色:“都能夜探敌营了,少帅要情报还用得着电台这种低级的东西?”
林钧宸:“去不去?”
袁戟:“……”
袁戟:“去”
走廊上,二个人哪个也不说话,就那样并肩走着。
倒是林钧宸先打破了沉默:“刘韵我调给你,你可能会用的上。”
袁戟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一早上、就为了这一个家伙,他顶了多少压力,袁戟那必须是窝着火的!!!
然而,林少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袁军长周身攒动的小火苗上了。
林钧宸推门而入,直接对电台前狰电讯科的组员命令道:“电令廖云峰即刻控制平都医院,告诉廖云峰择元在医院里,医院里还有刘明霆的人,让他注意分寸。出了事,我拿他试问。”
林钧宸继续道:“另外,通知指挥部,按第一套预案打。”
林钧宸侧过身,向袁戟伸出手:“你的调兵计划书。”
袁戟掏出一页电文,终是摇头道:“时间这么紧,你怎么知道我草拟了电稿?”
林钧宸接过,递与通讯员。
“陆大指挥系的传统。”林少帅佯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毕竟学长不能白叫对吧?”
刘明霆急退。
准确的说,在确认失去州政府中的底牌后,汉州分系下辖的所有部队都迅速撤出,沿临汉线急退。
冷静迅速到不像是刘云霆所能下达的命令。
而这也确不是刘云霆的想法,刘云霆只是被张晋说服了,这个乾平府曾经的作战部长。
毫无意外,袁戟的人赶到剑门时,千年城关上已满是荷枪实弹的守军。
函州军寸步难进。
那之后,滞留仪州境内尽数被俘的新民中军、更是证明了鹰鉴之才张晋绝非浪得虚名。
刘云霆不告而别,他不可能把钱探才一起带过剑门关,那叫引狼入室。
钱探才被抛下了,新民中军的叛军在举国的攻势下独木难支。
苦守四日后,仪州的城头飘起了白旗,钱探才叫骂着被自己的手下绑了出来。
背叛政府的新民中军被汉州背叛,背叛上级的钱探才被下级出卖,因果循环,倒是屡试不爽。
由利益连结,又最终毁于利益。
猎猎风声,刘明霆俯视着关下密密麻麻的军队,不禁心有余悸:“这次多亏了张兄,晚一步,我们就是袁戟的盘中餐了。”
张晋谦逊颔首:“分内之事。”
刘云霆无不感慨:“数日之内,张兄已经救了我两次。”
刘明霆眼里锋芒涌过,他不像刘韵,他敢用人,他惜才亦重材。
刘云霆感叹:“璞玉不遇卞和,则不知其宝;千里马不遇伯乐,连驽马也不如。张兄之才,可堪大任!”
他朝着城头上的诸将郑重朗声道:“今日起,张晋就是汉州的副总指挥,代表我全权处理一切军务!”
刘云霆搭上张晋的肩:“剑门天险就全权交于张兄了!”
对此,张晋并没有表现的欣喜若狂,相反他很镇定。
张晋的眼中锋芒涌过,刘明霆说到底不过是未经历过风浪的一个称得上上进的军二代,如今的一步步,不论是救刘明霆、还是救汉州军,都可以说是在张晋的计划之中。
既然刘明霆想看他感恩戴德,张晋自是‘从善如流’,他‘激动’道:“卑职誓与剑门关共存亡,除非我张晋死了,袁戟他半步也别想踏进汉州的地界!”
城关上,汉州一片上下相谐,众志成城。
另一方面,钱探才的亲兵却因为袁戟五百大洋的赏钱,就把追随了多年的老上级出买了个彻底。
亲兵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的生怕好处让别人独占了,一片嘈杂让袁戟失去了耐心。
袁戟猛的一拍桌案:“都他娘闭嘴!”随手指了一个:“你讲。”
被点中的士兵大喜:“袁军长,您也知道的,我们少爷、袁长官和段小姐的事,当年在南境三州闹得那叫一个满城风雨。那时候,老头子就一直记恨着袁长官——”
袁戟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怒道:“你们说知道我哥在哪、老子才来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袁墨直接一抬手,一排冲锋枪就对上了钱探才的那群亲兵:“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那尉官被吓的说不出话连连狠劲的点头。
而事实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袁清是被老爷子私自提出来了的,也就是说袁清不在撤出的汉州军手上,而在城中。
函州的人马几乎是翻完了仪州所有的的监狱、医院、兵营,才查出大致的位置。
袁戟找到袁清,是在城东战俘营一个简易的卫生站里。
简易的木蓬里,军医正在给伤员换药,只听得碰的一声,本就不牢固的小木门倒在了地上,进来的人正是袁戟。
蓬内的军医不满道:“你这个兵怎么回事,不知道这门不禁推?!!”
袁戟毫不搭理医生,沿着一个个的床铺径直向前。
那医生却不是好惹的:“你这兵端什么架子,还当自个是长官啊?!”
青年置若罔闻,他止步于一处床位前,蹲下身缓缓推了推面前的人的胳膊:“喂,袁清。”
袁清睁眼有些费力看向床侧的人却只是道:“你小子把手从我胳膊上拿开。”
袁清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袁戟却是下意识的瞬间抽回了手。
袁戟显得手足无措,他站在那里,良久才红着眼眶吼道:“你傻呀?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你小子——怎么对长兄说话的?”袁清哑着嗓子,连贯的讲完一句话都有些困难:“你哥我意志坚——定百折不挠宁——死不屈这么多——可以赞颂的优点——合着你一个都看不到。”
没有像往常那样吵回去,袁戟甚至有些哽咽。
袁清可受不了这一套,立时改口无奈安慰起来:“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不怕人家笑话。”
青年这边已经带上了哭腔:“很痛吧……”
袁清一时楞神,终了只轻叹了一口气:“有点。”
那边,医生终是带着人追了过来:“不要乱碰重伤员,现在磺胺紧缺,伤口感染那可是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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