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一不做,二不休>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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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择木收拾完,磨磨蹭蹭差不多弄了两个多小时,来到唐逸群房间。他站在门口喊“群哥”,乖得像个打报告的小学生。

  唐逸群本来就是长辈,再加上常年冷若冰霜的表情,说好听是敬畏,其实裴择木有些怕他。

  “进来吧。”唐逸群没抬眼,低头将开水倒入杯中,用勺子搅动黑色的液体。

  裴择木带上门,走过去,问他:“在泡什么,咖啡吗?”

  “你的药。”唐逸群往杯里吹了吹气,“放这里晾晾,一会儿喝。”

  唐逸群的话这么说了,裴择木不好意思推拒。表哥不会害他,相反,唐逸群从来都给他最好的东西,只是给的方式往往没留拒绝的余地。

  裴择木腼腆地笑着点点头,“谢谢群哥。”

  杯子放到桌上,唐逸群这才将视线投向裴择木,目光定定,一看就看了好久。

  “我脸上有什么吗?”裴择木做贼心虚,立即去照旁边的镜子,左右端详脸颊并没发现异样。

  唐逸群站到他身后从镜子里看他,眼神收敛了几分,摇摇头,“没有,看到你今天精神好多了,觉得高兴。”

  说完,宽大的手掌扶在细白后颈,滑动食指指腹来回蹭某块肌肤。

  这样的动作唐逸群经常做,裴择木没多想,如释重负地回过头,笑容也变得轻松起来,“对啊,我感觉今天好多了。晚上还想出去走走,这里房间的空气好像不太流通。”

  “等两天,今晚有雨。”唐逸群说得稀松平常,好似那雨是他控制的一般,“到时候我陪你。”

  天空阴云密布,确是要下雨的前兆。裴择木对唐逸群的话不疑有他,语气里透着失落,“哦......那好吧。”

  “不想我陪你吗?”

  唐逸群这句话接得很快,语气也有了变化。裴择木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从唐逸群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悦,于是慌张地解释:“不是,我只是可惜今晚不能出去。等哪天天气好了,我们一块去山里走走。”

  “好。”唐逸群的语气迅速恢复平淡,若无其事地拉开一张沙发椅,示意裴择木坐下,然后坐在他的对面,问道:“在这里还睡得惯吗,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睡。”

  裴择木刚伸手想去摸摸杯子凉了没,结果被烫到,飞快缩回手。唐逸群不慌不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揉了揉,“没这么快凉。烫到了?”

  他掩饰尴尬地摇摇头。

  “那是被我吓到了?”唐逸群松开手,捏着杯把端起杯子,往里细细地吹气。

  掩饰的尴尬被戳破,裴择木脸通红。

  他父母是在他读初中时出意外走的。那时候他被接到大伯家生活,大伯一家虽然待他悉心,可是毕竟是大人,和处于青春期的小孩有代沟。大伯察觉裴择木内向得愈发不对劲,便特意拜托唐家正在读高中,年纪还算相仿的大儿子来多陪陪裴择木,也就是唐逸群。

  唐逸群很早被星探挖掘开始拍摄广告,见多识广,性格也较早熟沉稳。和裴择木熟了后,有时带他一块去片场,见了不少世面,偶尔也讲些圈中逸闻。

  那是个裴择木前所未知的花花世界,和唐逸群在一起,既有趣又安心,他便慢慢地对这个表哥格外崇拜。

  父母刚走的几年,裴择木其实睡不安稳,又羞于跟大伯启齿,只能抱玩具熊,独自忍受孤单的黑夜。直到唐逸群出现,他才有敞开心扉的对象。唐逸群知道了以后就放假时候来陪他一块儿睡,是这样,他失眠的毛病才好了许多。但如今一旦换了环境,他还是会习惯地带毛绒玩偶睡,这些唐逸群也都知道。

  不为人知的糗事被翻出来讲,裴择木脸皮臊。

  说起来他都快忘记自己如何唐逸群渐行渐远的,好像是从唐逸群谈女朋友开始,又好像是从他踏入演艺圈开始,也可能是因为他决定拍耽改剧的事,毕竟唐逸群还因此跟他大吵了一架。

  那也是唯一一次,唐逸群对他发火,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有些怕唐逸群。

  总之,时隔十几年,唐逸群再提出要不要一起睡,裴择木除了尴尬和别扭,别无其他感觉。

  瓷杯子轻叩桌面的声音拉回裴择木飘远的思绪,唐逸群将杯把转向他这面,“凉了,可以喝了。”

  又过了几秒,唐逸群说:“前面跟你开玩笑的。”

  为如何回绝犯难的裴择木听到这句话如获大赦,轻吁一口气:“我就知道群哥开玩笑的。放心吧,我睡得很好。”

  担心唐逸群接着说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裴择木赶紧端起杯子喝药。

  这药又苦又涩,滑过喉咙的时候还刺,裴择木喝了两口,整张脸皱起来。对面唐逸群盯着他,眼神仿佛在命令他必须喝完,裴择木只好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药喝完了。

  唐逸群依旧对他很好很好,但有时候好得他难以承受,好得把他给推远了。

  娱乐圈向来迷信风水,开机仪式是监制找大师算过的良辰吉时。预定的时辰一到,所有人都准时到场,无人怠慢。

  但是这天发生了件怪事。

  按习惯,开机前要祭拜,主创人员站在摆好贡品的长桌前,每个人手握三柱长香,刚开始拜神,裴择木手里的香却无端端地熄灭。

  这是极不吉利的兆头,在场的人都愣住,齐刷看向监制。监制也是头一次遇到,脸色难看,让工作人员拿来几个矮凳和软垫,请所有人半跪在矮凳上祭拜,拜之前监制还特意叮嘱心要诚。裴择木的香没再灭,完成了开机仪式,大家以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是开拍两天,怪事又发生。一场裴择木在夜总会里的独戏,莫名其妙地缺帧了。无论导演们如何调试设备,最后拍出来都或多或少有问题。剧组里的人不得不又想起来开机仪式那天的意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监制直接重金把大师请来了拍摄地。

  大师看过裴择木,沉默半晌,问他是不是早些天水土不服,裴择木怔怔地点头。大师的眉头当即一皱,说他这是阴气太重,问裴择木是不是带了女人的物件在身上。

  说的时候,导演、监制和谭昊、唐逸群也在旁边。别人不知道,但谭昊心想,女人的物件?裴择木可不就带了个女人的逼在身上吗?

  他在圈子里是个异类,对玄学之类始终持怀疑态度。裴择木的脸色不好,看出来水土不服不奇怪,阴气太重则跟中医的湿气太重一样,什么疑难杂症都能往里装。大师怕是觉得裴择木是和女人纠缠,纵欲过度了,才有的这番说辞吧,他不无戏谑地想。

  反正他不太信怪力乱神之说,可见到裴择木被大师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谭昊忍不住上前打断了大师的“看诊”,嬉皮笑脸地问大师,他是不是阳气重。没想到大师也是个老实人,瞧了他老半天,认真地点点头,他讨个没趣闭了嘴。

  后来,大师给裴择木画了一张符,让他贴身携带,又做了场法师。剧组再没发生怪事,这坎儿才算真正过去了。

  不过这个事情在裴择木心里没过去。他认床睡得不安稳,当天大师欲言又止的话在深夜失眠的咀嚼中生出后劲。今晚风大,窗外呼呼地响,树影张扬舞爪在天花板上飘,裴择木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有场重头戏,就是他给陈警官下套,两个人发生关系的那场。不想影响拍戏状态,裴择木思来想去,最后抱着熊来到了唐逸群的门口。

  夜很深,宾馆把走廊灯关了,只剩尽头亮安全出口的绿灯,阴森森的。

  裴择木捏捏手汗,心一横正准备敲唐逸群的门,楼道里却传来异响。

  逃生门发出吱嘎的长鸣,然后咚地一响,绿光里走出来一个模糊的黑影。

  他吓惨了,身体僵硬,张嘴就要叫。可是,喉咙里刚发出半个音节,黑影箭步冲上来捂住他的嘴。

  “叫什么,是我。”

  是谭昊的声音。