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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很近,是隔壁穿来的。
枪声惊到的亦不止林钧宸一人,而是五层区域所有的乾平军官兵。
因为隔壁——正是林钧宸自己的房间。
呼吸之间,走廊上又一次枪声大作,整个五层一片嘈杂。
走廊上,熊铁刚嘶吼着朝着早已倒在血泊中的三名士兵不停的扫射。
到贺满冲上来拦下熊铁刚,熊铁刚枪口对着的那人已是血肉模糊。
熊铁刚脑海里一片空白,方才他开门冲出来时,这三个人已近对着林钧宸的房间打空了三个弹夹。
这样的射击密度,屋内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门口已聚集了一圈军官。
楼下又开始传来更为杂乱的枪声。
熊铁刚带着哭腔指着门口:“满……满哥,小…小少爷……”
贺满立时楞在原地。
更有汉子竟当场哭了出来。
林钧宸自隔壁推门而出:“老子还没死,一个一个哭丧着脸干什么?”
林钧宸自然是听到了枪声,亦听到了熊铁刚的声音。
刚子在外面,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林少帅只是单单想把睡衣换掉。
万不曾想几十秒的时间外面都快成自己的追悼会了。
林钧宸来不急穿外套,扣着衬衣的扣子就走了出来。
贺满笑骂:“你小子他娘的就是命大!”
一众军官大喜过望。
林钧宸理了理袖口:“今天是哪组的岗?出来把事情讲清楚。”
马上就有军官抽身上前,彭承泽立正敬礼道:“行动科二组在岗,这三人是拿着喜耀的证件,说有急事要找少帅进的五层。卑职看他们是新民军就没多想。刚才这三人之后,楼下又出现大量新民军,现在各层都再枪战,至于想上五层的新民军,皆被二组挡在了楼梯拐角!”
那少校深深府下身:“卑职失职以致少帅涉险,请少帅责罚!”
林钧宸沉下脸色:“喜耀的证件?拿给我。”
熊铁刚抢上一步翻过证件,脸色瞬间铁青:“小少爷,是耀哥的。”
“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贺满一天之内难得两次爆了粗口。
林钧宸的脸色黑的可怕,半响才压低声音道:“先出去再说。”
二组组长:“现在楼下很乱,敌人很多,且正在跟各州随行的警卫人员缠斗,还有至少一个团的兵力堵在门口。强行冲出去,伤亡无法估计。”
林钧宸抬眸:“我哪句话说要硬闯了?”
青年从倒在地上三个卫国军身上挑了件弹孔少点的衣服,直接套在了身上,那件外套基本上被血浸透了,林钧宸身上的白色衬衫瞬间被染的殷红。
血沿着袖口滑落,林钧宸神色淡漠的看着从衣袖滑落到掌心的血渍:“十分钟,所有人自己去楼下弄一身行头上来。下手利索点,衣服不要弄太脏了。”
贺满:“办法是不错,但是趴了的卫国军藏哪里?”
林钧宸提起那名卫国军丢在床上,从贺满手中接过枪,一通扫射,那人再辨不出原先的面目,这个房间的尸体,任谁首先想到的都是乾平府的林少帅:“现在,我们才是新民军。”
时间回溯至两小时前。
仪州府事政大楼,议事厅。
天花板上高悬下来的盘龙吊顶晕出的黄光笼罩着下方巨大的红木圆桌,各州的军官环桌而坐,黄光笼罩的范围外,百余名警卫荷枪实弹就站在大厅四围,各个方面的制服混杂。
没了包仲礼这个公认的龙头老大。
不同势力间互不信任,互不相让,互不相容。
堂堂平国最高政治会议竟如同帮派间的谈判。
叶将成就民主一事堪堪而谈:“民主?叶某敢问诸位平国何来民主?平国有媒体,有舆论,有军政府,可偏偏就是没有民主!!!民意是什么?那是政客们手中随意操纵的工具,再坐诸位不清楚吗??平国十州民各有主,如何选出一个总统?即便是有一州占了人丁之利,如此选出的总统又何以服众?”
叶将成慷慨激昂,再坐的大多数军阀政客亦有动摇。刘韵的各州皆可参选确实诱人,但归根结底总统之位谁有资格谁没资格,众人心里都是有杆秤的。
现场众人摇摆不定之际,一名身着淡蓝色军装的新民军上校独自鼓掌道:“叶将军观点透彻,二桃杀三士,古来有之。今却有人欲用总统之位,尽数分化我平国栋梁,其心可诛!!!”
“袁总长言重了吧——”刘韵缓缓道:“十年前以民主为宪的洋人城下缔约,八年前变法民主的犬封侵我疆土,老夫不解此时此刻竟还有人质疑民主制度?万事开头难,难,难道就不做了?!”
关州的大长老嗤笑一声:“老夫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老爷子居然主张起民主,家里供的废帝的像收起来了?”
刘韵怒,向上拱手道:“先帝让位于共和,那是大德,岂容你置喙。你我刘家食大黎之禄近百载,你有什么资格张口闭口就是废帝,大黎没了,难道我华夏传了千载的忠孝也没了?!”
刘大长老听刘韵暗骂自己不忠不孝,怒火中烧,正待反驳。
‘砰——’的一声巨响,议事厅的大门被强行从外部撞开,鱼贯而入的士兵很快就封死了出口。
二层,休息室的门被次第打开,持有重武器的士兵从各各门内涌出,二层的环廊霎时满是兵甲,所有与会人员皆暴露在了四围的枪口下。
一个五十多岁的新民军上将拍案而起,身后他自带的十几个警卫也很快从后面上前围在了他身边。
老将军对为着为首之人怒斥道:“钱探才,你干什么?!!”
门口那个被骂的军长走上前,脸上堆着笑:“将军,莫生气。您说我都再您手下干了几十年了,您老还不了解我。我这是——”
“将军小心!”老将军身侧席位上的一名青年军官高呼,纵身上前。
一声枪响。
“——要革命啊!!!”
纵身上前的青年慢了半步,顾绥没能推开老将军。
更没有警卫反应过来,那位老将军不可置信的捂着鲜血喷涌的颈动脉处气绝在了位置上。
一片哗然。
钱探才收回枪、背着手道:“众位不必惊慌,新民军是革命队伍,我们革命军从不乱杀人。只是眼下,革命军财政艰难,想请再坐诸位帮衬帮衬。请各位先配合我们交出武器和证件。拢共这里有休息间,列位权且当多开了几天会。奉劝一句莫做傻事,老钱我虽然脾气好,但子弹这东西可不长眼睛。”
钱探才话音刚落,就有人上前从刘韵的人开始挨个登记收东西。
文择元按下裴远手中的枪:“不要冲动。”
裴远面色焦虑:“参谋长,我有把握一枪干掉那个头目,只要他们一乱,咱们就有机会!”
一旁喜耀亦附和:“裴远讲的在理。”
文择元:“那个军长绝不是最核心的人物。不过一个中将军长,怎么可能敢做出这种事?在平国,有操作这件事的能力的人,应该就在现场与会之人当中。你杀那个军长,不会有任何效果。”
裴远急不可耐:“那怎么办?!”
一旁的叶将成笑道:“小同志,你着心理素质要加强锻炼啊。”
未待裴远反驳,叶将成接着问文择元道:“小元,我昨晚给你的证带着吗?”
文择元:“带着。”
叶将成:“交那本。这里的人都是第一次见你,不会出问题的。林钧宸没有到,你乾平府将官的身份太扎眼了。”
文择元点头:“我明白。”
裴远摸不着头脑:“两本军衔不都一样的啊!”
叶将成笑着排排裴远的肩膀:“所以说你要锻炼。我是戴州的军事主官,他们不会越过我去为难其他戴州随行人员。还有一点——”叶将成狡黠一笑:“重光府上将衔的含金量比乾平府可差的远了。”
可能是因为知道挖墙脚无望、或者是为了缓解现场紧张的氛围。叶将成一摊手和盘托出:“重光军的军衔水分还是很大的,士绅们只要资助政府的钱给够,想要什么军衔叶某都满足他们。总之,再戴州,有军衔和有军权是两回事。这也是我敢先把证给小元的原因。”
文择元要是愿意来戴州,叶将成自然高兴。要是不来,叶将成也不损失什么。空手套白狼,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军衔在戴州就好比一些西方国家的勋爵称号,要多少有多少。
在戴州,军职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乾平府则不一样,林钧宸没有像一众督军那样、给自己设计一个花里胡哨的元帅衔。林少帅自己就戴上将的衔,导致在乾平府中将基本上就已经封顶了。
而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也将印证叶将成的那本无关紧要的证件,在此次事变中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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